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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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3790字
序
突然刷到這麼一句話:「2018年的夏天，除了很熱，什麼都很好，那年是娛樂圈最乾淨的一年，世界最和平的一年，也是大家生活最如意的一年。」
突然間就有很多感觸，因為這句話，我用雙手雙腳認同前面一半。至少，如果撇開18年下半年種種糟心的事不談，那年的夏天確實是我過得最開心的夏天。
那就讓時間溯回18年那個夏天。
一
那次大一暑假，那個下午，我接到快遞公司的電話，出門領快遞。家裡這邊的天氣說怪也怪，出門的時候一片天晴，我剛在接收處領完快遞，門都還沒來得及跨出去，就馬上大雨如注。雨下得很大，路上的人都慌忙跑向周邊的屋簷下躲雨。我思考片刻，包裹裡並沒有什麼容易淋壞的東西，家裡離接收處也並沒有多遠的距離，於是沒帶猶豫的直接跨出門跑進雨裡。
去他媽的鬼天，爺就是這麼頭硬。
黃豆粒般的雨點啪啪地打在身上，很快全身上下該溼的地方都溼透了。視線模糊著，肌體卻分明能感受到雨點更有力的撞擊。我漸漸放慢步子，路邊行人異樣的眼光，我無所謂，雨水從被壓彎了的頭髮流進眼睛裡，我不在乎。
很久沒淋過這麼爽的雨了 我居然他媽很喜歡這種感覺。
頭頂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架起來一把傘,我轉身看，是一個男生。
「沒帶傘嗎？雨很大。」
「沒...」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一時間頭腦空白，居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走，很奇怪，明明雨下得比依萍去她爸家要錢那天都還大，現在回憶起來居然是一種很靜很奇特的感覺。
到我家樓下不過五分鐘，感覺卻像是很久很久。我跟他說了句謝謝正要走出傘外，他叫住我
「那個..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這幾個字如同一串密碼，啟動了一連串信號，我看不懂，但是能感覺到一股曖昧的味道。
而我當時一定是腦子淋壞了，才同意讓他加的吧。
他怎麼會知道老子喜歡男人？
二
之後的幾天他一直用微信找各種理由找我一起打遊戲什麼的，我沒有拒絕。直到某天晚上，他跟我說他家裡沒有人，問我能不能去他家裡玩。
我起初是有點抗拒的，畢竟這種事也是第一次，晚上去一個來路不明的男生家裡玩，無論怎麼說都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經不住他軟磨硬泡，還是自己心裡也挺躍躍欲試的，居然鬼使神差般地答應了。
去到他家裡，家裡確實沒有人，他拿上兩瓶酒，帶我上了他家的陽臺。
「樓頂能看到鎮上最好的風景。」他說。漆黑的夜幕上除了一輪彎月什麼也沒有，夏天的晚風總是不急不躁，吹到身上的那股舒適感剛剛好。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通過簡單的對話，我了解到，他在長沙讀書，比我大一屆，97年的，我98年。
「在外省讀書啊？」他問。
「嗯。」
「想過畢業之後回來麼？」
「當然想啊，北方的東西我都吃不習慣。」
「哦～你回來就是為了吃啊？」他指了指我。
我被他逗得有點想笑，抬頭看了看他。他身高跟我差不多，都不算高。整張臉，在偏黃燈光下雖然看的不是特別真切，但是，還蠻舒服蠻好看的。
不說話的時候，我倚在旁邊，看著他開了水管給陽臺的植物澆水。
啤酒的度數不是很高，但是氣氛卻意想不到地微妙。
「要不要下去坐坐？」他的這句話讓我突然回過神來。
「好。」我看他正要轉身走，我突然猶豫了一下，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我大概是被這假酒衝昏頭了罷。
衣角沒有扯到位，反而觸摸到了他的手心，他也一把接住。然後幾乎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就轉過身來把他的臉貼到我臉上，一個試探的緊張的小心翼翼的吻。
爺的初吻！
第一次接吻，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啤酒味，水果味，來自我的，他的味道全部轟炸在一起，和想像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像是被狗舔了。
我他媽居然還挺喜歡種被狗舔的感覺。
也許是第一次的新鮮感，也許是情難自禁，兩個人就在陽臺這樣親了很久很久，也不知疲倦，年輕小夥子果然血氣方剛。他親了我，我也要親回來。
最後緊緊地貼在一起，夏天雖然很熱，我們似乎也不想放手。
「我們，這算什麼？」終於我打破了這份寂靜，試探地向他詢問。
「算是對象。」
哦，我大概就是這麼上了這條賊船。
三
剛戀愛那會，我們有很多個與這個夜晚相似的夜晚。比親吻更多的是擁抱，在我的記憶裡，擁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喜歡，是毫無防備地敞開自己。那時候多快活，連空氣都是甜的。天那麼藍，樹那麼綠，看什麼都像在唱歌，嘴上說不敢奢想天長地久，不過是故作姿態。
直到九月份的分別。
四
我去學校的前一晚，他在樓下等我，我們出去散了很久很久的步。從小鎮東轉到西，再從西繞了一個大圈，頗有衝擊微信步數排行第一的姿態。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他把我送到家樓下，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笨蛋，回頭啊。
真是心有靈犀，他在離我100米的時候轉過身子，衝我揮了揮手。
我也做出再見的手勢，然後轉身走進樓道裡。
這輩子能碰到一個真心真意相互喜歡的人，好像也沒有遺憾了。我當時幼稚地這麼想。
五
再讓時間回到2019年的那個元旦吧。
這是我和他徹底分手的日子。大概是中午12點，我背上包下了宿舍樓，沒有去食堂吃飯，徑直走進了學校超市，要了兩瓶牛欄山，一包叫不出名字的煙，一個打火機，然後漫無目的地向學校外走去。
把兩瓶白酒裝進包裡，嘴裡叼著煙，點了火，深吸一口。
吸得太過用力，煙從我鼻子和嘴巴裡冒出來，我止不住地咳嗽。我不太會抽菸，也沒有什么喝白酒的經驗。只是我現在心情很糟，想哭，可是路上有人，我不會讓自己的眼淚決堤分享給這些素不相識的人。煙和酒，大概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麻痺自我的失戀配方。
開學之後，我們互相約定好，每天晚上有空就一起視頻電話，就算再忙再晚，也要互道早安晚安。別的異地戀情侶要有的東西，我們都要有。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只能通過雖然無處不在但是絕對無法排列想念的手機來聯繫。
本來就沒什麼穩固基礎的感情隨著距離和時間一小塊一小塊地瓦解。
從剛開始每天都能打一個多小時的視頻電話，慢慢到後來每次不過十分鐘就匆匆結束。
真心吐訴的次數越來越少，更多的是他不耐煩的語氣和不穩定的情緒。
期間吵過很多次架，有很多次都讓我覺得我好像真的不了解這個人，我不曾認識這個人。
我先提出過分手，說性格不合適，大家點到為止。
他總有一萬種方式認錯，讓我心軟，卻沒有一種方法讓我不失望。
有一段時間的睡眠狀況差到了極點。
明明很累，躺在床上會陷入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的，經不起一點聲響，扛不住一絲混亂，如同一個暮年老人。控制不住地想東想西，不知道這種灰色得讓人窒息的狀態還要保持多久。
2019的元旦，我更是發現了他出軌的證據。錯愕之餘，打電話過去向他質問。
「我不解釋，你要願意這麼想就這麼想。」
真是滑稽又諷刺，我的2019居然以這樣一種荒唐可笑的方式作為開頭。
西北的冬天，沒有下雪，但還是冰冷乾燥。我穿點有些單薄，手裡捏著的是今天的第三根煙。在寒風的吹襲下，草兒全部枯黃，有些樹枝上僅剩的黃葉，也都飄落了，餘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北風中戰慄。學校外面這片算是郊外，沒什麼人，我像是一條野狗，不知道要往哪裡走，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來，不能去想，不願意去想。
打開一瓶白酒一飲而盡，馬上被辣得齜牙咧嘴，好在身體總算是有點暖和了，但馬上步子也開始變得有些晃晃悠悠。
走了不知道多久，來到一片廢棄的火車道。遠處是一家陳舊的化工廠，從這裡，可以看到蒸汽不斷從蜂窩似的煙囪裡向上冒出來，蕭瑟極了。
我彎下腰，坐在鐵軌道上，點上第四支煙，掏出手機，盯著發光的屏幕到漆黑。終於，我像回過了神，給他撥通了最後一個電話。
被酒精醞釀的情緒強烈發酵，我的情緒仿佛在一剎那決堤。爭吵的內容我已經記不太清，能夠記得的，是我聲嘶力竭的吶喊，和電話那邊傳來的冷淡和不屑的聲音。
我們之間，算是徹底走到頭了。
我打開包，將剩下的一瓶白酒一飲而盡，再把瓶子扔的老遠，丟給他一句，「你他媽會後悔的。」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大概是掛掉了。而我仿佛也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到現在也終於洩了氣。我站起來，沒走兩步，就暈倒在旁邊的草叢裡。
大概此生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吧。
醒來的時候腦袋發漲，全身冰涼，有強烈想吐的感覺。手機沒電了，屏幕也跟碎成了花似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只知道天還沒黑。
幸好走到馬路上邊上時有一個騎自行車的高中小夥經過，停在一邊打量著我的樣子。兩瓶白酒下肚，我現在走路的樣子大概像一個有精神問題的乞丐。
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他，沒有他我或許那天真的沒辦法順利回到學校。
很多事情，也就是在那之後全部想通了。
六
我們從一開始到現在就不合適，而異地戀也是延續這段感情最壞的方式。什麼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我真的很喜歡他嗎？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過兩個月，到現在也才半年的光景，能有多喜歡？只是不甘心罷了。
只是到現在，我再想不出任何不甘心的理由。
他的聯繫方式，我通通刪除。就當從來不認識這個人，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那段難熬的時光居然很短，分手了反而是一種解脫。不會再因為某一句話瞬間失落。
不會因為一句被遺忘的晚安而睡不踏實。
去他媽的戀愛。
末
再次碰面已經是一年之後，期間他試圖用qq微信加上我，被我一一拒絕。只是沒想到，我和他當初已經狠話說盡，他居然還有勇氣和臉面來死纏爛打。
我從超市結帳之後走出來，沒想到他也追了上了。他一定不知道，此時他的出現就跟路邊被風吹過的一個垃圾袋，我眼都不想抬。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真的沒辦法原諒我了嗎？阿橙。」他從後面叫住我。
我加快腳步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阿橙，不是我的名字。我很喜歡吃橙子，他知道，他之前也就一直愛這麼叫我。
可世間哪裡還有什麼阿橙啊。
圖源 - 小紅書@貓哆哩
作者 - 404
編輯 - 叄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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