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 于堅 詠梅 肖全
齊溪 春夏 堯十三
在兇猛的人世間
直面萬物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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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春天，在路上的你
文 | 《春天讀詩》
大地託起白晝，冰封的萬物隨風融解。色彩與色彩攜手降臨，為花蕾加冕。春天，從日常生活的漩渦中傳來隆隆聲響，是風的惡作劇，抑或是遠方的鼓點，徵召著呼喚著。
是時候了，造夢者們收拾行囊，在玫瑰色的日光中啟程遠行。
世界倒映在年輕旅人的雙眸中，那裡閃動著憧憬與好奇，衡量萬物的尺度似乎永不疲憊；漫遊者想念遠方的愛人，將對重逢的幻想收藏進一封封郵遞中。茫茫人海中的每一次相遇，足以讓生命的形態凝結成記憶勳章。出走的青年慢慢與現實和解，在霓虹廣廈間顛倒夢想；歸來的老者神情平靜，搭建好屬於自己的堅固角落。四月因離別而殘忍，是等待的求而不得，也是分手的無可奈何。
所有人都正在路上，所有故事都正在發生。
《春天讀詩6》，七位讀詩人以詩為馬，乘興而來，不僅為了與未知相遇，更為了與故人重逢。
縱然世間未曾有花朵與容顏不終於凋殘，此時此刻，我們卻想在不朽的詩句裡——
送給你一個永不完結的春天。
演員春夏
「詩集與春天，哪個貴？」
世間萬物都能被標上價格嗎？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固執地比較起騾子與鋼琴、鋼琴與詩集、詩集與春天、春天與愛的價值。遊蕩在這個世上的生命，總是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困惑。
四月的陽光穿過樹影，映照著春夏眼中美麗的詩篇。寺山修司說：「眼淚是人造的最小的海。」他的詩歌像一雙清澈的眸子，溫柔地解答著少女的提問。無邊無際的春意湧動，迴蕩在古靈精怪的女孩心口——「愛與眼淚，哪個貴？」
也許，她已經知曉了詩人未曾說出口的答案。
演員齊溪
「親愛的，是小麥不是燕麥」
有人遠行，就會有人留在原地守候，相思閒愁無計消，唯有雁字回時魚傳尺素。
「無論如何我都渴望了解/你想去的地方你要做的事情」。畢肖普寫給路易絲.克倫的的信中，字字句句都是想念，她渴望分享女友的紐約生活，甚至帶著些許懇求，哪怕只是知曉「那些戲怎麼樣，散場以後/你還有哪些別的娛樂」。而當齊溪也在信紙上落筆時，細膩的心事連通了，不可言說的孤獨像春日午後的困意一般襲來。一個人的電影，幕布上全是你生活的城市，香菸在指尖燃燒，腦海裡也都是你令人啼笑皆非的憨態。
「我希望你在下一封信裡說說」。即便漫遊無寄所，知交半零落，至少在文字裡留給彼此一次重逢吧。
攝影師肖全
「既然他們是這樣，那他們就是這樣」
「二十年來，我看見同輩們/競相把世界撕走一片」。肖全的鏡頭定格過一代人最美好的年華往事，那些面孔的名字在多年以後熠熠生輝，世事卻已桑海滄田。少年的浪漫既成回憶，陳年底片再也洗不出舊日的顆粒質感，困惑與失落悄悄爬上眼角，皺出歲月的紋路。
重新上路，窗外的樹枝已然掛滿春色，「那麼綠，那麼繁，那麼沉地下垂」。這麼美麗的生命怎會不叫人充滿喜悅，又怎會不讓一個美的記錄者充滿感覺。快門聲再次響起了，光影在膠捲上勾勒出一張張無名卻動人的肖像。值得記錄的從來不是某一部分生命，茫茫人海中所有的瞬間相逢都有人性的溫度——「既然他們是這樣，那他們就是這樣」。
導演賈樟柯
「得把人的目力所及，放到鳳凰的眼瞳裡去」
也是在二十年前，賈樟柯從轆轤把巷5號的老房子裡走出，告別汾陽，追尋著電影的夢想遠行。曾經的小城青年，一無所有前路未知，憑著一腔不被馴服的赤誠闖世界。
從DV到數碼機，他的導筒從未離開過時代洪流中的小人物，執著地要「給『我是誰』搭建一個問訊處」。見證了太多江湖兒女的聚散、山河故人的變遷，如今重回故鄉，「水泥的世界」已「拔地而起」。雜亂的綠皮車廂裡，「那些夜裡歸來的民工，倒在單據和車票上，沉沉睡去」；閃爍的夜空霓虹下，「造房者和居住者，彼此沒有看見」。這是一個「黃金和廢棄物一起飛翔」的時代，「大我已經被小我丟失了」。
那些電影裡出現過的汾陽市景，還遠遠沒有講完它的故事。
詩人于堅
「如果沿著那一日走近你，我們會相處一生」
不是每一段素昧平生都會相逢，不是每一場辭別遠行皆能重聚。讓錯過的就此錯過，讓沉默的歸於沉默，未必一定就是人生憾事。
從蒙塵的抽屜裡，于堅翻出為另一位詩人而作的詩。「多年以後/我們面對面/坐在一個房間/開始點菸。」時間已經過去得太久，「你的聲音已經生鏽」，那些渴望走近的時光一去不返，「世界已建築得如此堅固」。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們彬彬有禮地告辭吧」，因為「無話找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濫情寡義的人情世界裡，詩人是孤獨的逆行者，遡洄而去，駛向燈火闌珊處。
演員詠梅
「其他的都在，只是你要的不在」
如果你也曾嘗試等待，等待某個明知不會歸來的人，那麼你就一定懂得——隔絕的屏風常常無形可尋。
捧著一盆含苞待放的檸檬花，推開一扇虛掩未鎖的木門，一個不在場的身影於詠梅的悵望中具象。書本堆滿迴廊，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也爬滿了牆壁，「這兒從來沒這麼滿過。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少。溫暖友善的東西們四處落座。」
只是——「其他的都在，只是你要的不在。」
拆開一顆糖果，將甜蜜放進口中，繼續安靜地守護著苦澀的等待。這，大概是屬於女性獨有的堅韌與柔軟。
音樂人堯十三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世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登上即將離岸的船隻，堯十三終於瞭然，一曲柳郎低吟為何可以傳唱千年。歌者演奏過很多給別人的歌，這一支曲子，是為了自己而唱。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此地一別，山遙水闊。「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舟行水上，弦歌的餘音漸漸消散在霧氣中。遠行之人未能如期歸來，這便是離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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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讀詩6》海報與詩
什麼都附上價格的舊道具店老頭子的詩
作者：[日]寺山修司
譯者：彭永堅
那麼 詩集與春天
哪個貴？
春天啊 當然
因為季節是奢侈品
寄往紐約的信
——致路易絲·克倫
作者：[美]伊莉莎白·畢肖普
譯者：蔡天新
你在午夜時分搭乘計程車
匆忙的像是要拯救自己的靈魂
不是也不能（節選）
作者：黃燦然
二十年來，我看見同輩們
競相把世界撕走一片
做自己的小園，在樹林裡
把樹葉當作鳥兒，在海水裡
把潮汐當作風浪
鳳凰（節選）
作者：歐陽江河
百鍊之後，鋼鐵變得嫋娜。
黃金和廢棄物一起飛翔。
鳥兒以工業的體量感
跨國越界，立人心為司法。
致一位詩人
作者：于堅
世界已建築得如此堅固
讓我們彬彬有禮地告辭吧
回到各自的房間
像牆壁那樣 彼此站立
你找的那人不在
作者：王小妮
我這兒從來沒這麼滿過。
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少
溫暖友善的東西們四處落座。
雨霖鈴
作者：[北宋]柳永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
千裡煙波，
暮靄沉沉楚天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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