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紹興一位市民私自拆除重建自家的豪華別墅,理由很離奇:他把自己患重病歸因於別墅「風水不好」。
「風水」是雜糅著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鍋「雜燴」,五四運動後被歸入「文化糟粕」,此後一直若即若離於主流文化,但它從未遠離國人的生活,在建築領域,它的生命力尤其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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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被擺布之時,風水、讖緯成了一種心理暗示。當個人或群體處於後無退路或前無方向的境地時,難以被證實也很難被證偽的玄學開始登場。
如果用簡單的語言去闡釋,所謂「風水」,是一種有關人與環境的學問。風水學說從誕生之日開始,就一直是為封建帝王服務,是一種「帝王之術」。我國西安、洛陽、南京、北京等古都,都是經過「風水大師」選址而營造的。
直到晚唐,這種帝王之家的不傳之秘才流傳到民間。人們修建房屋、開掘墳墓,都要請人看風水。皖南徽州西遞、宏村,浙江金華蘭溪的八卦村等,也都是依建築風水原理選址營造。
兼具中國傳統文化精髓和糟粕的風水研究和應用,曾經一度被封殺打壓,直至近幾年國學被推高捧熱,「看風水」作為一個行當也伺機捲土重來。
新疆伊犁州特克斯縣因八卦布局而聞名。八卦城呈放射狀圓形,傳說由「長春真人」邱處機設計,是中國唯一一座不用紅綠燈的城市。
「中國人信風水」的特點已經為世人所知,為迎合中國買家,英國、澳大利亞等房地產商也開始主動學風水。一名英國房地產商表示:「中國人買房,錢不是問題,風水卻要大大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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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中的一些內容卻的確是傳統文化,它構成了中國傳統建築的「內核」。
眾所周知,坐北朝南是中國人挑選房子朝向的最佳標準,中國處於北半球,一年四季陽光都從南方射入,所以朝南的房子便於採光、避風。
諸如此類的風水學講究在中國人的建築設計應用中還有很多例子,比如:中國人認為臥室不能有橫梁,用現代觀點看,橫梁容易積灰塵,長期在橫梁下睡覺的確不利健康。中國人認為床頭不能擺放植物,用現代觀點看,夜晚植物會吸氧氣、呼出二氧化碳。
北京城的西部是太行山餘脈的西山,北部是燕山山脈的軍都山,兩山在南口關溝相交,形成一個向東南展開的半圓形大山灣,人們稱之為「北京灣」,它所圍繞的小平原即為北京小平原。綜觀北京地形,依山面海,腹地遼闊,形勢雄偉。在山川襟帶之間,北京城溫潤豐饒,土地肥沃,藏風聚氣,符合堪輿學的要求,是利於生態平衡和人類發展的最佳格局。上圖為老北京城。
而從文化,或者從美學角度看,無論是故宮、天壇、頤和園,還是最稀鬆平常的四合院,風水學的痕跡都無處不在。「作為一個建築學者,發現中國古建築繞不開風水。」北京建工學院城市建設研究所教授韓增祿說——他說,這是他涉足風水研究的動因。
「風水講究城市整體布局、整體協調,強調建築之間的合理間距,強調人住在其中要舒適自在。這都是現代建築最缺乏的東西。」韓增祿說,自上個世紀西方建築理念傳入中國後,中國的城市建設者們一下子從過去對古建築的自傲跌入自卑,基本上丟掉了我們自己的風水建築,全盤接受了另一個思想體系的西方建築。
在他看來,央視「大褲衩」、橢球殼體外形的國家大劇院、弧線型的銀河SOHO大廈,這些都與風水中「山牆垂直地面」的規則背道而馳,在城市中張牙舞爪,襯得京城角落裡的四合院越發寥落。
韓增祿說:「現在,我們城市中的樓房比高比大,出現了嚴重的『千城一面』現象,看了一個城市等於看了全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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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作為一套認知方法,並沒有明確的定義和邊界,如今,它的概念正變得越來越模糊,幾乎任何邪術、巫術、八卦、五行等民間方術都被既得利益者主動與風水扯上關係。
某種程度上,中國的風水學和西方的星座學一樣,緩解了人們內心隱藏的焦慮,並為某些成功與失敗找到了解釋。但將個人的成功與否歸咎於辦公室裡的魚缸或盆景的擺放位置,顯然是荒誕的。
各種無釐頭理論競相出現,「面部風水學」稱,臉上的毛孔是氣體的流入口,一旦毛孔被堵,運氣也會被堵。「家居風水學」稱,婚床的擺放位置決定了新婚夫婦兩性關係是否和諧……這些稀奇古怪的風水理論,展現出國人科學精神和科學素養的缺失。
另一方面,從古到今,迷信風水的功利行為引發了大量社會問題。宋代學者羅大經在《鶴林玉露》中指出,很多郭璞的信徒為尋求風水寶地,數年不安葬死去的雙親;有些人安葬了親人後聽說葬地不吉,又掘土改葬,甚至改葬三四次;有些人因搶購墓地而吃了官司,高額訴訟費令其蕩盡家產;有的家庭兄弟數人,因為各房風水不同,對葬地選擇也不同,以至於爭鬥起來,最後兄弟成陌路……
風水惹是生非的「傳統」一直延續到了現代中國。2005年8月,重慶永川的邱昌明五兄弟,為一塊風水墓地與何岱貴兄弟發生了爭執,最後釀成衝突,兄弟五人被砍傷住院。2013年4月,湖北黃岡的六旬老人段某為爭風水墓地,推倒了同村村民家的墓碑,結果被人打傷。2013年7月,江蘇邳州的李某與張某爭奪一塊風水墓地,李某用磚擊傷張某,後被刑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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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如果僅僅流行於民間,負面作用也有限。但一些涉貪官員相信風水能改變運道,持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為自己的貪腐行為尋找心理安慰,顯得非常可笑。
2007年,國家行政學院對900多名縣處級公務員進行科學素養調查發現,只有47.6%的公務員不信風水。負責此次調查的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研究員程萍曾對媒體透露,一些官員相信風水能改變運道,是實用主義心態,持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2013年7月8日,劉志軍受賄、濫用職權案一審宣判,劉志軍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起訴書中提到,劉志軍是一個迷信的人,這也已成為鐵路系統圈內公開的秘密。為求「平安」,劉志軍長期在家燒香拜佛,還在辦公室裡布置了「靠山石」。一些項目的開工竣工,劉志軍都會請「大師」選擇黃道吉日。北京市海澱區復興路10號院,原鐵道部大院門前有一對石獅子,據稱也是劉志軍在2008年4月28日之後將它安放在門口的,目的是驅邪震祟。
山東省泰安前市委書記胡建學迷信風水,曾有「風水大師」預測胡建學可以當副總理,但是「命裡缺橋」,於是他下令在建國道改道,使其經過水庫,並修建橋梁。最終,胡建學因為貪汙受賄被判死緩。
「風水」和很多傳統文化一樣,蘊含的是中國古人最樸素的生活嚮往和生態和諧觀。但當風水與權力、資本勾連,當邪術、巫術都以風水的名義坑蒙拐騙、蠱惑人心,原本蘊含著傳統智慧的「風水文化」便墮落成為一種危害巨大的負能量。
監製:李敏 統籌:張強 本期責編:桃+梨 設計:趙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