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荷花涼
文:丁美芸 圖:盤子女人坊
初見他時,她是欣喜的。但是小心翼翼地,她將那份心思細細藏進了那方帕裡。湖心藍的帕子,透出一股清冷。藍汪汪的深處,斜立著一株荷花,半開不開的,嬌滴滴遮了面。在這清冷裡,她的心,漾成了水。撲通撲通,沸開了收也收不住的那種。整張面龐,杏仁白裡漫出了桃紅。
可他,並未窺見那抹桃紅的嬌羞。三姨娘的話語像抹了油的滾珠,噗愣愣亂跳。「孝順,懂事,識字……」「識字?」娟茹可不僅僅是識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惜……一切都壓不過一個「庶出」。而作為家中長子的他,怎麼可能娶庶出的女子做妻。娶做妾,應該可以的,但前提是娟茹熬過了那幾年。對面的女子一直揉那手帕,侷促得很。他倒是憐惜起她來。初見時,娟茹像是呼啦啦盛開的牡丹,整個院子都裝不下她的笑聲。大紅蝴蝶蘭罩裙在膝蓋上打了結,露出粉紅襯底褲。他不好意思正眼瞧她,只敢四處打量那滿園春色。可那些花兒,葉兒都似長了翅膀,飛將起來。他滿眼裡,只是娟茹舉著捕蝶網來回飄。飄啊飄,輕靈地摘去他一顆心。
他微微嘆氣,收收心,將眼睛暫時定在那方帕子上。至於對面女子究竟是何模樣,於他,全無緊要。只要入得了阿娘的眼,於他,無所謂。此時的阿娘,正將女子的雙手攥進自己的手心,寵溺地摩挲。他輕舒一口氣,看來,不會有下一次如此這般的煎熬了。那脫了主人手的絹帕,正舒展在桌面上。湖心藍,幽深綠,嬌嫩粉。望向那粉荷花,他又記起了娟茹:「沉沉秋風冷,寂寂荷花涼。」遠嫁前,她汪了淚,將這兩句繡在布鳶上,贈予他。那布鳶呢?早已化成了灰。父親親手把它扔進了熔爐裡。一心向佛的父親只想早日脫離這難言的負重,將這百十口人的沉重負荷卸給兒子。他怎能容許兒子為一個遠嫁的女子痴呆瘋傻?
他的眼睛溶了沙般痛,起身,躲開一干人錐子似的眼神,繞到窗口。阿娘養就的斑鳩在窗下楊桃樹陰底跳來跳去。一對斑鳩,多好,歡歡喜喜。以前,每日下學後,它們就是他最好的玩伴。倘若娟茹在,她會不會踩了凳子,用白嫩的小手送它們出籠?
會的。他想。兩滴清淚,交給了窗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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