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河老街訪古
●耕 夫(四川)
久居繁華,便嚮往山野的質樸;身處鬧市,便希冀遠山的寧靜;置身當代,便總想探幽訪古。因之,當「塘河古鎮」這個川、渝、黔邊緣交界的古鎮介紹從桌面偶然跳入眼帘,心弦,便倏地被彈響。
仲夏,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獨自驅車上瀘渝高速,油門輕踏,川渝分界的塘河收費站便撲面而來。
繳費。出口。
「塘河古鎮歡迎你」的路標牽引方向,行約五、七公裡,公路旁的竹林便被古鎮撩開縫隙擠進眼底。
哦,訪古,路途並不遙遠。
泊車。覓路。
塘河畔,幽篁下,讀《古鎮概況》:「塘河古街,因塘河擁抱而名。漢代即有人聚居,明陸續建房成集,至清乾隆趨盛。街長約600米,佔地2.8頃,現存許多完整的明清風格建築……」云云。
原來,古街屬「迷你型」。
古街入口。巨大的榕樹,將陽光的熱烈濃縮為蔭,幻化為光點光斑光束,迷離斑駁。斑駁街口,也迷離了思緒。
古街,傍水而居;街道,依山而建。
揀小徑而行,經河畔碼頭沿階拾級而上,典型的明清風格建築八九,間插徽派風格建築一二,便逐漸鮮活於眼底——
沿街而行,觀建築。青石為基,磚木為牆,翹簷鬥拱,雕梁畫柱,錯落有致。
沿街而行,聽時間。遙遠的距離,將清晰演繹為朦朧,把明朗淡化成依稀。
沿街而行,讀陽光。陽光灑在房頂,給屋面鍍上一層金;陽光貼在牆上,在宛如棋盤的外牆烙上明清烙印;陽光鋪在地上,把石板鋪成的街道照得光明磊落;陽光還在房簷邊雕梁上畫柱旁輕盈舞蹈,將古街鮮活為千姿百態,生動出鮮明的黑白對比,定格成強烈的明暗反差;陽光,就是如此這般於刻意與不經意間,把陽剛豪放演繹為溫柔婉約,將今與古的界線揉合得水乳交融。
沿街而行,我有些迷糊恍惚不辨古今。
幸,尚存些許理性:既然歷史拽不住,遙遠拉不回,那,就頻頻撳動快門……
行行攝攝,走走停停,街邊搖曳的「茶」字旗幡喚起渴意。信步入得,但見兩老者正對弈,旁一觀者亦專心致志。
「請問……賣茶麼?」「請問……」
重複的請問,將「觀者店主」拽出棋局:「喔,客人,喝茶?」卻不管站坐,任其自便。
無甚苛求,自行就「八仙桌」旁的長條凳不請自坐。隨即,店主執壺注水,便有輕煙嫋嫋芬芳氤氳。
坐定。打量店主,年約五旬過六旬欠,著皂白對襟,寬鬆燈籠褲,足蹬布鞋。雖年事不高,卻雙目炯炯,美髯飄飄,乃頗具古風的「美髯公」。再看那對弈老者,衣著與店主相仿,但要高壽得多,應是七八旬年紀。但見他們鶴髮丹顏,精神矍鑠,蒲扇輕搖,專心對弈,似乎外界與己毫不相干。
睹此情景,我突然冒出一串奇想:這兩老叟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他們是不是百年前就在此博弈?還要博弈多久?這是不是「天上一日,世間一年」的情景?是不是古往今來豐衣足食泰然悠然恬然怡然的天堂境界?
哦,我走神了。
拽回思緒,忽然想起《古鎮簡介》上似乎提到的「安安送米」字樣,便向「美髯公」討教。見問,「美髯公」興致盎然,端來自己的茶盅,與我就八仙桌相向而坐,喝一口茶,手捻髯須,「安安送米」的故事便娓娓道來——
「東漢時期,離這塘河場下遊2裡的岸邊,住著一戶姜姓人家,家中有一子小名安安,從小接受『百善孝為先』的教育……安安母親遭遇災難,小安安每天從在校寄吃一頓的午餐中抓出一把米,藏在土地爺背後,最終讓災難中的母親吃上一頓飽飯……」
「這個故事,就是民間廣為流傳的『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的《安安送米》,它就發源在我們塘河。」「美髯公」講完,頗自豪地強調。
哦,古老的小街,竟然擁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蘊。
聽完《安安送米》的傳說,謝過「美髯公」,沿街往回向碼頭緩行。斯時,陽光雖然換了一個角度,但仍然熱情地撫摸老街的青瓦簷,仍然深情地親吻老街的木牆板,仍然執著地雕刻老街的雕梁畫柱……
原來,老街的古風古韻就是如此這般日復一日地經陽光之手精心雕琢而成。
緩緩行走,繼續撳門,繼續展讀老街……
走近碼頭,眼前豁然開朗——老街的碼頭空曠寂寥,但清澈的塘河碧波蕩漾。不息的河水載著時光,悄悄地從遠方走來,對老街投過輕輕一瞥,又緩緩地流向遠方,並不停留……
(圖片:作者)
●作者簡介●
耕 夫,實名:王德華。足跡:知青、工人、記者、編輯、企管。2014年退休,現為煮夫,閒時攝影。
來自《天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