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班的最後一夜》是白先勇先生《臺北人》裡的第四個短篇,講的是臺北夜巴黎舞廳的金大班最後一夜上班的故事。
小說結束時,這一夜仍未過去,時間大概也就幾個小時,但中間穿插了大段的回憶片段,囊括了上海百樂門和臺北夜巴黎兩個時期,涉及月如、秦雄兩個情人,以及金大班最終的歸宿陳發榮。
小說只再現了百樂門與夜巴黎兩個時空,而對中間金大班如何從上海到臺北,則直接省略,因此戰爭的背景也一併去除了。

金大班在整部《臺北人》中,屬於思舊型人物,同類的還有《歲除》裡的賴鳴升,《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裡的王雄。
從金大班和夜巴黎經理童得懷的對話中可以知道,她至少在夜巴黎工作了五六年,那麼她來到臺北的時間應該會更長,而她仍舊三句不離「百樂門」,百樂門無論是建築裝飾,還是排面氣勢,都完勝夜巴黎。
除此之外,百樂門時期還有金大班唯一付出真心的男人月如的存在,更加重了金大班對往昔的思念。
相比之下,金大班對秦雄的情感是有所保留的,她知道秦雄在日本睡了別的女人後,內心毫無波動,秦雄甚至比她還傷心。
《一把青》裡朱青喪夫後,在臺北專愛「童子雞」,金大班也一樣,只將秦雄看作是月如的替代品,正如她把夜巴黎當作低配版的百樂門。
金大班對夜巴黎有千般不屑,卻在這一夜義務返崗,她的薪水只結到前一夜,她對童得懷說,今晚來是人情,不來是本分。如此不計酬勞,大概也不是真的想要還夜巴黎人情,而是最後一次來到這裡重溫舊夢。
舞廳本是專為脂粉客造夢的場所,對金大班來說,迷幻的燈光和臺上歌者的靡靡之音,同樣為她造了一個重返百樂門的夢。
結尾時她隨手牽起一個羞澀的年輕人,教他跳舞,明顯是在懷念她與月如曾經的溫情。
金大班最終的歸宿陳發榮,是她歸隱的跳板,她身邊許多人很早就利用跳板,適應了當下的時代,如同《秋思》裡學茶道和花道的萬夫人,成為「斬斷過去」型人物。
金大班從前把這些跳板稱作棺材板,很看不起那些找棺材板的姐妹,如今選擇了陳發榮,也就代表著她將從思舊型人物,變成另一個任黛黛。
小說標題中的「最後一夜」有著多層面的意味,嚴格來說,她和夜巴黎在僱傭關係上的最後一夜,昨日就已經結束。
而過了今天這一夜,她就要嫁給陳發榮,放棄這麼多年來不找棺材板的堅持,投身於時代濁流中,與過去訣別。此後金大班這個名頭不再屬於她,無論是職業生涯,還是過往的時光,都在這一夜逝去。
《金大班的最後一夜》在1984年曾改編成電影,結尾處遵照原著小說,拍了金大班教年輕人跳舞的情景,並且安排蔡琴在舞臺上演唱了《最後一夜》,其中唱詞倒是十分應景:
紅燈將滅酒也醒
此刻該向它告別
曲終人散回頭一瞥
嗯 最後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