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英國醫生死於冠狀病毒。都是移民。
在一個反移民情緒引發了英國退歐運動的國家,英國的醫療體系卻嚴重依賴外國醫生,他們現在站在抗擊新冠大流行的前線。
這八個人從前大英帝國的各個角落來到英國,他們都是醫生或準醫生,在二戰後成為努力建立免費全民醫療服務的一線人員。
現在,他們的名字被列在一份嚴酷的名單上:第一批,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批公開報導的醫生,在英國備感壓力的醫療體系中感染冠狀病毒後死亡。
對於一個近年來被退歐和由此產生的反移民運動撕裂的國家來說,來自埃及、印度、奈及利亞、巴基斯坦、斯裡蘭卡和蘇丹的八名醫生的死亡,證明了英國人高度依賴的寶貴醫療服務,極其依賴海外移民。
這是一個帶有種族主義色彩的故事,因為英國白人醫生在這一著名的學科中佔據了很大的主導地位,而外國醫生通常能找到工作的地方,顯然讓他們處於冠狀病毒大流行的危險前線。
「當人站在街上為醫療工作者鼓掌時,我想,一年半以前,他們談論的是,脫歐和這些移民是如何進入我們的國家,想要搶走我們的工作,」希沙姆博士說。
他的表弟阿迪爾塔亞爾博士是移植外科醫生,3月25日死於倫敦西部的冠狀病毒。
「如今,正是這些移民正在當地努力的工作,」諾維奇的外科醫生埃爾-希迪爾說,「他們正在前線死去。」
截至周二,英國各醫院已有7,097人死於冠狀病毒,較前一天增加了938人,是死亡人數每日增幅最大的一次。
受害者不僅包括八名醫生,還包括與他們一起工作的多名護士,至少有一名來自海外。由於全國各地的醫院都住滿了病人,衛生工作者已經捉襟見肘。
這其中就包括了包括英國首相鮑裡斯·詹森(堅決主張脫歐並有強烈的反移民言論),本周,詹森因為感染了冠狀病毒,被送進了重症監護病房。
在流感大流行的恐怖和混亂中,英國並不是唯一一個指望外國醫生背負重任的國家。在美國,移民佔醫生總數的四分之一以上,但他們常常要等很長時間才能拿到綠卡。紐約和新澤西已經為海外醫學院的畢業生應對冠狀病毒掃清了道路。
但在英國,國民醫療服務(簡稱NHS)的醫院裡,近三分之一的醫生都是移民,英國與前殖民地的醫學院體系有著特別緊密的聯繫,因此英國是一個移民醫生天然的落腳之地。
64歲的埃爾塔亞博士就是如此,他來自蘇丹尼羅河邊的鐵路城市阿特巴拉,父親是一名政府官員,母親是一位家庭主婦。
他有11個兄弟姐妹,其中一個給他留下了特別的印象,奧斯曼,他的一個兄弟,在孩童時期就患病,在沒有適當的治療的情況下死亡。
雖然塔亞醫生很少提及他哥哥的死亡,但他給他的大兒子起了同樣的名字。
「在我看來,我認為這就是他從醫的原因,」埃爾-希迪爾博士說。「他不想讓家裡的其他人再經歷這種感受。」
從喀土穆大學畢業後,埃爾-塔亞博士決定幫助解決席捲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腎病問題。因此,他在20世紀90年代初移居英國,接受專業移植外科醫生的培訓。
他在2010年左右回到蘇丹,幫助建立了一個移植項目。
但蘇丹不斷惡化的政治局勢和最近一個兒子的出生,說服了塔亞博士到英國定居,再次在英國的衛生服務機構工作。
在塔亞博士離開英國去蘇丹時,已經失去了高級醫生的身份,他只能在倫敦西北部的赫裡福德郡的一個外科評估中心做臨時工作,檢查從急診室來的病人。
他的家人認為,正是在那裡,僅使用了最基本的防護裝備的埃爾塔亞博士,就感染了病毒。
在倫敦西部的家中,他喜歡坐在他12歲的兒子旁邊,最近他變得呼吸急促,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儘管有呼吸機的幫助下,他的心臟還是衰竭了。
埃爾塔亞的堂兄埃爾希迪爾說,如果衛生服務部門早點開始對醫院病人進行病毒篩查,或者為醫生提供更好的防護裝備,埃爾塔亞可能還能活下來。
「在我們的發病率分析中,我們仔細檢查每一個病例,然後問,這是可以預防的嗎?這是可以避免的嗎?」他說,「我現在正試著和我的表弟回答這個問題。即使有這麼多困難,我不得不說,答案是肯定的。」
分析人士警告說,在冠狀病毒肆虐的國家,醫生短缺的情況會隨著病毒的傳播而加劇。雖然目前呼吸機可能是最稀缺的資源,但缺乏訓練有素的醫生和護士操作它們,可能會讓醫院難以有效利用所擁有的一切。
通過聘請每一個外國醫生,英國可以節省約27萬美元的納稅人資金,用於在當地培訓醫生,這對一個醫療教育支出不足、無法為本國醫院配備足夠人手的系統來說是一個福音。
英國不得不依靠那些醫療體系薄弱的國家來訓練自己的勞動力。
即便如此,醫生們還受到每年數千美元的籤證費的阻礙,除此之外,他們要使用他們所服務的醫療服務,還要收取500美元的附加費。
移民醫生被排除在最負盛名的學科之外,他們開始主導所謂的灰姑娘專業,比如家庭和老年醫學,把它們變成了英國醫療體系的支柱。與那些在英國出生的挑剔醫生不同,他們歷來都在一位議員在1961年所說的「英國最腐敗、最糟糕的醫院」工作,而這些醫院正是最需要醫生的地方。
這些地方現在正好處在病毒傳播的路徑上。
曼徹斯特大學的全科醫學教授阿尼茲·伊斯梅爾博士說:「移民醫生是英國國家衛生安全委員會的建築師——他們建造了這個機構,把它凝聚在一起,在最不受歡迎、最困難的領域工作,而英國白人醫生不想去這些地方工作。」
「這是一個幕後的故事。」
上世紀90年代,埃爾-塔亞博士搬到英國時,他是跟隨家族內另一名醫生走的路——55歲的埃爾哈瓦尼。
該醫生已感染冠狀病毒死亡。
埃爾哈瓦尼醫生是一名耳鼻喉科專家,他的父親是一名放射科醫生。1975年,在他11歲左右,他父親帶著家人從喀土穆來到英格蘭西南部的陶頓,然後又來到附近的布里斯托,那是一個更大的城市。
當時許多蘇丹醫生在英國磨練他們的醫術,然後回國或前往波斯灣國家尋求更高的工資。但是哈瓦尼醫生的家人把他們的家變成了蘇丹醫生的中轉站,他們為那些對長期居留感興趣,在考試或尋找房屋的醫生提供幫助。
「人越多越好,」阿邁勒-哈瓦尼說,他是哈瓦尼醫生的弟弟。「我媽媽總是喜歡那樣。」
上世紀80年代,身為蘇丹裔的英國人並不容易,全國各地的城市都爆發了種族騷亂。清真寺是稀缺的。哈瓦尼醫生的同班同學幾乎都是英國白人。
這位年輕的醫生默默地為家人站了出來。有一次,有人想把他們家花園裡的一棵百年老蕨菜剪掉一圈樹皮,想把它弄死,埃爾-哈瓦拉尼博士就把樹枝剪掉,把它們釘在縫隙裡,讓營養物質穿過。
儘管如此,歧視還是困擾著他。當哈瓦尼要追隨父親從醫時,他對哥哥說,他「想成為一名整形外科醫生,但覺得可能因為某些偏見,他沒能如願。」
他的哥哥阿什拉夫也是一名醫生,29歲時死於與哮喘有關的疾病,哈瓦尼醫生發現了他兄弟的屍體,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3月28日,哈瓦尼博士去世。在那之前,他有了一個想法,唯一的兒子阿什拉夫將學習英語文學,而不是繼承家業。阿什拉夫的名字來自博士的哥哥,阿什拉夫在一份聲明中說,他的父親「獻身於家庭」。
這種冠狀病毒對英國各地的移民醫生造成了慘痛的傷害,已經至少6人死亡。
76歲的哈比卜扎伊迪醫生是巴基斯坦的一名長期全科醫生。
68歲的阿爾法-沙阿杜醫生是奈及利亞的一名老年醫學醫生。
62歲的吉田德拉-拉蘇德醫生是印度的一名心臟外科醫生。
70多歲的安東·塞巴斯蒂亞皮萊醫生是來自斯裡蘭卡的一位老年醫生。
穆罕默德薩米舒沙博士,79歲,是埃及的一名乳房組織專家。
80多歲的賽義德·海德爾是巴基斯坦的一名全科醫生。
巴裡·哈德森是英格蘭東南部扎伊迪醫生的長期病人,他回憶起他們在診療室裡關於英格蘭板球隊的談話。
「他是社區裡的大人物,」哈德森說。「他有醫生應有的風度。他從不著急。」
對於那些喜歡聚在一起的家庭來說,保持距離的悲傷是痛苦的。
埃爾-塔亞醫生如他所願被葬在蘇丹,他的父親和祖父的旁邊。但因為只有貨運飛機在那裡飛行,他的妻子和孩子不能陪伴護送。
在埃爾-哈瓦尼醫生的葬禮上,一名阿訇在一小群分散的人群面前祈禱,醫生的四個兄弟和兒子將他的棺材放入地下。
然後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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