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溪的橋
卞龍林原載《鹽城晚報》20200808「登瀛」副刊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彎彎小石橋,藍天綠水照」。「恢復珠溪古鎮、重現夢中水鄉」的消息,讓我腦海中突顯出這首童謠。古老的童謠搖出了外婆橋的親情,搖出了珠溪古鎮千姿百態小橋的回憶。伍佑舊稱珠溪,水泡大的小鎮,風情萬種的小鎮。東有龍王灘環繞,西有串場河環抱,中有珠溪、玉帶河交匯,伍佑港、文曲溝、朱家渡,諸多溝河縱橫交錯,蜿蜒似古鎮血脈,透露出悠悠古鎮兩千多年歷史的靈性。一平方公裡的小鎮,六河九街十八巷二十四橋布局,緊湊親密。「隔河千裡遠」。河多橋多,橋拉近了人們距離,橋連接著人們親情。小橋浮水,河溪虹跨,伍佑淡如青花瓷、古樸水墨畫。一則則動人故事散落在門戶街巷角落,一個個美麗傳說編織成河渠縱橫夢鄉。穿行在古鎮每一條街巷,總有河溪橫在你面前。這時就會有風格不同的座座小橋,向你頻頻招手,讓你頓時有種對前輩們的感慨,感謝他們為後人作出的未卜先知安排。據嘉靖《兩淮鹽法志》載,穿鎮而過的珠溪,不足千米,布有橋梁五座(不含新中國成立後後建的糧庫橋)。與其相交的玉帶河,硬生生地將西大街闢開了前後兩條街,河上架設了五座玉帶橋。「小橋流水人家」江南小鎮在這裡完美複製。說到伍佑的橋,虹橋不得不說。一來它的名氣大,可與城裡登瀛橋比高下。二來虹橋名典雅,不論是「千載虹橋新路,依約幔亭歌舞」,還是「蒼苔白石兩清幽,縹緲虹橋跨碧流」,虹橋的「虹跨長空」美不勝收之景總讓你萬千牽掛。三來虹橋歷史久,500年華足以使虹橋為傲。明英宗天順年間(1457——1464年),串場河初通。場署官員派人河心下樁,架上粗略加工整段樹木,鋪上厚厚木方即可通行。虹橋擁有上百畝土地橋產,供地方士紳推舉的橋董管理維修之用。虹橋原址在現橋上遊三四十丈處。大躍進年代,為開通伍大公路,虹橋改建成限載兩噸的公路橋梁,杉木構造,橋面多了兩排木方拼成的車轍。1965年,材質改成了鋼筋混凝土,移至今位。橋雖多變,橋名永存。虹橋那鼎沸人聲,是伍佑場繁華盛景的證明。虹橋更記錄了革命先烈姚公銘的英雄壯舉,虹橋的「虹」是烈士鮮血寫成,虹橋的「虹」是人們對革命先烈的敬重。不知何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印行的《鹽城縣誌》卻將伍佑虹橋記載成了「通濟橋」,有張冠李戴之嫌。這「通濟橋」其實是架設在珠溪之上的石橋。說到石橋,伍佑人聊起來,話題不斷。古代的、近代的,民間的、神話的,有關石橋的飯後茶餘小故事,一個接一個。就說這橋名,就大有國學之道。不論是兩晉名臣賀循的「通濟敏悟」的才學,還是少有俊才、出於寒素的王沉「博納通濟」,乃至宋代大文豪蘇軾倡導的商賈販賣「彼此通濟」的相融相親,都說明「通濟」「必通而後有濟也」,和諧共處、互致祝福的寓意蘊含其中。有趣的是,伍佑大鹽商東和泰、西和泰分居一方,依橋相通。緊挨通濟橋西橋頭的是「西和泰」,「西和泰」對門即場公署。場署官員和鹽商們對「通濟」之鐘情可見一斑。通濟橋正中橋匾上刻有「乾隆丁亥(1767年)夏月吉旦 新安程家潤敬修」字樣,這程家潤正是「西和泰」主人。據明嘉靖《兩淮鹽法志》載,通濟橋初建於明洪武三十四年(1401年),場公署副使劉觀賓所建。又據清嘉慶《兩淮鹽法志》載:「通濟橋圮,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場商程家潤改建,甃以石工費二千三百餘金,裡人為立碑記。」珠溪水流,世事變幻。隨著商貿繁榮,「場內兩岸居民稠密」,昔日運鹽河珠溪成了「夾溝」,水質惡化已成不爭事實。以至到了現代,發生了如今人們不願看到的一幕:「珠溪」填為路,「通濟」成平地。當年,圍繞石橋去留,幹群中引起不小爭論。有關部門一句「石橋算不上文物」,「通濟」遭此厄運。「一句得生,一句得死」,在「通濟橋」的去留上得到應驗。石橋拆了,可那橋拱兩側的橋聯印在人們腦海,揮之不去。「虹跨長空稱利涉,梁當孔道鎮珠溪」,給人以便捷之利;「司馬壯懷題柱去,石公高誼授書來」,一種人傑地靈的期盼給古鎮人們無窮力量。失去了方知珍貴,遠去了才曉珍惜。隨著「留住鄉愁」的時代最強音,重又寄起人們對石橋的思念:「重開珠溪、復建石橋」,人們心中的願望比任何時候都強烈。通濟橋南面有座關橋。關橋,原是緝查鹽課的關卡。關卡南移至鐵繩橋後,關橋名不副實,人們以板橋稱之。據年長者雲,板橋名由有三:一是板橋橋面純由木板方鋪成;二是板橋附近,老闆雲集,「門前即鬧市,日日進鬥金」。這裡是伍佑場的「魚市口」,今日之商貿中心所在;三是鄭板橋曾路經伍佑,在此橋上揮筆丹青,書贈賣扇老翁。不論何種由頭,板橋深藏的文化顯而易見。板橋南面就是南街。一條文曲溝將南街分為南北兩截,藉助文曲溝上文昌橋相通。文昌橋是磚拱橋,其東側建有文昌閣,是祭祀文昌帝君的場所。傳說文昌帝君是掌管士人功名祿位之神,又名文昌星、文曲星、魁星。伍佑文廟內還建有魁星樓,場公署西側建有文昌宮。古鎮上還有文鬥街、七星橋多少也與此相關。珠溪古鎮的人們是崇文重教的。讀書,就得有安靜的場所。抗戰期間,文昌橋下卻成了南街居民躲避日寇空襲藏身的地方,這大概是文昌帝君始料不及的吧。伍佑的橋除了上面所說的木鋪的、石壘的、磚砌的,還有鐵索連成的「鐵繩橋」。鐵繩橋在南圈門外伍佑港上。此橋是三跨平橋梁,其南北兩跨木製固定,中跨則由鐵索和橋板活動構成。橋板下方留有數隻鐵環,供鐵索穿過以固定。從伍佑港進入串場河船隻,在中跨鐵索放下時無法通過。「利當鹽筴富中華,鹺運來此驗舟查」,這裡是緝查運鹽船隻交納鹽課的關卡。上面說到的文廟是伍佑重要的建築院落。文廟院外被龍王灘環抱,白虎橋、青龍橋的存在讓文廟更顯神聖感。架設在伍佑港上的青龍橋、白虎橋,一左一右,一南北向、一東西向,儼然文廟衛士。「卷舒白虎通,涵詠青龍鈔」。或許伍佑文廟是在詮釋「儒道一家」思想吧?這不由得又使我想起廣利院門前的「永福橋」,文鬥街北頭的「七星橋」,還有狗溪港上的「老人橋」,以及範公堤上的洋橋、三墩橋等等,都在傳輸著悠久的地方歷史文化。那發生在鹽南戰鬥期間,為了保證主攻部隊渡過河,班長和戰士們用肩膀扛起橋板,700多名指戰員通過的「人橋」,更是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精神財富。一座座橋梁,似一根根紐帶,讓悠久的海鹽文化、優秀的民俗文化、紅色鐵軍文化傳承至今。我穿梭在古鎮九街十八巷幽徑,流連那夢中二十四橋光影。那南海公園新建成的龍橋,給我更多駐足停留的吸引力。古代的、現代的,存在的、遠逝的,藉助於虹橋實現了時空對話。珠溪上橋梁都將恢復重建。青龍橋、白虎橋,通濟橋、七星橋的故事吊起人們流年碎影裡的滿滿回憶。橋,正在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化為珠溪人精神財富,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創新創業、奮鬥不息,通向幸福夢想的彩虹已經架起,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