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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娜娜因投票重錄事件被討論上熱搜那天,王舜禾也很低落。他後來從經紀人口中得知,歐陽娜娜在房間裡難過了兩三天,自己調節好了,「這是她本來就要去承擔的責任。」這話讓王舜禾更加難受了。他後來藉此安慰同樣遭受困擾、比老師歐陽娜娜大一歲的任胤蓬,「你看看人家,還是個女生。」
節目第二次公演後一次性送走了三分之一的學員,淘汰錄製完的第三天,13歲開始音樂職業生涯、崇尚嘻哈精神的李潤祺告訴娛樂獨角獸,來到節目後,慢慢發現了「世界是殘酷的,一點都不Peacelove。」
採訪楊千野的當晚,他的告別舞臺已經播出,採訪一結束,他便搭上了赴往杭州的航班,繼續為自己的樂隊排練。離開舞臺那天,楊千野的微博轉發語是,「攤牌了,我是個EMO男孩。沒想到憋了一個夏天的眼淚,在離開這天一併流了個痛快。」
節目內外,《明日之子樂團季》的驟雨疾風攪動了這些素人男孩們原本平靜的生活,二十歲上下的年紀,面對突如其來的關注和爭議、組建與分別,沒法做到波瀾不驚。於是,有人流淚有人暴走、有人低落有人嘶吼,最桀驁不馴的年紀,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橫衝直撞的情緒統統塞進音樂裡。
據教導主任梁龍回憶,淘汰錄製後節目組組織了一次聚餐,那晚,學員們找自己聊啥的都有,有的笑有的哭有的鬧。節目監製馬昊也在採訪時笑稱自己是學員們的「心理醫生」,需要定期給予學員們心理疏導。
情緒的傳染、技術的打磨、狀態的起伏、心境的擺晃,這些玩樂團的男孩們與普通男孩們相同卻也不同。娛樂獨角獸在對幾位學員、教導主任梁龍以及節目製作方的採訪中,試圖通過生長土壤、成長環境、節目影響的角度,來還原明日樂團這些有想法有態度的男孩們的模樣。
EMO男孩、硬核男孩和創作男孩,20歲的音樂夢
絕大多數的熱愛都源於一個被「打開」的瞬間。
王舜禾第一次看One Ok Rock(以下稱OOR)的現場視頻,被中間那段Breakdown的氛圍感染到了。OOR在作品《Sky fall》中邀請了Crossfaith、SiM、Coldrain三支樂隊的主唱合作,這三支日本著名核隊讓王舜禾開始學到很多東西。王舜禾在高中組建樂隊的第一首作品中,就加入了Breakdown的元素。
在節目的第一期,王舜禾也演唱了OOR的代表作《we are》,從拿到這首歌開始,他每天都在唱,ipad裡這首歌的音頻已經翻不過來,每天起碼唱上三個小時。
楊千野的音樂啟蒙從聽磁帶開始。三、四年級的時候聽《我為歌狂》讓他非常想學樂器,五、六年級時候聽《仙劍奇俠傳原聲帶》也特別喜歡。受《我為歌狂》影響,楊千野最開始拿起的樂器是吉他,為了填補當時新組建樂隊的鼓手空缺,在老師的建議下,楊千野才開啟了打鼓生涯。初三畢業學習樂器、高中組校園樂隊、翻唱五月天,這樣的經歷,在彼時音樂文化土壤貧瘠的杭州小鎮上,如同綠洲一般讓楊千野心曠神怡。
從周杰倫、五月天,到日系搖滾One Ok Rock、My first story、金屬核Story of Hope、再到重一些的死核隊Bring Me the Horizon......相似的音樂品味像一根無形的線,將發條月亮的幾個人拽到了一起。
把13歲比作大學畢業的李潤祺,覺得今年19歲的自己已經算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內斂安靜的李潤祺的夢想是成為Rapper,調侃自己還沒體驗過「紙醉金迷」的生活,半晌他頓了頓,表示自己其實喜歡的是嘻哈精神:拒絕平庸,追求自由,這和搖滾在一定程度上相通。
13歲就出來闖蕩社會的李潤祺,高中作為鍵盤手組的樂隊玩Fusion和爵士,現在,他喜歡在樂隊中擔任內容輸出的角色。如同在明日高校裡,李潤祺希望能做一個好隊員、一個輸出,其他的就交給隊長好了。李潤祺的音樂偶像是李榮浩和John Mayer,同樣喜歡John Mayer的還有背著John Mayer籤名電吉他的張暘,不同的是,張暘從John Mayer身上感受到了生活感,李潤祺則感受到了真實。
2018年,李潤祺第一次來到《明日之子》華晨宇賽道,時隔良久再返舞臺,他覺得自己更成熟了,儘管正式錄製前的面見會時還是用了5次。一開始面對導演們,李潤祺基本說不出話,十分害羞,面見到第三次後,終於有了互動感,開始主動找梗活躍氣氛。李潤祺把《明日之子樂團季》比作一道私房菜:不追求很大的流量,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品控。
在梁龍看來,楊英格、小智、哈拉木吉、王江元,是節目中相對懂編曲的幾個人,而李潤祺則是不多得的有才華的創作學員。過早的接觸世界讓李潤祺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一些,來到節目似乎填補了一些缺失:他找到了校園「內味兒」了。
在節目中,王舜禾與楊千野、王澤人三人組成的發條月亮儘管已經被淘汰拆解,但卻在節目之外動作頻頻。中期結業典禮的那天,王澤人告訴王舜禾,「別的我不說,但是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情,6年我可以陪你做三張專輯,每張專輯10首歌。」
楊千野原本來到節目的預想也因為遇到發條月亮而發生了改變,《明日之子樂團季》對楊千野來說是個分水嶺。參加了節目之後,楊千野看待事情的視角變得更加寬廣了,「你去過地上,活在地下,你就知道怎樣做可以更好。」
廣州、杭州、北京,機遇在每一片土地上
來到節目的學員們儘管大部分是素人,卻很少是絕對的白紙,在初中高中階段,他們大部分都有組建樂團的經歷,這是屬於Z世代成長的大環境。用梁龍的話來說,相較於當年自己150塊買紅棉吉他、30塊學費的時代,如今的大環境好太多了。
來自星海音樂學院附中的王舜禾,即將去往德國漢諾瓦大學讀書。王舜禾成長於「核都」廣州,這裡是接觸新鮮文化生猛而迅速的港口城市,音樂文化氛圍濃鬱,也是不少重型樂隊最愛的演出場景。談到這片土地的樂隊生長土壤,身在其中的王舜禾能夠感知到一些信號:這兩年排練房越來越難在當天約到了。而且排練房時常會出現很多「神奇的樂隊」。大部分是中學生,大家一起玩玩流行歌曲,也有看到過幾支非常專業的樂隊,王舜禾會跑到外面的玻璃房聽對方排練。
王舜禾非常喜歡Hyper Slash。初一的時候,王舜禾在一支玩日系搖滾的樂隊古搖CNR當鼓手,彼時就經常在音樂節碰到Hyper Slash,在高一那年,王舜禾get到了對方的音樂,這才發現緣分的有跡可循。廣州Livehouse多、演出機會多、組織也很多,據王舜禾介紹,廣州青年音樂聯盟會組織很多演出,而且都是大規模的Livehouse和音樂節,這些機會給了和自己一樣的年輕人們很大的幫助。
相較於適宜樂隊生存土壤的廣州,身在杭州的楊千野明顯感知到,自己所在的杭核樂隊因可INCHAOS是在一片貧瘠的土壤上硬生長起來的。
杭州還有一支核隊Lite to the silence,主唱是因可INCHAOS的前主唱。「圈子裡總共就這麼幾個人,杭州也沒什麼人搞這種東西。」楊千野介紹到,畢竟杭州人最喜歡的音樂類型是後搖,後搖基本上在杭州場場爆滿。
成長於幾乎沒人搞音樂的小鎮上,在文化沙漠中看到綠洲便會格外珍惜。在楊千野錄製節目的過程中,因可INCHAOS這支後核樂隊沒有停下演出,微博上一邊為其拉票一邊持續演出。
長久以來,北京被視為國內文化重心,也是李潤祺19歲人生中最重要的地點之一。今年1月,李潤祺拿到伯克利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19歲的李潤祺曾為《功夫瑜伽》、《火星研究院》等歌曲合音,還為《惡魔少爺被吻我2》等網劇創作演唱了插曲,小小年紀闖蕩江湖,卻幸運得被公司保護的很好,大象音樂也對其音樂道路影響意義重大。
用李潤祺的話來說,公司幫他把技能點加的很高,這麼多年,老闆沒有迫切的想讓他做過什麼,只是一直讓李潤祺不斷創作,去和世界認識一下。公司佛系的氛圍不免讓節目裡充滿分分合合的競技舞臺顯得有些快節奏。
李潤祺曾給自己成為新秀榜樣的設限為20歲。再被問到這一話題,他表示當時年輕不懂事,20歲對於現在19歲他來說依舊是一個坎兒。20歲之前都還是孩子,20歲要開始去進入這個世界了,真正開始一個人在世界上生活。
同樣是以20歲為一個小目標,王舜禾則是希望能在20歲去一次草莓音樂節,不管大舞臺也好小舞臺也罷,「那是我最大的夢想,是所有廣州玩樂隊的人都想去的地方。」19歲的王舜禾對市場有自己的理解,「我們做樂隊想要被別人聽見,而不是想要說單純的做自己,畢竟你不讓別人去聽的話,還有什麼機會去支持你做自己。」王舜禾想要做的重型是又爽又克制的,黑嗓剛好在那個點上面。發條月亮在《奇蹟再現》上克制的使用了黑嗓,也是因為想讓作品往市場方向走,讓重型音樂出圈、成為主流。
王舜禾理想的樂隊狀態是:每年可以在全國三四個城市有演出,不求賺錢,只是為了開心去演。Livehouse巡演,一場能賣200張票就很滿足了。
而楊千野稱自己來節目之前並沒有想過籤約、出道,因為「壓根就不覺得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玩的東西。」但發條月亮的出現完全打破了他的預設,也擊碎了他對節目的固有認知。
「平均版本」眾生相,沒有人知道的「最後誕生的樂團」
在聊到新一代年輕樂團的話題時,梁龍更願意稱這一季的節目為「平均版的眾生相」,而不是特殊版本的,節目能讓大家在一個集中的時間看到一群年輕人的面面觀。
梁龍知道一些牛的、先鋒的新生代樂隊和玩法。二手玫瑰的吉他手姚瀾就在北京開了一家非常先鋒的Livehouse,先鋒到什麼程度,樂隊是當天組的,倆人沒排過練。他那地方擺了一個二極體,哥倆現組的設備,組完就開演了,特別實驗。
一些90後、00後也在玩一些很實驗的東西。比如節目上不同樂團的學員們,在節目外相互feat、玩音樂、做實驗。而在舞臺上,學員們則迎來了大眾視角的「高光時刻」,楊千野激烈澎湃的雙踩鼓點,王舜禾戛然而止卻令人印象深刻的黑嗓,李潤祺原創故事搭配流暢旋律的令人動容,還有其他學員們的成長與改變。
據梁龍介紹,每天都得被別人叫起床的馬田原,在第三次公開演出當天自己興奮醒了。心態相對成熟的哈拉木吉,4歲才學會說話,梁龍擔心他不能夠以正確的方式將內心所想完整的表達出來,如今也在逐漸看到他在尋找到合適的表達方式。再比如王江元,他開始懂得了如何去給音樂做減法,而不是想把每部作品都塞得滿滿當當。
另一個與二手玫瑰格外有淵源的學員閆永強,從開始的最強嗩吶,到因為沒有摸索到與其他器樂的融合方式而心情失落,三公和二手玫瑰樂隊的聯合演出,讓他再次找到了自信,也讓他從無感到喜歡上了二手玫瑰,第三次公演排練中場回到排練室,閆永強不住的感慨,這樂隊太牛逼了。這也是這次排練梁龍想為學員們進行的基礎建設:讓他們明白什麼叫樂隊,什麼是編配。
教師的指點之外,不難看出,這一季《明日之子樂團季》非常希望強調真實,節目監製邱越表示,「我們把一些幕後花絮或者一些現場的意外情況,教師跟學員之間發生的各種故事關係,甚至學員的一些爭吵這些七七八八的都放出來了,實際上現在的觀眾對於真實和真誠的好感度會非常高,」於是我們能在節目臺前幕後看到一些真實又有趣的故事。比如:是什麼力量讓暫停創作兩年的樸樹再次出山卻多次被拒絕?
馬昊稱在某一天忽然收到了樸樹的微信好友驗證申請,為學員們創作進度擔心的樸樹想問馬昊要小樣來聽,聽到付思超那一組,樸樹覺得這小孩太有才,但旋律有點問題,自己想幫他改改。
過了一天,樸樹就把自己家電腦搬出來了,電腦舊了音色不對,樸樹想讓學員們聽聽方向,然而拒絕了一千多萬寫歌邀請的樸樹主動邀約慘遭拒絕。付思超他們錄了一段視頻表示感謝,並表示想重新寫一首,自己重新寫了以後再來聽取老師的意見,樸樹說自己非常尊重孩子們的選擇。
樸樹也很喜歡張暘,聽了張暘小智組的小樣後覺得「這不行,太沒有力量感了」,第二天又主動準備了一個改編版本,這回不僅有曲子還有詞,結果依舊沒有被採用。但樸樹反覆跟馬昊強調,一定要告訴他們,遵循內心的意見,可以不用自己的版本。
男孩們有著屬於這個年紀的拼搏態度和強烈的個人想法。他們的青澀感和真實的校園感,是近幾年節目裡面沒有出現過的。邱越也坦言,節目不希望把學員們硬掰成一個導演組想要的樣子,而是順著他們自己實際上的方向去發展,真實客觀的去記錄所有人成長的狀態。
成長歸成長,這終究是一檔殘酷的競技節目,所有人都將面臨最終的疑問:最後會推出一支怎樣的樂團?
關於這點,梁龍也很懵,他覺得應該是市場說了算。在梁龍看來,沒有人會在這檔節目上用三個月變成二手玫瑰或者成為痛仰,成熟並非這檔節目的標準,也許大批年輕人會因為《明日之子樂團季》對樂團產生基礎認知,一群小白最後組建起一支他們理想中的、符合自己意願的樂團,這才是要緊的。
有人在這裡找到夥伴,有人得到成長,有人感知到了社會,有人變形計般暴走太湖邊,有人在直面音樂理念層面的摩擦碰撞與改變妥協,年輕不僅是有試錯的成本,更重要的是撕開新世界豁口的勇氣。
節目進程過半,我們能看到走流行搖滾路線的氣運聯盟;從溫柔、chill的Neo Soul走向律動強烈funk的水果星球;有著COLDPLAY式大氣編曲的銀河系樂團;玩電子的熱帶低壓;英搖味道濃鬱的午睡留聲機;民族樂器編制、風格獨特的自由時光。
在今晚(8月22日)播出的節目中,我們也看到了獨具風格的樂團完成了不同風格的主題曲改編:熱帶低壓的電子舞曲版、午睡留聲機的流行放克版、氣運聯盟的RB版、銀河系樂團的古典流行搖滾版、水果星球的巴薩諾瓦版、自由時光的世界音樂版主題曲,每一支樂團都在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儘管他們中的一部分在隨後經歷了拆分解散。
人氣最高氣運聯盟爆發隊內最大危機,李潤祺提出離隊請求,但兩個小時後,強烈的思念感讓他重新回到夥伴們身邊;與此同時,面對其他樂團發出的邀請,閆永強、哈拉木吉和馬田原堅持自己的選擇,放棄加入新的樂團,組隊幾次流局;甚至不少學員情緒奔潰,拖到深夜的拍攝幾度中斷……節目錄製之艱難,找到理想型音樂夥伴之不易,均濃縮於此。
最後會推出哪一支樂團?最後將推出怎樣的樂團?製作人、導演、教師團和學員,沒有人能給出這個答案。不過,隨著今晚4支五人樂團的正式成型,我們距離那個答案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