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巡撫兼例攝臺灣提督、學政丁日昌不辭辛苦,渡海巡閱全臺灣,跋涉於島上各山川險要,不知疲倦。作為封疆大吏、中興名臣,丁日昌去臺灣不是「臺遊」,他抱病跋山涉水,視察險要,查勘全臺,布置防務,是著眼於治理和開發臺灣。如是,在任的短短兩年多時間(1876年2月13日後到任,除去請病假回籍療養的幾個月,實任時間尚不足兩年),就遵例輪赴臺灣巡查長達半年之久,巡閱臺灣沿途兼以處理政務,統籌全局。
丁日昌像
丁日昌是近代中國較早認識鐵路對國家經濟、軍事重要意義並主張仿行建造的少數洋務派官員之一。光緒元年(1875年),他在所上《海防條議》中就已經提出「鐵路亦將來之所不能不設者」。接手臺灣事務後,他更是積極籌劃在該地修築鐵路,以踐行自己的主張。光緒二年十二月十六日(1877年1月29日),丁日昌在臺灣府城(今臺南市)向清廷上《統籌臺灣全局擬開辦輪路礦務請簡派熟悉工程大員駐臺督理折》,詳細申論臺灣修建鐵路、開辦礦務的重要性,其中列舉出臺灣沒有鐵路和礦務的十項害處,居然有八害與無鐵路有關。福建巡撫丁日昌奏稱:
丁日昌曾入曾國藩幕府,襄理軍務,督辦釐金
竊維謀國貴於可大可久,議雖創而流弊無虞;籌邊期於能發能收,費雖繁而成效可睹。臺灣雖屬海外一隅,而地居險要、物產豐饒,敵之所必欲爭,亦我之所必不可棄。臣自五虎門渡海,東抵雞籠、歷後山蘇澳,復折回前山至郡;全臺形勢,約已十得七八。深惟目前情形,不在兵力之不敷,而在餉需之不足;不患番洋之不靖,而患聲氣之不通。譬如人之一身,其精神血氣本足自強,而榮衛失宜,以致筋絡不舒、手足痿痺,雖有參苓之劑,不能為功;良醫相其脈絡,治以針砭,則沈痾立起。竊以臺事設郡置縣,無益之參苓也;輪路礦務,奏功之針砭也。輪路宜於臺灣而不必宜於內地,礦務籌諸現在即可取效於將來。其間形勢互異、利害迥殊,有可以屈指計者。臣謹為我皇太后、皇上縷晰陳之。
光緒六年(1880年),《臺灣譽圖並說》「全臺前後山總圖」
臺灣前山業已開闢無遺,後山雖平曠膏腴遠遜前山,然道裡袤長亦與前山相等。當夏秋溪河盛漲時,前山南北文報往往經月不通,後山更不必論。即如日本窺伺臺南,紮營業已經旬,郡中尚未得信。近者如此,遠者可知。幸而疫重敵退,否則倭營業已深入穩紮,豈不大費經營?若非郵遞艱難,何致如此隔膜!其害一。後山之地,棄之必為彼族所據;取之則開百裡之路,必須設數營之勇分扎要隘。否則生番必乘虛狙殺,路雖開猶不開也。開千餘裡之路,即須添設數十處之營,費重時長;年復一年,勢成坐困。其害二。臺灣四面環海,敵人隨地可以泊船,即隨地可以登岸。彼則輪船飄忽,朝擾北而暮可擾南;我則跋涉艱難,速計旬而遲須計月。留營固恐餉需難繼,撤勇又恐事變忽來,處處為敵所制,實時時為敵所乘。其害三。安平炮臺連炮費至四十萬兩,尚非泰西新式。即使其能得力,而全臺口岸如安平者尚有數十處,若均設臺防守,為費殆將千萬。度支如此艱難,豈能籌此巨款!然不籌,則防無可防。其害四。臺灣民情浮動,相傳無十年不反之說。遠者姑不必論;即自道光十二年土匪張丙之案起、至同治三年土匪戴萬生之案止,內連道光二十二年防海一案計叛案八起,約費軍餉並攤款共銀五百三十四萬兩、又米銀五十二萬兩,民捐尚不在內。合而計之,三十年之間縻國帑與民捐且逾千萬,百姓因遭賊而家破人亡者,至今言之猶有餘痛。蓋彰化一帶,深山大澤,易於藏垢納汙,往往亂機已釀,經年累月而官尚未聞知,皆由道阻信艱之故。其害五。同治十三年日本琅嶠事起,臺灣辦理海防至今計共享餉四百餘萬,淮軍月餉尚不在內。倘海上仍有波瀾,又需另起爐灶,大費張羅。若不速興礦利,則庫儲之出入有定而臺灣之事變無窮,猶之以石塞海,石盡而海不枯。其害六。臺灣水陸額兵共十八營,每年需餉三四十萬兩,合併則防汛全空,仍舊則訓練皆偽。自開路撫番以來,前後山一帶勇數添至二十餘營,每年需餉又在百萬兩外。零星散扎,分則勢孤,以御生番且不足,何況外侮!是輪路不設,不惟該兵勇不能合營操演,而深入瘴鄉,即冊籍多寡亦無人為之查考。其害七。臺灣府城逼近安平,然安平實無口岸可以泊船;故輪船到安平,無論官員兵勇,均須坐在桶中,由竹排泛海上岸。前年颶風驟發,船政「安瀾」、「大雅」兩船皆在安平擊碎,民船之受害者更無數。雞籠口岸雖穩,而自南至北動輒兼旬;故官民各船明知安平之險,不能不靠泊於此。其害八。澎湖離安平一百五十裡,據臺郡咽喉,有口可以泊船,凡船自閩來臺郡者,皆須路過;既靠安平起清人貨,又必須駛回澎湖避風。我兵之克鄭經、朱一貴也,皆先得澎湖而後入臺。然澎湖百物不生、實一絕地,攻者易而守者難;該處一有疏虞,則輪船行駛無路。其害九。淡水所轄七八百裡,彰化亦數百裡,聲教之所不及,洋人輒開堂引誘入教;羽翼既成,一呼百應,實為心腹之憂。臺北一帶滿山皆礦,煤、鐵出於是,硫礦、樟腦、煤油、茶葉出於是;往往洋人既知而我尚未知,洋人既採而我尚未採。欲處處設官置吏,則無此經費。皆由地方遼闊、礦事不興,故官與地不習,官與民又不習。其害十。夫以輪路礦務之不舉行,其害之可睹,固灼灼然有如此者。
1871—1895年,臺灣港口分布圖
今試以輪路礦務之利言之:輪路計一日約行二千餘裡,由臺南至臺北頃刻即達,軍情可瞬息而得,文報無淹滯之虞。利一也。後山瘴癘盛行,若有輪路則屯軍擇善地駐紮,遇有緊急方軌而馳、朝發夕至,不必使有用之兵受瘟疫之害。利二也。輪路比輪船捷至一倍,平居精練二枝勁兵駐紮南、北二路,海上有事,電報卯來,精銳辰集。隨敵所向,合兵急攻,以逸待勞、以眾乘寡。主客之勢既異,勝負之券可操。是無輪路而兵多餉重,徵調遲延,我處處為敵所制;有輪路而兵精餉省,赴援神速,敵且處處為我所制矣。以視株守一隅、軍符已下累日而消息仍覺杳然者,相去豈可同年而語!利三也。內山奸民縱有煽動,而勁旅呼吸即達。朝聞萌蘗,夕壓重兵,比於迅雷不及掩耳。教民無所用其簧鼓,奸宄無所用其機智,番眾無所用其兇橫,禍亂不生,商民安堵;百貨流通,舟車輻輳。利四也。日本琅嶠一役,合沿海七省因臺事而設防,耗餉何止千餘萬。臺中若設輪路、興礦務,則敵人知我已得竅要,可無意外之虞。不惟大宗之餉可省,即常年防軍亦可酌裁。漏卮已塞,庫藏自有餘裕。利五也。輪路開,兵勇可以歸併操練。不惟營官不敢以少報多,即勤惰、壯弱亦可隨時稽核。臥薪嘗膽以求實濟,斷無練而不精之兵。利六也。輪路開,則由臺灣府城至雞籠口不過數時可到。來往人等自可由雞籠起岸,不必再涉安平之險。利七也。自府城視澎湖,則澎湖為咽喉;自雞籠視澎湖,則澎湖為枝指。而且雞籠渡海,水程近三分之一,不必經由澎湖。彼族知澎湖不足以制我之命,斷不聚全力以爭之,則我亦不必聚全力以御之,兵減餉輕。利八也。雞籠礦務已用機器舉辦,明春可以開至煤層。以成本計之,每噸約在一圓三角左右。運至香港則每噸可值五六圓,計每噸可得餘利三四圓。該處民礦,若用價一律由官買回自辦以斷葛藤,將山中之煤無盡,即公家之利無窮。又大水堀地方查有鐵礦,據洋工翟薩面稱:約有六分成色。然該洋工尚非鐵務專門,擬將鐵苗寄至英國傾鎔,分準成色若干?再定辦法。蓋外國一切製造皆從鐵務生根,工匠不能煉鋼,軍事斷無起色。又金包裡磺礦前經封禁,其洞淺深不一,煙焰直衝,吐出磺末,左右窮民私煮售賣。夫外洋之磺不能禁使不入,而中國之磺轉禁使不出,非計也。今若設廠開挖,每百斤成本約在一圓左右。運至遠省,即可值銀四五圓。若能涓滴歸公,此利誠為不小。又牛頭山之煤油,現用人力每日僅可取數十斤,倘能改用機器開挖、澄清,亦是一宗大利。樟腦則因前任道員辦理不善,幾至開釁。近來日漸減色,尚須另籌辦法。茶葉,數年以來釐稅蒸蒸日上,擬再籌款給本種植,其利當可與煤並駕齊驅。夫外人之所以垂涎臺灣者,以有礦利耳。礦務若自我全行舉辦,無主之物變為有主。垂涎之根既絕,則窺伺之念自消。同時並舉,計機器、人工等費,大約不過百萬;將來收效無窮,所獲何止倍蓰。利九也。臺灣、日本、小呂宋三島皆系鼎足而立,相距不過一二日水程。現在各島情形如同戰國,利之所在,各出全力爭之,強必並弱,眾必並寡。日本前本弱國,自設輪路、電線、開礦、練兵、制器後,今乃雄踞東方,眈眈虎視。前年窺臺南,上年逼琉球不令進貢,今又脅高麗使與通商,彼其志豈須臾忘臺灣哉!既已斷我手足,必將犯我腹心。而且臺灣為東南七省尾閭,上達津沽,下運閩浙,臺事果能整頓,則外人視之有若猛虎在山,不敢肆其恫喝。若再輔以中等鐵甲船二三號,則遇各島無理肆擾,尚可由臺斷其後路,使彼有首尾不能相顧之憂。故臺強則彼有如芒刺在背,時存忌憚之心;臺弱則彼視為奇貨可居,各蓄吞噬之念。輪路開、礦務興,則兵事自強而彼族之狡謀亦自息。利十也。
夫臺灣不辦輪路礦務之害如彼,辦輪路礦務之利如此,其得失取捨,固可不待懸揣而知。而或者慮輪路礦務一辦,必致傷人廬墓,百姓怨嗟。不知臺中曠土甚多,輪路不致礙及田廬;開礦之處並無人居,且風水之說亦未深入膏肓。此可無慮者一。或又慮輪路用煤必多,將來煤盡則輪路將成廢物。不知臺北各山到處皆煤,固有用之不竭之效。況煤價愈賤,則輪路獲利益賒。此可無慮者二。又或以輪路經費繁重為慮。不知後山暫可緩開,自前山極北之雞籠起,至極南之恆春止,計程約在千裡。以一裡約二千兩計之,大約經費總在二百萬兩以外,不過安平炮臺六倍之費,大約得上年臺中日本防務所用之六七便足集事。且防務所給勇糧既出,則不能復還;輪路則租稅可收,礦務則餘力無盡,每年歸還成本之後源源挹注,於帑項實大有裨益。至輪路、礦務、電線三者,必須相輔而行;無礦務則輪路缺物轉輸而經費不繼,無電線則輪路消息尚緩而呼應不靈。查雞籠達恆春陸路電線,尚有閩省今春議撤之線可以移用,即添補修整,為款當不甚巨。至達省水路電線則為費較多,似可從緩再商。雞籠、滬尾關係全臺形勝,此二處炮臺、水雷似亦宜擇要舉辦。夫輪路礦務,曲突徙薪之費也,費少而效賒。臨事募勇,焦頭爛額之費也,費多而無濟。目前所費有限,將來所省實多。此可無慮者三。又或慮輪路僅在前山,則後山番情尚多反覆。不知臺事以御外為要,外侮既靖,擇生番之尤兇者大舉剿辦,則撫局自永遠可諧。一俟後山有礦可採,再行次第舉辦路線,庶免浪費錙銖。況於南、北、中三路多開快捷方式,則前後山將混而為一。險阻日通,則獉狉日闢。此可無慮者四。又或慮輪路礦務取法洋人,他日全局要害必為洋人所盤踞。不知我但僱洋人為工匠,工竣則洋人可撤。將來一面舉行即一面學習,不過二三年,當可自為製造。以練兵為體,以輪路、礦務為用。故有輪路礦務則餉可足、兵可精,並非謂有輪路礦務而兵可不用也。日本借泰西之款僱李泰國開輪路,至今尚無流弊,何況款由自籌!且環地球皆辦輪路礦務,人有快捷方式、有餘利可以制我,而我無快捷方式、無餘利可以制人,終非勝算。夫輪路與輪船等耳,輪船可行則輪路亦可行。非常之舉,原雖為黎民所懼,要在持議者堅定不搖耳。此可無慮者五。又或慮臺灣開闢二百年,何以從前議守議戰並無輪路開礦之說?不知從前無外人環集覬覦,故不必處處設防;今則外人攻之之法與從前不同,則我御之之法亦當與從前有異。譬之乘小舟於曲港,固可遊駛自如,及出至大海重洋篙槳之所不能為力者,則小舟非顛即覆矣。且兵事與礦事相為表裡,礦不興則無財,無財則餉何由而足?礦不興則無煤、鐵,無煤、鐵則器何自而精?地與勢殊,即不能不事隨時變,理固然也。此可無慮者六。又或慮臺中既設輪路,恐彼族欲於內地效尤。不知臺灣系屬海外,與內地情形迥然不同。況系中國自行舉辦,並非如上海由于洋人私造者可比。將來如奉密旨準行,則請辦奏中尚須聲明「臺灣海島孤懸,廬墓無幾,不致為輪路所傷,仍請他處不得援以為例」等語,見諸抄報,似此辦理,則彼族亦無從藉口。此可無慮者七。
晚清時期,臺灣的塔考夫港口
目下臺灣疫重兵疲,民窮變亟。防廣則營皆散扎,勇不練而豈能精;口多則敵易紛乘,險無定而何能扼!餉將竭而備仍虛,寇已深而謀未定。日本及小呂宋皆逼近臺疆,蓄銳養精,機深意險。若不未雨綢繆,速將輪路、電線、練兵、購器、開礦各事分投速辦,誠恐該二島猝然有變,非僅止於虛聲恫嚇而已。宋臣蘇軾有云:「言之於無事之時,則其言易於有為而苦於不信!言之於有事之時,則其言易於見信而苦於無及。」臣每反覆斯言,輒復慨然三嘆!伏維聖慈獨斷,飭下總理衙門籌議,有無經費,如何舉行,並請特簡熟悉工程大員駐臺督理,俾靖浮言而收實效。將見臺防有盤石之安,即沿海無風鶴之恐,臺民幸甚!大局幸甚!
這篇《統籌臺灣全局擬開辦輪路礦務請簡派熟悉工程大員駐臺督理折》,一開頭就論鐵路於臺灣的重要,接著逐一說明臺灣沒有鐵路和礦務的十項害處,然後又舉出臺灣一旦修築鐵路和興辦礦務,所能帶來的十項利處,其中與鐵路有關者佔九項。在分析了上述利弊之後,丁日昌還針對國人對於鐵路的七項疑慮,逐一加以辨白「無慮者」七。
既使是倡辦鐵路,丁日昌也要思量杜絕日人窺伺臺灣之心:「日本前本弱國,自設輪路、電線、開礦、練兵、制器後,今乃雄踞東方,眈眈虎視。前年窺臺南,上年逼琉球不令進貢,今又脅高麗使與通商,彼其志豈須臾忘臺灣哉!既已斷我手足,必將犯我腹心。而且臺灣為東南七省尾閭,上達津沽,下運閩浙,臺事果能整頓,則外人視之有若猛虎在山,不敢肆其恫喝。」
就「臺中既設輪路,恐彼族欲於內地效尤」的可慮者七,丁日昌解釋不要擔心,他說:「不知臺灣系屬海外,與內地情形迥然不同。況系中國自行舉辦,並非如上海由于洋人私造者可比。將來如奉密旨準行,則請辦奏中尚須聲明『臺灣海島孤懸,廬墓無幾,不致為輪路所傷,仍請他處不得援以為例』等語,見諸抄報,似此辦理,則彼族亦無從藉口。」讀史至此,我們也突發奇想,目下海南建設自由貿易港,實行「離島免稅」政策,我們也不必擔心內地會「複製」海南這項國家給予的獨特政策,因海南系屬海外,與內地情形迥然不同,各地「不得援以為例」。丁日昌文中的「彼族」,當指日本人。
丁日昌這篇長篇奏摺,對修建臺灣鐵路的理由闡發得十分充分,是以上奏之後,不僅得到作為南洋和北洋大臣的沈葆楨、李鴻章的支持,也為總理衙門所贊同。
沈葆楨以親身經驗稱讚:「丁日昌所稱購船、練兵、炮臺、電線、開礦、招墾諸務,臣在臺時先後條奏,或奏焉而未及舉,或舉焉而未及成。惟鐵路一端,當時未經議及,而實為臺地所宜行。」「至專派重臣,臣竊以為不如責成督撫。蓋礦務、墾務,他人可以為力,而吏治、營政非督撫斷難為功。臺灣之吏治、營政,若不認真整頓,目前之利藪皆後日之亂階。丁日昌所稱『事事創始,非僅住半年而能辦有頭緒』,誠非虛語」。
沈葆楨像
李鴻章說:「鐵路、電線相為表裡,無事時運貨便商,有事時調兵通信功用最大。丁日昌到臺後,疊次函商,該處路遠口多,非辦鐵路、電線不能通血脈而制要害,亦無以息各國之垂涎,洵篤論也。惟鐵路需費過鉅,似須煤鐵開採有效,就地取材,工力較省。」他既認可丁氏之論確切,而又隱含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之意。
李鴻章原折內又稱:「所請專派重臣督辦一節,似不如責成該撫一手經理,俟辦有成效再議督撫輪駐。近閱邸鈔,袁保恆請改福建巡撫雋臺灣巡撫,維事有專屬,而臺地兵事餉源實與省城呼應一氣,分而為二則緩急難恃,臺防必將坐困,亦非計之得者」。
李鴻章像
在徵詢各方意見後,光緒三年二月二十四日(1877年4月7日),總理衙門奕訢等奏稱:「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查臺灣孤懸海外,其地與日本國及日斯巴尼亞所屬之小呂宋鼎足而立,其洋面毗連閩、粵、浙三界之中,為泰西各國船隻所必經之地,以形勢而論為南洋之尾閭,即可作北洋之捍蔽。是經營臺灣實關係海防大局。
「輪路一事,雖系創舉,惟臺灣海島孤懸,迥非內地可比,丁日昌縷陳輪路之利,備極詳盡,沈葆楨聲稱鐵路一端實為臺地所宜行,李鴻章聲稱鐵路、電線相為表裡,功用最大:是舉辦輪路為經理全臺一大關鍵,尤屬目前當務之急。並請飭下丁日昌,審度地勢,妥速籌策,務當力為其難,俾安內攘外,均有裨益。」
晚清總理衙門
所奏得到清廷原則上批准後,丁日昌開始籌備修築臺灣鐵路的具體事宜。他奏準將沈葆楨收購拆除的英人所築上海吳淞鐵路鐵軌器材運臺使用,並邀請英國鐵路工程師瑪理遜至臺灣,商談有關臺灣築路計劃。關於築路經費的籌措,他擬從四個渠道加以解決,即呈請中央撥款、閩省接濟、舉借外債和向富紳勸捐。
彼時閩浙總督何璟乃湘系官員,思想又比較保守,與丁日昌關係不諧,對丁氏建設臺灣鐵路的計劃更不以為然,加上閩省此時又承擔著為左宗棠收復新疆大軍提供協餉的相當沉重的任務,所以想要截留閩省餉項以供臺灣築路之用也屬無望之求。舉借外債方面,丁日昌曾請李鴻章以及海關總稅務司赫德向英麗如銀行商借銀五六十萬兩,用於先建臺灣府城至旗後的鐵路,英商提出要八釐利息,丁日昌「嫌其太重」,希望再行商議,但一直未能成交。由於這三項主要的經費來源皆不能落實,丁日昌遂不得不於1877年6月奏明朝廷,臺灣鐵路的修築計劃暫緩實行,「俟礦利將來大興,再行就地籌款舉辦」。他同時提出,可在臺灣先行修建馬車路,以溝通南北,裝運兵勇,作為應急之用,奏請朝廷「於南洋項下先行撥款二三十萬」作為經費。後來丁日昌又曾考慮利用林維讓、林維源兄弟的捐款先修旗後至臺灣府城一段約80裡長的鐵路,並浚深旗後港,擴大其吞吐能力,但是就連這些業已大大縮小了的築路計劃,也由於他不久即離開福建而被擱置。林維讓兄弟的捐款,後來被刑部左侍郎袁保恆奏請挪作了河南賑災款;而丁日昌從上海要來的原吳淞鐵路的鐵軌器材,則被棄置在安平海灘,最終變成一堆廢鐵。丁日昌修築臺灣鐵路的計劃,就這樣化為泡影。而可以預見的是,他的這個築路計劃一旦實現,將是中國自建的第一條鐵路,意義頗為重大。好在接下來的臺灣巡撫劉傳銘,不但上奏請試辦臺灣鐵路疏,而且身體力行,修建起臺灣第一條鐵路。
晚清上海吳淞鐵路——蒸汽火車頭
因積勞成疾,丁日昌於光緒三年九月乞假回籍養病,致力於著書和發展家鄉教育事業。光緒八年(1882年)正月病逝,終年59歲。
丁日昌在臺灣舉大投艱,身體力行,其防務和經濟建設的規劃氣勢恢宏,極富開創性,這被今人看成是其洋務思想的一次全方位的實踐。當時訪問過臺灣的一名英國海軍軍官壽爾曾寫道:「關於開闢此島的天然財富,並以西方科學的器械發展它的資源這個開明政策,丁巡撫是創始人。這個政策使他有資格受到外國人的尊敬;他是一個有意志和才能的中國官吏。是在偏見與反對的面前做出了所可能成就的事業的典範;他將因這個政策而留名千古。」雖然囿於諸多歷史原因,他的許多計劃被擱置,然而對臺灣社會經濟和海防建設起到的作用,仍是不容忽視的,對中國近代化的洋務建設的推動也是可圈可點的。尤其幸運的是,丁日昌開發治理臺灣的很多思想和主張,為臺灣首任巡撫劉銘傳所繼承,在臺灣的近代化建設中繼續發揮著無可置疑的影響力。這都是海南不可比擬的。
丁日昌墓地
劉銘傳(1836—1895年),字省三,安徽肥西縣人。早年曾為私鹽團夥首領,鹹豐四年(1854年)太平天國西徵部隊攻克安徽廬州(今合肥)時,在家鄉辦團練的劉銘傳配合清軍對抗太平軍。同治元年(1862年)率所部團勇入李鴻章組建之淮軍,隨李鴻章鎮壓太平軍,號銘字軍。因其「銘字營」作戰兇頑,成為淮軍中的一支勁旅,而備受李鴻章的重用。劉銘傳成為李鴻章麾下一員重要將領,很快提升為記名總兵,至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國天京陷落時,他已官至記名提督,加頭品頂戴。次年起,劉銘傳又跟隨曾國藩鎮壓捻軍,升任直隸提督。1868年已被清廷特賜封為一等男爵的劉銘傳,奉命督辦陝西軍務。不久,有「草莽英雄」之稱的劉銘傳,因與湘系將領左宗棠交惡等原因,奏請回鄉養病,賦閒家中十多年。雖然解甲歸田、僻居鄉間,但面對日益嚴重的民族危機,他仍感憂慮:「養痾田園,每念中國大局,往往中夜起立,眥裂泣下」。因此,他上書清廷堅定地主張抗法。光緒十年三月初九日(1884年4月4日),清廷有諭:前直隸提督劉銘傳統兵有年,威望素著,前患目疾,諒已就痊,著李鴻章傳知該提督,即行來京陛見。到了閏五月初四日(6月26日),也就是法國組建遠東艦隊、任命孤拔為艦隊司令的同一天,清政府為加強臺灣的防務,抗擊法軍侵臺,接受曾國荃的推薦,決定起用劉銘傳,特詔「前直隸提督劉銘傳,著賞給巡撫銜,督辦臺灣事務。所有臺灣鎮、道以下各官,均歸節制」。在此之前,臺灣由福建巡撫管轄,而臺灣建省、正式設置巡撫是在此後一年之後。劉銘傳於7月4日入見請訓,即出京至天津,與李鴻章商議籌餉募兵事。復於7月16日率舊部130餘人乘輪行抵基隆,轉赴臺北府,布置臺灣防務,肩負起抗擊法軍、保衛臺灣的重任。
劉銘傳像
劉銘傳早有倡修建鐵路之議,看到「鐵路之利,於漕務、賑務、商務、礦務,以及行旅、釐捐者,不可殫述,而於用兵一道,尤為急不可緩之圖」。那是光緒六年(1880年)十一月初二日,前直隸提督劉銘傳奏請試辦鐵路,以圖自強,其「養痾田園,每念中國大局,往往中夜起立,眥裂泣下」的憂國憂民情懷,就出現在《籌造鐵路以圖自強折》的開篇中,其云:
竊臣以菲材渥承恩遇,自解兵柄養痾田園,每念中國大局,往往中夜起立,眥裂泣下,恨不能竭犬馬以圖報於萬一也。近者被命,力疾來京,仰蒙召見,訓誨周詳,欽感莫名。竊念人臣事君之道,知無不言,況事變至迫,利害甚巨,敢不竭其忄婁忄婁,為我皇太后、皇上敬陳之。
中國自與外洋通商以來,門戶洞開,藩籬盡撤,自古敵國外患,未有如此之多且強也。彼族遇事風生,欺陵挾制,一國有事,各國環窺。而俄地橫亙東西,北與我接壤交錯,拊背扼吭,尤為腹心之患。我以積弱不振,不能不忍辱含垢,遇事遷就,不惜玉帛以解兵戎。然而和難久恃,財有盡期,守此不變,何以自立?今論者動曰用兵矣。竊謂用兵之道,貴審敵情。俄自歐洲起造鐵路,漸近浩罕,又將由海參崴開路,以達琿春。此時之持滿不發者,非畏我兵力,以鐵路未成故也,不出十年,禍且不測。日本一彈丸國耳,其君臣師西洋之長技,恃有鐵路,動欲逞螳螂之臂,藐視中國,亦遇事與我為難。臣每私憂竊嘆,以為失今不圖自強,後雖欲圖,恐無及矣。自強之道,練兵造器,固宜次第舉行,然其機括,則在於急造鐵路。鐵路之利,於漕務、賑務、商務、礦務,以及行旅、釐捐者,不可殫述,而於用兵一道,尤為急不可緩之圖。
晚清時期,日、俄在我國東北邊界勢力分布
中國幅員遼闊,北邊綿亙萬裡,毗連俄界。通商各海口,又與各國共之,畫疆而守,則防不勝防;馳逐往來,則鞭長莫及。惟鐵路一開,則東西南北呼吸相通,視敵所驅,相機策應,雖萬裡之遙,數日而至;雖百萬之眾,一呼而集,無徵調倉皇之慮,無轉輸艱阻之虞。且兵合則強,兵分則弱,以中國十八省計之,兵非不多,餉非不足。然各省兵餉,主於各省督撫,此疆彼界,各具一心,遇有兵端,自顧不暇,徵餉調兵,無力承應,雖詔書切責,無濟緩急。若鐵路造成,則聲勢聯絡,血脈貫通,節餉裁兵,並成勁旅,防邊防海,轉運槍炮,朝發夕至。駐防之兵,即可為遊擊之旅。十八省合為一氣,一兵可抵十數兵之用。將來兵權餉權,俱在朝廷,內重外輕,不為疆臣所牽制矣。
方今國計絀於防邊,民生困於釐卡,各國通商爭奪權利,財賦日竭,後患方殷。如有鐵路收費,足以養兵,則釐卡可以酌裁,並無洋票通行之病。裕國便民之道,無逾於此。且俄人所以挾我,日本所以輕我者,皆以中國守一隅之見,畏難苟安,不能奮興。若一旦下造鐵路之詔,顯露自強之機,則聲勢立振,彼族聞之,必先震(龍言),不獨俄約易成,日本窺伺之心亦可從此潛消矣。
本年李鴻章奏請沿海安設電線,此亦軍務之急需。但電線須與鐵路相輔而行,省費既多,看守亦易。或者以鐵路經費難籌,無力舉辦為疑。竊謂議集商股,猶恐散漫難成,今欲乘時力辦,莫如議借洋債。借洋債以濟國用,則斷斷不可。若以之開利源,則款歸有著,洋商樂於稱貸,國家有所取償,息可從輕,期可從緩,且彼國慣修鐵路之匠自願效能於天朝,此誠不可失之機會也。
查中國要道,南路宜修二條:一由清江經山東,一由漢口經河南,俱達京師;北路宜由京師東通盛京,西通甘肅。雖二費浩繁,急切未能並舉,擬請先修清江至京一路,與本年議修之電線相表裡。此路經山東、直隸地界最多,或謂於民間墳墓廬舍有礙,必多阻撓。不知官道寬廣,鐵路所經,只佔丈餘之地,與墳廬墓舍尚不相妨。即偶有牙錯,亦不難紓折以避。臣昔年剿捻中原,屢經各該省,其地勢民情,固所稔知,非敢妄為臆斷也
事關軍國安危大計,如蒙俞允,請旨飭下總理衙門迅速議復。若輾轉遷延,視為緩圖,將來俄約定後,築室道謀,誠恐臥薪嘗膽,徒託空言,則永無自強之日矣。微臣無狀,將不知所稅駕矣。迫悚上陳,無任惶恐待命之至。
劉銘傳以中國若無鐵路,則永無自強之日,而奏請試辦鐵路。他在奏中還規劃南北鐵路路線,提出了籌劃經費的辦法。他所奏系以自強起見,而提出迅速議復,引起清廷的重視,旨下李鴻章等悉心籌商,妥議具奏。軍機大臣密寄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兩江總督劉坤一,光緒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奉上諭:「前據劉銘傳奏請籌造鐵路,當經諭令李鴻章等妥議,茲據張家驤奏稱,開造鐵路約有三弊,未可輕議施行等語。著李鴻章、劉坤一悉心妥籌具奏,原折均著抄給閱看,將此各密諭知之。欽此。」
李鴻章遵旨議奏表示支持,謂:處今日各國皆有鐵路之時,而中國獨無,譬如居中古以後而屏棄舟車,其動輒後於人也必矣。嘗考鐵路之興,大利約有九端,而國計、軍謀兩事尤屬富強切要之圖。劉銘傳見外患日迫,兼憤彼族欺凌,亟思振興全局,先播風聲,俾日俄兩國潛消窺伺之心。或謂鐵路若開,恐轉便敵人來犯之途。不知各國之有鐵路,皆所以徵兵禦敵,未聞為敵用,蓋萬一有非常之警,壞其一段,則全路皆廢。或又謂鐵路一開,則中國之車夫、販豎將無以謀衣食,必滋事端。不知若火車盛行,則有駕駛之人,有修路之工,有上下貨物、伺候旅客之雜役,而州縣鄉鎮之稍僻者,其送客運貨仍賴馬車民夫,況煤鐵等礦由此大開,民之依此謀生者,更不可數計。
但是,翰林院侍讀學士張家驤等紛紛上奏,力陳鐵路之諸多「弊端」,謂此物斷不宜行於中國。
至是清廷不從劉銘傳試辦鐵路之請。光緒七年一月十六日(1881年2月14日),廷旨諭曰:鐵路火車為外洋所盛行,中國若擬創辦,無論利少害多,且需費至數千萬,安得有此巨款?若借用洋債,流弊尤多。疊據廷臣陳奏,僉以鐵路斷不宜開,不為無見。劉銘傳所奏,著毋庸議。
張家驤,字子騰,浙江鄞縣(寧波)人,同治元年(1862)進士。由庶吉士授編修,曾先後督山東、山西學政。光緒五年以翰林院侍讀奉命在毓慶宮授讀,遷侍讀學士。聞劉銘傳請造鐵路,乃上疏力陳鐵路「三弊」。同時上折反對興辦鐵路者尚有順天府丞王家璧、通政使司參議劉錫鴻等。
一八八五年九月,慈禧太后批准在臺灣建省的懿旨
等到臺灣建省,劉銘傳出任臺灣巡撫,他又於光緒十三年(1887年)三月二十一日上《擬修鐵路創辦商務折》,並重提光緒六年奏建鐵路之事,說:「臣於光緒六年,曾經條陳具奏。其時風氣未開,舉朝疑議,書生謀國,從古類然,可勝太息!」其奏稱:
竊據商務委員已革道員張鴻祿、候補知府李彤恩等稟稱:「奉委招致南洋各島貿易閩人來臺合辦商務,以興地方,當即專函往招,現有南洋新嘉坡、西貢等島閩商陳新泰、王廣餘等覆信,僉稱俱願回籍合辦臺灣商務。革道等現已集股訂購輪船二隻,先行開辦。惟臺灣一島孤懸海外,當此分省伊始,極宜講求生聚,以廣招徠。現在貿易未開,內山貨物難以出運,非造鐵路,不足以繁興商務,鼓舞新機。查安平、旗後兩口,海湧沙飛,自春徂秋,船難近泊。滬尾一口,日形淤淺,輪船候潮出入,耽誤時機。只基隆一口,無須候潮,泊船較便,因距淡水旱道六十裡,運貨殊難。中外各商不得已往來滬尾。若能就基隆開修車路,以達臺南,不獨全臺商務繁興,且於海防所裨甚大。現在公款支絀,革道等議集商股承修,約需工銀百萬兩。將來即於鐵路取償,不動公款。擬具章程數條,陳請核辦。」等因。
臣查臺灣一島孤立海中,現在建省設防,截然為南洋屏蔽,必須開浚利源,使經費不難自給,南北防勇徵調可以靈通,方能永保巖疆,自成一省。現在清賦、造臺、安置水陸電報,本年內外均可次第告竣。惟鐵路一事,臣深知其利賴無疆,徒以經費躊躇,未敢猝圖舉辦。現據委員等稟請,由商人承修,於公款無關出入,將來坐收厚利。實於臺灣大局裨助匪淺。
考鐵路之利,便於驛遞墾商不計外,目前大利有三,請為我皇太后皇上陳之:
臺灣四面皆海,除後山無須辦防外,其餘防不勝防。基、滬、安、旗四口,現已購 炮築臺,可資守御,其餘新竹、彰化一帶,海口分歧,萬難遍布軍隊,概行設守。臣已於奏辦臺灣善後折內陳明。如遇海疆有事,敵船以旱隊猝登,隔絕南北聲氣,內外夾擊,危迫將不忍言。若修鐵路既成,調兵極便。何處有警,瞬息長驅,不慮敵兵斷我中路,此有裨於海防者一。
臺灣既經分省,須由中路建設省城,方可控制南北。查彰化橋孜圖地方,曾經前撫臣岑毓英察看地形,議籌建省。臣上年秋復親察勘,地勢寬平,氣局開展,襟山帶海,控制全臺,實堪建立省會。惟地近內山,不通水道,不獨建築衙署、廟宇,運料艱難,且恐建城之後,商賈寂寥,雖有省垣,民居稀落。若修車路,貨物立見殷繁,建造各工更多節省,此有裨於建立省城者二。
臺北至臺南六百裡,中隔大溪三道,春夏之交,山水漰漫,行人斷絕,無能往來。大甲、房裡兩溪,歲必淹斃數十人,急須造橋,以便行旅。查大甲、房裡、曾文三溪,大者寬至十裡,其次小溪二十餘道,或寬百餘丈。大甲溪經前任撫臣岑毓英督修石壩,以阻漫流,並未修橋,已費洋元三十餘萬,數月溪流衝刷,今已無存。臣現由上遊窄處議修,統計大小溪橋工必需銀三十餘萬兩。今該商等承辦車路,此項橋工二十餘處,一律興修,火車巨利暫不必言,公家先省橋工銀數十萬兩。此有裨於臺灣工程者三。
伏念鐵路為國家血脈,富強至計,舍此莫由。臣於光緒六年,曾經條陳具奏。其時風氣未開,舉朝疑議,書生謀國,從古類然,可勝太息!現在開平成效聿彰,舉國群疑觀此無難盡釋。且臺灣與內地情形迥殊,紳商多涉外洋,深明鐵路大利。商民既多樂赴,紳士決無異辭。如蒙準開辦,所裨於臺灣大局實非淺鮮。臣無任惶悚待命之至。
謹將商立章程,恭呈御覽,伏乞聖鑑施行。
劉銘傳的《擬修鐵路創辦商務折》中,還附有「清單」一份:
一、基隆至臺灣府城,擬修車路六百餘裡,所有鋼質鐵路並火車、客車、貨車,以及一路橋梁,統歸商人承辦。議定工本價銀一百萬兩,分七年歸還,利息按照周年六釐。每年歸還數目,俟辦成後,核量鐵路腳價進款數目,再行定議。
一、臺北至臺南,沿途所過地方,土沃民富,應用鐵路地基,若由商買,民間勢必居奇。所有地價請由官發,其修築工價由商自給。
一、基隆至淡水,貓裡街至大甲,中隔山嶺數重,臺灣人工過貴,必須由官派勇幫同工作,以期迅速。
一、車路所用枕木為數過多,現在商船訂購未到,須請先派官輪代運,免算水腳。
一、車路造成之後,由官督辦,由商經理,鐵路火車一切用度,皆歸商人自行開支。所收腳價,官收九成,償還鐵路本利,商得一成,並於搭客另收票費一成,以作鐵路用度。除火車應用收票司事人等由官發給薪水外,其餘不能支銷公費。
一、鐵路經過城池、街鎮,如須停車之處,由官修造車房。所有站房、碼頭,均由商自行修造。
一、此項鐵路,現雖商人承辦,將來即作官物。所用鋼鐵條,每碼須三十六磅,沿途橋梁必須工堅料實,由官派員督同修造。
一、此項鐵路,計需工本銀一百萬兩,內有鋼條、火車、鐵橋等項,約需銀六十餘萬兩。商人或在德廠、或在英廠訂購,其價亦須分年歸還。如奉旨準辦,再與該廠議立合同,由官驗明蓋印,以後由商自行歸還,官不過問。如商人另做別項生意,另借洋款,不能以鐵路作抵。
光緒十三年五月二十日奉硃批:「著照所請,該衙門知道。欽此。」
這樣一來,修建臺灣第一條鐵路就成了劉銘傳在臺灣興辦的最大工程。
臺灣鐵路基隆至淡水(臺北)段於光緒十三年(1887年)七月開工興造,至光緒十六年(1890年)建成,長約60裡。光緒十四年開築淡水至臺南段,嗣因劉銘傳去職,繼任巡撫邵友濂以經費不足,奏請修至新竹即止,至光緒十九年(1893年)底建成,長百餘裡。當時設鐵路總局於臺北,以記名提督劉朝斡為總辦,德國人墨爾溪為監督,英國人馬禮遜為工程長。為修建此鐵路,建築大小橋梁74座,其中由廣東技師張家德設計建造的淡水河鐵路橋,全長約463米,為當時國內最大的鐵路橋。
基隆至淡水鐵路
在丁日昌奏辦臺灣鐵路和劉銘傳建成臺灣鐵路之時,海南人也開始做「鐵路夢」。
從被稱為「海外巨擘」馮驥聲的「我朝若仿火車制,遍開鐵路通邊地」暢想,到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舉人唐丙章提出瓊崖「造鐵軌」創議,再到宋氏家族第一人宋耀如充當「全國鐵路督辦」孫中山的「鐵路會計」,以及他的兒子宋子文籌建瓊崖「環海鐵路」,那都是海南人百年追夢鐵路的精彩片斷。
不同於臺灣,唐丙章給光緒皇帝的創議得不到滿清政府的支持。而「西方科學的器械」——鐵路在海南夢難圓,那也是海南歷史上開發步履踉蹌的一個悲愴側影。
附註:上期預告本期推出《丁日昌奏辦臺灣輪路與海南人的鐵路夢》,但由於成文後發現文字太長,達2萬多字,為便於閱讀,遂改分《臺灣鐵路:從丁日昌到劉銘傳》和《海南人的「鐵路夢」》相繼推出,敬請留意。
(下期敬請關注:《海南人的「鐵路夢」》)
編輯:Jellico
—往期回顧—
【海南社科名家·鍾一專欄】
《瓊臺千年——歷史視野中的海南自由港》③夷洲何處?亶洲何處?
④陸遜:攻取夷州珠崖,欲益更損,欲利反害
(文章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公眾號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