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年會主要由餐飲和會議構成，而晚宴是年會的高潮部分。南方日報記者 蘇仕日 攝
臨近歲末，加上多日的低溫天氣，厚街的酒店業多少有些冷清。
南方日報記者
蘇仕日 攝
「這是公司一年一度的年終聚會，又有大獎要頒發，取名叫盛典吧？」「不，盛典太高調了，不切合當前的形勢，改叫典禮比較低調。」「呃，典禮還是太華麗了，還是普通點稱年會吧。」「年會不也挺顯眼嗎，就實在點說年終聚會吧」……
在某公司的內部QQ群裡，一群辦公室的策劃人員正在給公司年會想主題。本來是按照往年例行公事，但在今年卻成了令人頭痛的事情。如何既能保證莊重盛大，又能符合領導務必低調的要求，讓策劃人員絞盡了腦汁。
焦慮的不止這幫策劃人員，還有東莞主打「年會經濟」的重鎮——厚街。這個面積僅126平方公裡的彈丸之地，集中了至少4家五星級酒店，8家四星級及準四星級酒店，以及數目更多的三星級酒店，如此發達的酒店業優勢，結合當地知名的會展業、製造業，讓其吸引不少國內外大企業來此開年會。
然而，在當前崇簡治奢的背景下，「年會經濟」顯得舉步維艱。一般而言，從每年12月起，到農曆春節前，進入酒店業最為忙碌的「年會季。」而在這個蕭瑟的冬天，高星級酒店密集的厚街就像一面「放大鏡」，在陽光下折射出行業的寒光。
年會「瘦身」顯低調
「今年的年會，相比往年大多更低調、更節約了。」厚街一大酒店有關負責人說。
12月底的一天，走進厚街國際大酒店，一場本地公司的年會正在舉行。一百多人的參加人數，舉辦時間就是一天，酒店門口豎立著一塊「歡迎參加××公司年會」的指引牌，這樣的局面，已經讓酒店工作人員習以為常，波瀾不驚。
「今年的年會，相比往年大多更低調、更節約了。」厚街國際大酒店營銷總監唐偲認為，儘管該酒店年會數量和去年持平，但是在年會參與人數、規模上明顯縮小。「以前我們這邊一場兩三千人的年會很常見，但是今年人數超過一千人的就很少，有三四百人也算多了，一般以一百多人為主。」
不僅如此，更多細節也呈現出問題。厚街一家酒店的工作人員介紹，比如用餐的標準，以前基本上是吃自助餐，每人一百多元現在都降為每人七八十元一頓。而在更重要的晚宴方面，以前是三四千元一桌，現在也都下降到兩千元以下。「現在一千多元一桌的晚宴大把。」一五星級酒店負責人說。
厚街國際大酒店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以往遇到大型年會，還會在外圍拉橫幅，鋪紅地毯，搭拱橋，而今年沒有一家年會是這麼「高調」。「今年4月，我們給一家社會組織做年會，當時他們要求在外面放幾個彩色氣球做宣傳，後來我們收了其一些費用。而他們結帳時要求酒店免費附送。」一家酒店的經理表示，如此等等，都凸顯著酒店的經營窘境。
一般而言，年會主要由晚宴、餐飲和會議構成，而晚宴是年會的高潮部分。一家在東莞酒店承辦了多年年會的廣告公司老總表示，一直以來，其都是給舉辦公司的年會做內場布置以及晚會。「在今年戒奢令的調控下，對於鮮花、布置、表演等形式上投入較往年顯得樸實很多。節目表演儘量壓縮，簡單就好，燈光等舞美方面也是儘量簡化，很多預算都在十萬以內。」而長期給厚街酒店年會供應禮品的溫先生稱，以前舉辦年會，主辦方都會要一些玉石、書畫等高端禮品，今年形勢大不相同，來自厚街的訂單沒幾個。
「現在一單超過30萬元的很少，以十幾萬元的居多。普遍都是搞一天，吃個飯、開個會、住一晚就走了。」 唐偲算了算，今年從12月開始，大概持續到春節前一星期，這段時間裡該酒店有20場左右的年會，平均每人消費在800元左右。酒店可以從「年會經濟」中獲得一兩百萬元的收入。「雖然不多，但年會在酒店全年佔比中呈現一個頂點狀態，也是全年營收旺季的一個支點，還是非常重要的。」
年會經濟的黃金時代
正是厚街酒店擅長「集團式」作戰，讓其整體接待能力在業內遙遙領先。
對於厚街酒店從業人員而言，很多人的美好回憶還停留在4年前。「2010年1月，全球最大製藥公司輝瑞藥業在厚街召開年會，該公司旗下4500名員工匯聚於此，會開了一個星期，東莞十個酒店參與接待，幾乎把整個鎮都包了下來。」一名酒店經理感慨地說。
據當時媒體估算，這場年會給厚街帶來的相關收益，相當於「在小鎮上空撒下3000萬元」。而更重要的是，這無異於一枚「信息炸彈」，轟響了厚街酒店業的知名度。厚街酒店行業協會的負責人稱，新聞一出來，人們對厚街的會展業，以及酒店接待能力刮目相看，正能量很明顯。
嘉華集團副總經理施墨妮表示，自2010年輝瑞年會效應以來，東莞酒店行業備受醫療系統公司追捧，這幾年來，這些醫療系統的外資公司年會、組織各地經銷商參與年會，數量依然在增多。
有酒店經理扳著指頭例舉，厚街酒店密集程度高，相互之間交通便利。而東莞整個城市所處的位置也是交通區位優勢明顯，距離兩個機場及香港都很近。更重要的是，東莞酒店的性價比，相比廣州、深圳會低30％左右，這是吸引周邊城市單位過來的原因。
「酒店聚集的優勢不言而喻。目前厚街年會接待還是以五星級酒店為主，一個大的訂單過來，一家酒店消化不了，就會讓其他五星級酒店共享，彼此之間既競爭，又合作。而一些預算比較低的訂單，或者相關工作人員，還會分勻到三星、四星等酒店。」喜來登酒店的工作人員稱，行業內遇到這種情況有一定默契的，全鎮20多家星級酒店共可提供4000多個房間，有滿足大型年會接待的能力。
在酒店業內資深人士看來，如何做好年會，主要是酒店資源調配。「酒店平時不可能按照大型接待的資源來配置，因此遇到大型年會，就像進入打仗狀態。桌椅、用餐、用具、房間數量，服務人手等，都需要一個整體的資源調配。而有時候，還需要向同區域內的酒店尋求援助，這在行內也是不成文的共識。」該資深人士稱，正是厚街酒店擅長「集團式」作戰，讓其整體接待能力遙遙領先。
而在諸如輝瑞藥業等大型年會舉辦期間，由於人數太多，其將會議場所搬到了位於嘉華酒店邊上的廣東現代展覽中心。「我們有一個優勢，即厚街國際大酒店、嘉華酒店以及會展展館，都是屬於一個集團的，因此酒店平時和會展就有長期的合約，展會的空檔期可以讓我們進行銷售，然後進行利潤分成。屆時，可以根據客戶的需要來布置場地，進行資源共享。」施墨妮表示。
有厚街酒店業內人士認為，大型的年會就像是酒店的「活廣告」：這麼多人吃飯、開會、住宿、娛樂，壓力是很大的，對酒店的食品安全、衛生標準以及公共安保等，都提出了不小的挑戰。「如果客人回去後說這酒店不行，沒吃好、沒睡好，或者被偷竊等，那相當於是酒店自己砸招牌了。」該人士稱，輝瑞藥業的轟動後，厚街酒店業的年會經營進入了頂峰。此後的三四年，年會訂單一直是爆滿的。「今年初即便出現了一波政府的退訂潮，但由於來自企業訂單的飽和，業績也不錯。轉變最大的還是當下。」
對此，就在厚街國際大酒店對面的東莞喜來登大酒店，似乎也感受到了寒意。「去年的年會期，各種商務會議、宴會比上一年同期大約增長了20%，入住率可達到八九成，創造了年末入住率的最高水平，接待能力基本接近飽和。」該酒店的負責人表示。而談到今年的經營情況，則三緘其口，只說「相比往年確實下降明顯。」
政企「年會」面面觀
今年在八項規定落實貫徹的背景下，不但政府層面的年會活動全部取消，個別單位的年飯活動也都基本取消。
對於阿明（化名）來說，年會是讓他最為期待的公司盛事。他在北京一家國內知名的醫藥公司工作，明年1月即將來東莞厚街開年會，讓他充滿了期待。
據厚街國際大酒店有關負責人介紹，阿明所在的公司，在業內和輝瑞是齊名的，屆時過來的人數有4000人。「他們會在這邊住三晚，第四天走。」
除了開會、晚宴，這些人會如何打發休閒時光？唐偲笑稱，很多人都是做好「攻略」過來的，男女生的選擇也不同，這個很有意思。一般他們不會局限在酒店裡玩，或者三五成群地去團購、吃火鍋，會事先在網上搜好哪些地方有飲食、購物等。
從行程來看，一般第一天報到，參加年會的人會從全國各地飛過來，安排大巴去機場接送，當天基本不會安排活動。第二天起進入「會議時間」，中午會有個工作餐，晚上就進行大型的晚宴，也是年會的高潮部分，一般會安排表演、抽獎等環節，部分企業還會加入產品推介。最後一天離開時，主辦方一般會簡單安排一個附近的城市旅遊，比如去香港購物、或者深圳一日遊等，然後結束全程。
「哪個客戶要過來，沒什麼規律性。由於年會具有獎勵的性質，因此不會連續在一個城市做。比如今年在東莞，明年去廈門，後年又會去另一個城市，沒有公司會連續在同一個城市做。」同在厚街的富盈酒店的經理稱，「當然，可能有些回頭客，前幾年做過，隔個幾年又過來。」
而在經濟形勢並不樂觀的當下，哪些企業會有舉辦年會的衝動？唐偲直言，舉辦年會多少帶有獎勵性質。因此，一般都是業內的領軍企業，或者區域內的總公司，或者上市公司，以及這一年內銷售業績特別好的企業，會舉辦年會嘉獎員工。而說起厚街本地，他則認為小工廠舉辦年會的很少，一般是抱團以商會、行業協會的名義來一起辦。「這麼多年了，本地企業哪些會來開年會，我們也了如指掌，一般來的都是有一定規模和消費能力的，像世界鞋業總部基地、創科TTI、偉易達等都來辦過年會。」
與阿明不同，在東莞本地政府工作的小華（化名）說起年會顯得有些失望，「政府單位想參加年會，想都不用想，其他的政府部門也一樣。」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今年初由於宏觀政策的調控，曾出現過一波政府單位的「年會退訂潮」，對此，施墨妮稱，政府年會本來佔比就很少，因此對酒店年會訂單的衝擊不大。「像今年，基本沒有什麼政府年會的訂單了，帶有福利性質的聚會、答謝會等，基本上沒了，唯一僅存的就是政府牽頭做的帶有招商性質的推介會等，畢竟可以促進經濟發展。」
厚街鎮政府一位不願具名的相關負責人透露，今年厚街酒店的年會生意確實比往年有明顯下降，其中顯著下降的是政府、事業單位的年會需求。「以厚街鎮為例，厚街鎮過去每年年底都會安排政府職工吃團圓飯，另外還有一個職工家屬座談會。這兩個活動都帶有年會性質，但從去年開始就已取消。今年在『八項規定』落實貫徹的背景下，不但政府層面的年會活動全部取消，個別單位的年飯活動也都基本取消。」
調整策略謀轉型
無論是酒店從業人員，還是政府官員，都認為厚街「年會經濟」這張牌將調整策略堅持打下去。
臨近歲末，加上多日的低溫天氣，厚街鎮上多少有些冷清。無論是酒店從業人員，還是政府官員，都認為厚街「年會經濟」這張牌，將堅持打下去。
這樣的底氣，源於厚街鎮強大的會展能力與產業基礎。有會展業內人士稱，厚街今年的會展，大大小小有20多場，參與的有家具、電子、化工、機械製造、鞋材鞋機、汽車、化妝品、服裝等行業。「會展業的興旺，帶動了當地的商貿、人流、就業以及經濟的發展，它可以讓一個行業聚集起來，成行成市。經過這麼多年的探索與運營，厚街乃至東莞對於會展的管理經驗是豐富的，包括團隊的專業素質、酒店的接待能力等，堪比一線城市。而會展與酒店業，則是息息相關的。」
唐偲認為，儘管目前的經濟形勢不容樂觀，但國家經濟整體還是在向前發展。因此對於酒店而言，會積極尋求一些新興的、成長中的企業，以及國家重點扶持的行業作為客戶開發對象。「年會其實是正常的商業行為，肯定有存在的必要性。只是說，今後的年會將主要從獎勵性質、吃喝玩樂，轉變到能否促進經營、招商等層面上來，舉辦年會的目標更加務實，正所謂要把錢花在刀刃上。」
上述厚街政府官員表示，從全鎮的經濟角度來看，酒店「年會經濟」的波動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政府暫時也沒有針對此推動和扶持的政策。不過，厚街鎮一直都對酒店行業高度重視，當地通過成立酒店行業協會等方式，與酒店保持溝通、分享信息、規劃發展。而每年的臨近年底，酒店行業協會也會對如何抓住「年會經濟」等話題開會討論，並在行業自律、統一服務標準規範等方面形成共識。
而酒店方面對此的反應則更為敏感。「政府各方面還是很支持的。比如在今年舉辦的厚街家具節上，政府就出了一套統一的宣傳資料，把厚街所有的資源都整合在一起，收集了當地知名企業、餐飲、交通、酒店等名錄。酒店作為服務元素，也是政府對外展示地方形象的名片。」此外，個別展會在政府的策劃下延長了展期，也被認為是對酒店業的利好。
「今後我們將更多地整合資源。」唐偲說，比如和展覽中心的合作，要做一個總體的對外宣傳，然後通過辦年會的中介公司，比如旅行社、代理商等，主動「走出去」推介酒店，擴大知名度。
施墨妮稱，「幾個月前，我們邀請了來自北京、上海、深圳的20多家PCO（中文翻譯為：專業會議組織者）到我們的酒店來參觀，因為作為專業的會議組織者，他們可以為酒店帶來更多省外的甚至是世界各地的企業客戶。因為像一些跨國公司，他們會每年在不同的區域輪流開年會，比如說今年是華東區，明年就是華南區，我們就要爭取讓他們在我們的酒店舉辦華南區年會的。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原來在厚街也有這麼好的會展型酒店。」
不僅如此，有會展業內人士建議，會展展館在把每年大規模的展期排出來後，也可以儘量吸引其他的中小型的行業展，以此拉動人氣，帶旺酒店業。厚街有官員信心滿滿地稱，「厚街酒店行業經過多年的發展，顯示出強大的適應力和靈活性，一定能夠克服一時的困難。」
統籌：朱晉
採寫：南方日報記者 朱晉
龔名揚 盧真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