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LinkedIn」(ID:LinkedIn-China),作者:曹澤宇,36氪經授權發布。
對於職場人來說,最近有了一個流行的新稱呼,很快演變成了一場「網際網路狂歡」。
這個稱呼就是火遍全網的「打工人」,而這三個字原本與「坐辦公室」的白領們沒有任何關係。
而對於這一人群,以前可是有著諸如「都市麗人」,「職場精英」等說法的。
打工人一詞是如何在職場人中火起來的?
很多人最早接觸這次的網際網路狂歡是來自於這個段子:
「過安檢的時候檢測儀一直響,安檢的姐姐讓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檢查過了,還是一直響,然後,她問我幹什麼的,我說我打工的,她說:好傢夥,難怪檢測出了鋼鐵般的意志。早安,打工人!」
很快,這個激發了眾人共鳴的「打工人」的叫法衝上了熱搜。
也很快掀起了一股組詞造句的熱潮,並且與之前就已經流行的社畜一起混用,在網際網路上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氣候。
連主流媒體中央電視臺和人民日報都紛紛下場加入了這場狂歡。
「打工人」的說法是如何完成從「務工」到「白領」的進化的?為什麼說這種變化是一種必然?
打工一詞來自於中國香港。
打工一詞最早出現於香港,是指受僱於人,為從事受薪工作的口語表達,詞義中性,不褒不貶。
直到 1980 年代,改革開放初期,這詞又傳到了南方,在以廣東省為首的地區開始流行。隨著南下打工熱潮把全國各地的勞動者送往異鄉,打工這個說法便全國性地通用了起來。
而廣闊的打工人的群體中,也由此形成了一種「打工文化」。
80年代是詩歌的年代,而在這片大潮下,其中也出現了很多「打工詩人」,他們以詩為載體,訴說著生活的艱辛與命運的不公。
比如這首《失業》。
失業以後
他仍然五點半起床
洗臉刷牙
然後走一站路
趕六點鐘發車的莘紀線
這一切都和平時一樣
但是往往是
上車以後
售票員問他去哪裡
他張著嘴
不知怎麼回答
打工文化的核心是紓解一種關於背井離鄉的漂泊感,身份認同與身份危機感,那是中國土地上,第一次大範圍地出現鄉愁。
在那些第一代「打工人」的眼裡,城市是一個巨大的「鋼筋森林」,他們身處其中,為之付出了勞動甚至血汗,但城市中永遠不會給他們留下位置。
而這種「身份危機」則在於哪怕短暫地融入也是幾不可能。
他們的生活,只是圍繞在工地或者工廠中形成的孤島。
這種「沒有見識」,在鋼筋森林中「迷失」的農民工形象也因此成為了打工人的第一個代號。
趙本山家喻戶曉的眾多小品中,就曾經多次出現這樣的群體。
隨著時代的進步,我們張開了眼睛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生活,年輕人(在這個時候特指低學歷的小鎮青年),發現自己無法在一個安靜的小鎮裡「孤獨終老」。
於是這種人口流動的遷徙漸漸變成了全國性的,打工妹一詞開始流行起來。
後來,隨著中國的城鎮化進程再一次擴大,這種走出去的動力由打工變成了「漂」。
而這種城鄉二元結構擴大也造成了「漂」這一詞彙的群體的適用性的擴大。
換句話說,農村越來越留不住人,無論是小鎮青年還是農民群體,都有著同一個嚮往:那就是去城市中生活。
在一線城市中「漂泊」的人們,也漸漸地出現了高學歷者的身影,他們希望依靠自己的努力,在他這一代人這裡終結「漂泊」的命運,紮根一線城市。
而這些相對高學歷的「一線漂」群體,也經歷過非常艱難的歲月,由於他們的父母們往往都非「土著」,因此作為一代「移民」一切都要篳路藍縷地從頭積累。
所以他們往往都忍受過異常艱難的歲月,那些人後來被媒體稱之為「蟻族」。
不過,這些人的痛苦卻最終得到了回報,那些一代城市移民最終都得以靠著自己的勤勞和奮鬥紮根在了朝思暮想的城市中。
而他們的後繼者則並沒有類似的好運。
時間到了2000年中葉的時候,一些特殊的打工人開始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
在那個「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的年代中,全中國相當一部分的高學歷群體有著一個共同的願望:去美國。
他們或是讀書,或是用別的方式申請籤證,無數人拖家帶口地前往那個夢想中的「遍地黃金」的美利堅。
哪怕這些人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是小有積蓄的中產和白領。
對這些打工人來說,有一個關鍵詞是「落差」。
有一部曾經家喻戶曉的現象級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就生動地展現了這種落差。
北京人王起明原本是一個「住在三裡屯附近」的音樂家,隨妻子來到了紐約。
出境之後的繁華夜景與燈紅酒綠讓他激動。
但很快,一腔的激情瞬間被現實打入谷底。
還沒安頓下來,他們就欠了「900刀」的債,英語很是一般的他們只能從事餐館這種最低級的工作。
裡面有著特別心酸的一幕,他在餐館洗了很多盤子之後,看著被跑爛的手,喃喃自語:「你瞧這手,我再這麼泡下去就全毀了,我還拉什麼琴呀。」、
在那個學音樂還是「倉廩實」之後的標配的年代,一個學了12年音樂的人卻不得不在美國這樣苦熬。
那句「嗨,人不都是這樣被逼出來的嗎」訴說的,不僅僅是一種無奈。
這部劇在展現了一種特殊的打工人的時候,也擊碎很多人對於「美利堅」的幻想。
那句經典臺詞,即使放在今天也毫不過時: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把他送去紐約,如果你恨一個人,也要把他送去紐約。
2020了,這次的「打工人」在各行各業的網際網路原住民中的爆火與自嘲文化的興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時代變了,當年的「漂」,「打工」,本質上還是一種樸素地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的一種希冀。
當年的北漂,如果咬咬牙的話,很多人都留在了夢寐以求的一線城市(就像那些曾經被媒體嘲諷為「蟻族」,如今成功「上岸」的人們)。
但是對於現在的很多年輕人而言,這張入場券卻是很難獲得。
於是年輕人們開始糾結,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是,「逃離老家」與「逃離北上廣」的呼聲在近十年以來被人反覆提起。
這也體現出了這種年輕人左右無依無靠的生活狀態:大城市中仿佛留不下,但是老家的人情世故又再也無法適應。
於是只能年復一年地在大城市漂泊。
而這種狀態,竟然與多年以前第一代打工人的生活狀態「不謀而合」。
不一樣的時間,一樣的漂泊,一樣的身份認同危機,一樣的對於未來的焦慮。
而當這種情緒出現在網際網路使用者的主流人群中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玩梗」大賽也就拉開了序幕。
但「打工人」的梗並不單純地與那些思鄉或者單純地滿腹危機意識的「打工詩」文化一樣,只剩下了喪。
因為這種「戲謔」與「調侃」其實也是如今年輕人內心充滿力量的體現。
開頭的那個早安打工人的梗,仿佛就是這場打工人文化狂歡最好的註解:
即使生活的卑微難堪,但生活卻還要繼續,而每一天也都是不同的新的一天。
這就是希望。
「早安,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