自打佛教傳入中國,經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擴張,已經形成儒釋道三教並立的局面。雖然偶爾還有法難,但佛教後來居上的勢態,已經很明顯了。總體來說,對於皇帝來說,這三教是哪個也割捨不掉的。但是三教中人,卻一時還沒有後來那麼豁達,可以三教合一,所以,難免要爭個孰先孰後。從北周到隋,皇帝的屢次召集群臣和道士和尚,討論三教的排序。其實,無論怎麼排,儒的中心地位都是不能被撼動的,所以爭來爭去,就是佛道兩家的座次。
道教是本土宗教,帶有巫術的氣味,但無論煉丹,治病,氣功,打坐,都沒法不讓人喜歡,甚至於風水和佔卜,也跟它也有不解之緣,在操作上,具有很大的便宜。但是,在論理方面,跟佛教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所以,兩家只要一辯論,道教準輸。
佛教宗教形態完備,理論體系大體自洽,龐大的佛寺,巨型的佛像,和各種深入社會的法事活動,對信眾的吸引力很大。在民間傳播的勢頭,自東晉以後,就超過了道教。
但是,早期的道教,最初沒有自己的宗教團體,道士像方士一樣存在。學道也不過是個人行為。而佛教寺院經濟發達,又擁有眾多出家的僧尼,在經濟和人力資源兩方面,對王朝政府構成威脅。所以,道教沒有法難,只有佛教有法難。皇帝一旦迷上了道教,沒準就會對跟他搶人搶資源的佛教發難滅佛。
儘管如此,這樣的發難,也不過就是三次,到了五代之後,就再也沒有皇帝幹這種事兒了。三教對皇帝來,都太有用了,哪個也放不下。
唐懿宗時,宮裡有個優人叫李可及,是個滑稽的角色,插科打諢,是一把好手。這樣的人,在唐朝都叫供奉,跟文學之士,本質是一樣,都是供皇帝解悶的。一次登臺給皇帝演戲,李可及一身儒服,寬衣闊帶,自稱博通三教。另一個角色問道:你既然博通三教,請問釋迦牟尼是什麼人?李可及答曰:是婦人。問者說:為什麼?答曰:金剛經上講,敷坐而坐。若非婦人,為何要待夫坐之後再坐呢?(他把敷混成了夫)然後人家又問:太上老君是什麼人?他說,也是婦人。問者顯得更加不解了。他說,道德經上說,吾有大患,為我有身。倘非婦人,為何有身呢?最後人家問:孔夫子是什麼人?他還是回答:還是婦人。因為論語上講了,沽之哉,沽之哉,吾待價者也。若不是婦人,幹嘛要待嫁呢?
皇帝看了,樂得不行,開心極了。
到了唐懿宗時,唐朝氣數已經快要盡了。做皇帝的,也就不怎麼講究了。所以,三教的教主,在皇帝哪兒,也是可插科打諢的了。無意之中,一個優人,竟然把三教在皇帝哪兒的用處給說破了,其實三教就是婦人,就是玩物,能逗皇帝開心,也不算壞。後世的皇帝,對待三教,依舊有薄與厚,但三教的工具屬性,卻始終沒有變過。皇帝無論用得認真一點,還是馬虎一點,三教就是這麼個東西。每個個中人,太把自己當真,都是自不量力,過於把自己當個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