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詩詞另類解讀:第26期)
(文·張凡)
世人常言,人生苦短,轉眼間經年已逝,風華匆匆老去。歲月不滿百,去日何其多,人生中到處充滿了這樣的感慨。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人的一生與成千上萬年的歲月相比,著實太過短暫,微不可見。因此經常會有人獨自哀嘆,「人生七十古來稀」,然而這句名言雖然人盡皆知,但是卻少有人知其出處,也更不知道其中的真意,其實並非人們想像的那樣悲傷,反而充滿了瀟灑。
這句名言,實際上乃是詩聖杜甫筆下的一句古詩,出自於他的經典名作《曲江二首》。這是一組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卻韻味無窮的古詩。
在這組古詩中,杜甫一改往日的抑揚頓挫,慷慨激昂之態,轉而用一種較為清新的筆墨,寫出了一幅不一樣的風景。春來飛紅花漸亂,酒醉江頭風光轉,滿眼春光美景,一壺江邊佳釀,還有這一句發人深省的感嘆。
《曲江二首》
唐代:杜甫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邊高冢臥麒麟。
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榮絆此身。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
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在這些詩句當中,似乎完全看不到,那個詩中聖人悲天憫人的身影。反而有幾分類似於詩仙李白的縹緲之風,浪漫中透著幾許春愁,好似水上的煙波,在微風中輕輕飄蕩。而在這樣的心緒之下,那一句「人生七十古來稀」的真正含義,也已經將要呼之欲出。
此時的杜甫不再是窮困潦倒的模樣,也不再經受戰亂苦難的折磨,脫離苦海的他,心中難免會有幾分輕鬆的感覺。「一片飛花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這正是他當時心態的真實寫照,因風景生情,感慨飛花落盡,春愁繞人。倘若在往昔之時,他又豈會有如此閒情雅致。
片片飛花伴著幾杯薄酒,其中的滋味,正如他愜意的內心。歷經了如此之多的風雨浮沉,終於換來如今安定的生活,他的人生也正沐浴在溫柔的春風之中。他雖然不是貪圖榮華虛名之輩,但對於美好的生活,同樣有著非常真切的嚮往。
他的所有心緒,也正在隨著生活悄悄的改變。每日酒醉花間,吟詩作賦,已經漸漸讓他走出了苦難的陰影,在自然的風景中放縱身心,於春日的微風中飄散思維。回想這些年的風雨歷程,他終於明了了人生的真諦,不論是痛苦與磨難,還是春風和歡樂,其實都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風景。
與其悽悽慘慘的度過每個朝朝暮暮,倒不如讓自己的內心裡裝滿灑脫,充滿陽光。坐看蝶舞花間,笑望蜻蜓點水,在人生路上留下一路歡聲笑語,留下一個瀟瀟灑灑的背影。
「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人這一世本就不算漫長,年過半百就已如日暮黃昏,而能至古稀之年者,已算是盡享天命。短短數十載歲月,又何必苦了自己,白了青絲。就是上天最好的饋贈,倘若辜負風光,豈非與天意相違。
可見杜甫這一句「人生七十古來稀」,絕非是遲暮之年的枉自哀嘆,而是一種看破人世滄桑的超然境界。只是可嘆這一句名言,雖然人盡皆知,但卻也變了味道,如今的大多數人,非但不知其出處,更不知其真意。其實我們的人生,本來就不應該充滿悲傷的嘆息,而是要在溫柔和煦的春風裡,遍賞落花,把酒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