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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站在一個新的年代的開端，人類總難免躊躇滿志，寄希望於下一個十年。天才如導演庫布裡克也不能免俗。40年前，該拿一部什麼樣的電影作品開啟 80年代，這個問題曾經令他思考再三。01
1975 年，庫布裡克的第十部長片《巴裡·林登》在美國票房慘澹。同時，這部長達 3 小時 23 分鐘的古典主義傳奇被批評太慢太長。
在這之後，庫布裡克明顯放慢了拍攝電影的步伐。他希望他的下一部電影，應該是既能得到認可又能在商業上有所收穫的作品。
面對嶄新的 80 年代，已經諳熟歷史、戰爭、犯罪、科幻題材的庫布裡克，決定嘗試他從未涉及過的電影類型——恐怖片。
《閃靈》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了，並且最終成為了一部當人們一旦談論起恐怖片這個電影類型就沒有辦法忽略的經典。
2008 年，英國電視臺 Channel 4 為即將播出的 「庫布裡克電影季」 製作了一支極具創意的宣傳片，一鏡到底地還原了閃靈拍攝的場景。
（一鏡到底模仿《閃靈》片場的短片）
雖然鏡頭一閃而過，但死忠粉絲一眼就可以從的豐富的細節中辨別出《閃靈》電影裡極具風格的各種元素。▼
237號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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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雪覆蓋的樹籬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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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酒店迴廊
▼
以及盡頭的雙胞胎姐妹
就算在40年後的今天，只要熟悉的場景再次出現，背景音樂響起，《閃靈》依然能夠激起觀眾無盡的戰慄。
02
《閃靈》的故事改編自恐怖小說家史蒂芬·金 1977 年創作的同名小說買，情節講述的是擁有酗酒家暴前科的作家 Jack 接受了一個管理員的工作，負責在與世隔絕的度假區照管一家酒店。在長期幽閉的環境中，Jack 逐漸喪失理智，最終舉起斧子企圖砍死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的故事。
而「閃靈」則是 Jack 5 歲的兒子 Danny 所擁有的遙感能力，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預見未來，並且能遠程和其他擁有「閃靈」超能力者互通消息。
電影和小說的劇情基本相同，但庫布裡克在小說的基礎上為電影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和再創造，把空曠、壓抑的遠望酒店帶到觀眾面前。許多電影裡出圈的名場面，都是小說中所沒有的。比如 Danny 無數次通過閃靈能力看到的從電梯中湧出的血海;以及 Wendy 發現 Jack 在印表機上一遍一遍地寫著「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甚至電影裡一些演員本人無意中的發揮，後來都好像是神來之筆。
例如，當 Jack 最終用斧子砸開了妻子 Wendy 把守的洗手間房門，蹦出的這句「Here's Johnny!」其實是主演傑克·尼克爾森的即興發揮，借用的是脫口秀「The Tonight Show」慣用的一句介紹主持人 Johnny Carson 出場的串詞。經過電影的二次傳播，這句 「Here's Johnny!」 已經喧賓奪主，成為《閃靈》的標誌性臺詞。
另外，每當 Danny 和自己的意念中的閃靈朋友 Tony 對話時，總是一下一下地彎曲著手指，這也原先劇本中所沒有的。據說，這是小演員 Danny Lloyd 在試鏡時無意中的小動作，以此作為 Tony 的出場方式確實恰到好處。
不過，史蒂芬·金是出了名的不喜歡庫布裡克的電影改編。有說法說是因為飾演 Wendy 的演員 Shelley Duvall 的樣貌氣質與原著描述相去甚遠，也可能是因為電影改了劇情，直接一斧子把黑人廚師 Dick Hallorann 給劈死了。總之，就是因為不夠忠於原著。
1997年，史蒂芬·金終於親自操刀編劇，製作了一個完全欽定的電視劇版《閃靈》，在今天看來反而遠不及17年前的電影版，顯得過時且平庸。史蒂芬·金再不喜歡庫布裡克，也攔不住 2019 年新上映的《睡夢醫生》還原《閃靈》電影的經典場景，打著「《閃靈》續集「的旗號蹭一蹭庫布裡克的熱度。
03
庫布裡克一向因對鏡頭的極致掌控和極度挑剔的完美主義而被稱為細節狂魔。
在《閃靈》的拍攝過程中，老庫的龜毛甚至幾近逼瘋了唯一的女主演 Shelley Duvall。Wendy 在酒店大廳揮舞棒球棍阻止 Jack 靠近的這場戲，足足拍攝了 127 條，甚至已經被收入至金氏世界紀錄。首先是影片中無處不在的印第安人元素。Jack 一家人所在的遠望酒店，原先就是一座印第安人墳場。儲藏室中有畫著印第安人頭像的罐頭；傑克拿著網球砸向的是印第安人的圖騰，象徵著美國白人對印第安文化的破壞；甚至電梯裡湧出的血水，也被解釋成被屠殺的印第安人的血。於是，這部電影被視為庫布裡克對於美國白人屠殺印第安人的譴責。
庫布裡克由於在 1968 年完成了《2001：太空漫遊》，一直被陰謀論懷疑協助偽造了美國阿波羅 11 號登月的畫面。無獨有偶，在《閃靈》中，Danny 一個人在酒店玩耍時，身上就穿著一件織著阿波羅 11 號火箭的毛衣。另外一個不太站得住腳的佐證是，庫布裡克將小說中鬧鬼的 217 號房間改成了 237 號，因為月球到地球的距離正好是 237,000 英裡。
42 這個數字也在電影中多次出現：Danny 穿的衣服袖子上寫著 42；當 Jack 來到酒店時，停車場正好停著 42 輛車；Wendy 和 Danny 一起看的電影《往事如煙》，英文就叫 The Summer of 42；
將鬧鬼的 237 房間號的2、3和7相乘，結果也是42。據此，亦有粉絲推測這是在影射 1942 年納粹德國推出的大規模屠殺猶太人的「最終解決方案」。
不論這些符號和數字究竟是不是庫布裡克刻意留下的索引，僅僅是這些陰謀論的存在就已經意味著《閃靈》供觀眾解讀的維度，已經遠遠不止一部以嚇人為目的的恐怖電影這麼簡單了。
04
如果回到恐怖電影的領域，《閃靈》對於這一電影類型的貢獻也是劃時代的。
初看《閃靈》的觀眾通常會一頭霧水，因為它沒有傳統恐怖片常見的嚇人鬼怪，也少有跳出來嚇人一跳的 jump scare。但只要 Jack 眉毛一豎，嬉笑著往吧檯前一坐，觀眾就能察覺出來——他大概是要殺人了。
《閃靈》裡的鬼魂們也不太一樣，他們不是透明的——除了不合時宜的穿著，另外都和真人沒什麼兩樣，Jack 和鬼魂談笑風生的場面也變得真假難辨，Wendy 撞見的這兩隻甚至詭異得有些好笑。
在拍攝技法上，庫布裡克採用了當時還是最新科技的斯坦尼康，以鬼魂一般的視角，帶領觀眾跟著 Danny 的腳踏車在酒店迴廊中匍匐地遊蕩，伴隨著對下一個轉角可能出現的驚嚇的極度不安。
在剪輯上，《閃靈》還設置了多處詭異的疊化轉場，預示著人物的所見所思。
在原著小說中，史蒂芬·金明確解釋了是鬧鬼的酒店控制了 Jack，想要利用 Jack 獲得 Danny 的閃靈能力。而電影中，庫布裡克則完全沒有交代背後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麼。
《閃靈》的恐怖，是無緣無故的邪念。Jack 究竟為什麼會發瘋？是長期幽閉造成的，還是酒店控制了他？電影沒有解釋。究竟誰開了儲藏室的門把 Jack 放了出去？電影沒有解釋。最後一個鏡頭為什麼 Jack 會出現在 1921 年的照片裡？電影沒有解釋。
回頭再看這座被大雪覆蓋的空蕩蕩的酒店和無盡的迷宮，以及被凍成冰的 Jack，寥寥幾個鏡頭預示著只要冰雪消融，酒店就會甦醒過來，這樣的慘劇還會一遍一遍地發生。
05
在庫布裡克執導的十三部長片中，《閃靈》也許可以和《發條橙》並駕齊驅，最具有成為流行文化的潛質，無數次地被致敬、被重現、被戲仿。
前兩年，史匹柏的《頭號玩家》直接復刻了《閃靈》的經典場景，大段大段地向其致敬。
《辛普森一家》也出了一集惡搞《閃靈》的萬聖節特輯，只是 Homer 發瘋的理由變了——因為沒有電視和啤酒。
遠望酒店經典的地毯圖案也出現在了《玩具總動員》中。
遊戲《毀滅公爵》（Duke Nukem: Total Meltdown）的PS4版本也再現了《閃靈》遠望酒店的場景。
其他動畫《南方公園》、《Family Guy》以及英劇《屋事生非》都出現過惡搞閃靈的橋段。
在《冰雪奇緣》大熱時，網友 Mary Katharine Ham 甚至從角色設定和劇情分析得出，《冰雪奇緣》完全是迪士尼版本的《閃靈》，而 Elsa 是一個收穫了 happy ending 的 Jack。
相比40年前，今天被類型片哺育的觀眾一定程度上已經對血腥暴力驚悚刺激 免疫。
而《閃靈》初看也許平平無奇，其實是一部後勁兒很大的電影，考究的布景、肆意的想像、克制的敘述、癲狂的演繹，值得一遍一遍地回看，就好像電影中的遠望酒店和237號房間，令人無法逃脫它的魔力；又好像那座迴環往復的迷宮，想要解開謎底，卻永遠沒有答案。
撰文_健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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