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父親曾與幾位同事來沙市考察鐵路項目,住在麗莎飯店。夜裡九點,於點點燈火中乘船離開,前往武漢。船票還是託人買的,可見當時長江航道作為水運業依舊繁榮,一票難求是實景,與此同時沙市鐵路業誕生。
八十年代末,曾心血來潮,想去活力28當名播音員,一個人騎行在彎彎曲曲的堤岸上。交了20元報名費,當時也算一筆不小的數目。人家並沒看上我,後來在另家企業撰稿播音,擺弄一些磁帶唱片攝影類。我的上一屆播音員是個模特,曾身穿和服,為敲開日本市場給活力28打過廣告。可惜那盒錄像帶,並沒有保存下來,否則也會成為文物。
我們就這樣丟失著時間,以及時間上曾經開出的珍貴花朵,那是一代人的努力和奮鬥。
1984年,丁玲來荊州,李南傑老師是接待者之一,陪其參觀遊覽,走時送的禮品便是活力28產品,並留照。有素不相識的文友,問我是哪裡人,我說沙市。對方道是不是「活力28,沙市日化」的沙市?那時沙市的名氣比荊州大,活力28的廣告在央視黃金頻道,黃金檔輪番熱播。
今夏的一個傍晚,我穿著布鞋,走在灰撲撲的路上。身後是文星樓琉璃瓦飛簷映下的火紅落日,前方是活力28隻剩下骨架的老舊大門。當年應聘的辦公樓,整體框架依在,只是鋁合金門窗東倒西歪。一捧不知多少年前的乾花扔在過道,當時的鮮豔和這座曾經輝煌的樓宇一樣,都已成為標本。滴水的陽臺,告訴我有撿荒者在此寄居。
旁邊的院子已拆得異常空曠,只剩下上了鏽的高大油罐。殘陽如血,五六條野狗在裡面瘋跑,成群的烏鴉於空中哀鳴。那一刻,美至壯烈。時間是位歌者,祭奠著逝去的將軍,天空豎起的彩色盾牌,滿是披荊斬棘的歲月。
立在牆下,望著被翅膀劃傷的黃昏,滿是憂傷。昔日的盛景早已不復存在,只有爬山虎茂密的枝葉在廢墟裡洋溢著清涼的熱情。人去樓空,曾經揚眉吐氣的員工早已下崗,洇散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活力28,當初命名時,一定希望它充滿活力,怎奈造化弄人。
時間是一面鏡子,有圓滿也有破碎。那些飛逝的黃昏,多麼像我們的傷口,捂在心口的痛。
我想我是愛這座城的,包括它的落寞、衰敗。就像戰爭後的平靜與悲愴。
也常在黑暗裡,扶著江邊的欄杆,望著遠處閃動的漁火,聽溫柔的浪聲一波波湧來再一波波遠去。那是一個城市的惆悵。千古一水,對與錯,都是她的背影。我們轉身在這種蒼涼中。
活力28,一段小枯榮,洋碼頭文化的小縮寫。
沙市臨水而居,碼頭文化的崛起,實屬自然,且綿延幾千年。春秋時,便是楚國的都城外港,宋時已有了堤街,到了明清更是繁華的不得了。江上百舸爭流,千帆競渡,岸上車水馬龍,號聲低吼。
碼頭,顧名思義,泊船靠岸處。作為陸路交通閉塞的臨江小城,水便是命脈,不僅循環體內,還是通向外界的窗口。商賈、學子、旅人,權貴,於江上來來往往;鹽、瓷、絲、茶等,在水面上川流不息。
那時的碼頭,屬原生態,隨坡就岸,各具名目。吐納糧食的叫谷碼頭,轉運棉花的叫棉碼頭,同理瓷碼頭、靛碼頭、玻璃碼頭,不一而足。凡是和生活息息相關的,都將呈現,亦人類自身體溫的延伸。
「玉海金堤」,即現在的玉和坪,地處洋碼頭的最東端。李南傑老師的外公是沙市有名的私塾先生,母親也是。小時,外公常帶他到江邊玩耍,那時大堤上住滿了人家,上世紀五十年代修分洪工程時,全部撤走。外公告訴他,玉是玉石的玉;海,水的意思;金,寸金堤。明代「公安三袁」的小修曾在詩文裡記載,日風清美時分,泛舟採石經歷。那時沙市就有採石洲,五彩的石頭「燦爛崖岸」。他們挑喜歡的,帶回去做筆擱、鎮紙。當時的玉和坪屬隱形碼頭,也可叫作玉碼頭,實乃洋碼頭前身。
到了清朝,日本明治維新後,國力增強。怎奈資源匱乏,便開始對外擴張,中國遂成餡餅。甲午戰爭,中國戰敗,1895年籤訂《馬關條約》,除割地賠款,增開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為商埠,並允許日本在中國的通商口岸投資辦廠。沙市首當其衝,成為日本的盤中餐。次年,英、德、丹麥、瑞典、挪威等國相繼入住,在沙市設立領事館。三年後又圈定日租界,這便是洋碼頭的由來。一是洋貨的傾銷,二是生產資料的輸出。洋碼頭也非官方術語,而是民間俗成。
日本相中了竹架子碼頭,即四碼頭。從現在劃定的洋碼頭範圍來看,囊括四、五、六三個碼頭。所不同的,洋碼頭有躉船,可以停大貨輪,其他碼頭多為木船,一個先進一個落後。當時沙市有四家輪船公司,小火輪冒著濃煙,在江上「突突突」往來穿梭。各公司在煙筒上刷上黑黃紅不同顏色,以示區別。遠遠一望,便知是哪家的。
海關、各領事館、洋行、鹽局、渡口、工廠紛置岸上。建築多西式,許多材料來自國外,白牆紅頂,圓柱拱券,是當時最大的客貨碼頭。朋友小周曾在哈佛燕京圖書館五樓的珍品室巧遇沙市老碼頭照片,上面寫著湖北沙市,1911年02月25日。應是美國傳教士或旅行家拍的。平靜的江面白帆似雪,桅杆林立,岸上屋宇宛若宮殿,參差起伏。
洋碼頭,讓沙市迅速躥紅,成為淘金港。荊州城裡的有錢人,周邊縣市的富戶,外國的公司銀行從四面八方湧來,形成了以洋碼頭為原點的商業輻射。九十多歲的陳老師祖上,變賣田產,從鹹寧帶著一壇壇銀元,乘水路遙遙而來。於和平街安營紮寨,建起綿延房屋,開菸絲鋪做生意。
歷史是矛盾的, 盛景之下有繁榮,更有隱忍、牴牾、禍患與苦難。
1911年,即哈佛那張老照片拍攝後的九個月,沙市巡防營暴發起義。13年前,招商局更夫打死楊興全一事,只是一個小小的導火索和伏筆,民族矛盾才是致命點。
任何文化均非孤立,無不為時代造影,框定在既定軌道。
有洋碼頭就有海關,33位稅務司,有外國人也有中國人。辦事,得爬上幾十層高高的白色大理石臺階。李南傑老師99歲的叔叔曾在裡面報關。從1896年開關到1946年閉關,歷時五十年,從而標誌洋碼頭洋人統治的結束。徵的銀子,或用於庚子賠款,或交江漢關國庫,或用於市政建設,包括中山路、中山公園的修建。
碼頭工人,是這片熱土根性中最倔強的部分。拼的就是一把子力氣,血脈僨張也好,號聲「咳喲」也好,都是力量的形式和代表,同時也是羸弱、痛苦、無奈的代名詞。一餐早酒的妥帖,一江水的嗚咽,均真實拓影。賣力氣,一個「賣」字便拘定了悲哀。沒機靈機巧可賣,沒祖上財產可賣,沒專業技能可賣,只有一腔血肉,能換回生存的必需。皮鞭、辱罵、排擠、打壓。外國老闆的傲慢,中國監工的刁蠻。這個世界是交換的,因低微,只能原始。
碼頭工人的頭披很有意思,一般為深藍色,可以打成各種花結,纏在頭上交叉、或像少數民族那樣挽起來、半纏半披或頂在頭上,搭在肩頭。流汗時,擦一把,又是毛巾,一塊布充滿無數種魔幻藝術魅力。
婆母曾說,年輕時,給夫家做童養媳,常把臉抹黑,拖板車到洋碼頭送竹送柴。一排排木船沿江擺開,一缸缸榨菜運至岸上。湘鄂的農副產品,川黔的山貨在這裡集散。
抗戰爆發後,沙市民航業的船隻,常在麻袋裡藏匿槍枝彈藥支援前線。
1939年,武漢淪陷,鐵路癱瘓,沙市港成為入川要塞,貨物人員由此集結轉移重慶。沙市大街小巷一夜間充滿難民,即便手握黃金也買不到一張船票。好多外來客困在沙市,中山馬路兩旁常擺著急於出手的花花綠綠的毛皮綢緞衣物和古董字畫。
1940年端午節前夕,日軍為打通進攻重慶的路線,轟炸沙市。硝煙,飛機,轟隆隆的炮彈聲。瓦屋飛成碎片,洋碼頭在劫難逃,招商局的門窗多有損毀。只有現在天主教堂後面的打包場,安然無恙。因是英國人修的,四樓平臺畫著大大的米字旗,日本飛機不敢炸。市民提著籃子,抱著被子紛紛跑去避難。整座大樓人聲嘈雜。陳老師一家冒著炮火,好容易在四樓找了個安身之地。
沙市失守後,江水沉默,船隻癱瘓,商鋪關閉,有錢人逃離,沙市港成為死港。碼頭工人被日軍抓去修碉堡工事,「凍死,餓死,累死」 不計其數。連帶他們的家眷,命運多舛,人世飄零。
解放後,航運業重新發達,成立了搬運公司。1952年時,風華正茂的李南傑老師在洋碼頭拍下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圓臉稚氣的年輕碼頭工人,頂著頭披,低頭正扛起一袋麻包。麻包壓在肩上和頭的一側,高出腦袋一大塊。頭頂上方是用兩塊木板搭的滑板,一麻包一麻包的貨物手動往下滑。照片旁寫著「沒有傳送帶的時代」。
一江水養育一城人,那是大地的呼吸,幾千年流動的心肺。
順著沿江路新鋪的甬道,至文星樓,翻過堤,便是洋碼頭。去歲在雨中去了天主教堂,鐵藝雕花圍欄,一盆盆怒放的鮮花。於二樓大廳一排排沉默的座椅間坐了會。時間是恭敬的,善和愛是人類尋找的友人,就像擦身而過的時間。無染原罪堂,哪怕信仰不同,人們都希望上萬年刮過的江風是溫柔的。
在教堂旁偏僻的巷子裡,遇到兩位婦人,自稱義工,在此做飯。端碗的手腕掛著磨得油光鋥亮的十字架珠鏈,牆角的聖母山供奉著聖母瑪利亞潔白的雕像,旁邊堆滿了鮮花。
今春再去,依舊在雨中,灰藍的天,寂寞的江水。天主教堂巨大的十字架,沐立在蒼茫煙雨中。
重建洋碼頭後,教堂兩旁的建築已然扒掉,聖母山移了出來。裸式設計,教堂的柵欄和門房也已不見。那些在細雨中散發著薄香的花朵,依舊擺在高高的臺階上,旁邊牌子寫著:聖物只能觀賞勿搬移。一黃一白兩條流浪狗安靜地守在大門口,見到我,圍跑下來。
在汽笛的長鳴聲中,我叩響了教堂的大門。
這個教堂並不古老,1995年籌建,1997年落成,現代化風格,整潔肅穆,充滿濃厚的宗教味。舊基是臨江旅社,周恩來曾在此下榻,指揮工作。80年代,煤販子為便於運輸,也常住在這裡。上世30年代的西式建築,最早是老教堂的房產,財務管理處。老教堂在洪家巷,叫洪家巷主教府。
最早傳道的是比利時人,後由美國神父接管,修了學校、醫院、育嬰堂等慈善機構。育嬰堂在江對岸,學校為新沙中學女子部、男子部、小學部。男子部即現在的沙市一中。小學部在公園附近,非常漂亮的尖頂紅房子,陳老師曾在裡面讀書。日本人打進來後,成為日軍營地。
修女圓臉短髮,非常可愛,說,一個月300元零花錢,夠簡單生活。過去教會學校的老師都是修女,包括對岸育嬰堂裡的教師很多是從義大利請來的修女。那些堂裡姑娘,即當年的孤兒有的還健在。她們不幸也幸運,在外界最苦時,依舊能接受教育,且有食物吃。修女說,聖母瑪利亞是耶穌的母親,供奉她是因為敬愛,並非當作神。
神父拿出來一幅繡品,類似現在的錦旗。纏枝花卉中間簇擁著聖母瑪利亞安靜飽滿的頭像,藍巾藍袍。頭像上方呈圓弧繡著「天主聖母為我等祈」,下方對稱繡著新沙女子學校。估計是當初懸掛教室牆上的徽標,後來流落民間,被田神父用100元錢買了回來。杏粉色真絲緞,精美的繡紋雜有金線。近百年的物件,背面有點破損。
上世紀 40年代末,老教堂的五位荊州籍修女隨美國神父出國進修。一名病死重慶,一名留在美國,另外三名修女獲得博士學位後,因無法回國,轉道臺灣辦學。80年代回國探親,90年代捐款建了這座教堂,取名懷恩堂。如今她們已作古,教堂後面,立了碑。儘管是空冢,也是思鄉的一種表達,亦是洋碼頭的一部分。
有天至江邊,天已黑透。不少建築圍著綠網。閉合的夜色裡,只有一個小窗亮著光。走過去買了瓶水。老闆很高,有點憂鬱,站在低矮的房間,有種頂天立地的感覺。從窗口望進去,狹小的空間堆滿了一件件稻花香酒。偶有挽著褲腳的工人來買啤酒、花生米。他們的工作是翻舊,剷除內外牆,保留主體,重新粉飾貼瓷磚。這也是重修洋碼頭的主旨,以舊修舊。
老闆在此做了三十多年生意。原有自己的門面,前店後倉。除周邊市縣的商販,還有四川的商家一駁船一駁船找他進貨。上世紀九十年代,是碼頭生意的全盛期。春節時,人頭攢動,走都走不動。兩大市場,一個批水果乾鮮,一個批百貨日雜。前些年,隨著兩湖大市場的崛起,這邊開始沒落。現在只剩下他一家,門面拆除後,轉至教堂門房。門房沒了,挪進教堂一樓這間小屋。
昏黃的燈下,窗外的紅漆破木椅掛著個紙板,歪歪扭扭寫著:五碼頭小賣部。怕不夠高,椅腿墊了很多半截舊磚。他說,不想去兩湖,這裡清閒。我倒覺得很有眼光,以後開發成旅遊休閒勝地,遊客增多,自然有得賣。
毗鄰教堂有幢三層小樓,青磚,鐵藝陽臺,講究的門窗和屋簷。最早叫安利英洋行,英商,經營桐油生意。很有實力,總部在上海,參股沙市老紗廠和後面的打包廠。去年,一樓還搭有石棉瓦棚,兩塊藍漆卷閘門,旁邊的石門寫著黃山頭酒廠經營部。現已拆除,露出本來面目,民國範。山牆上盤著的綠葉子枝幹,已被鋸了去,擺在地上。樹的根很粗,生於房後,一半長在青磚裡,在牆裡遊走,從前面穿出。沙市老建築很多這種奇觀,是不知名的歲月和種子奇妙旅行的結果。
洋碼頭的老房子,所剩無幾,炮火、無情的江水、拆遷。現在只有打包廠、大慈街、安利英行、吉祥花號、天主教堂、老候船室、老活力28廠、老棉花機械廠繼續留存光陰。
1953年修的候車室,先木板結構,後磚瓦結構,拆了一些洋建築。
上世紀六十年代,航運業依舊是荊沙人的水上翅膀,碼頭改用數字命名。東方紅一、二號成為主要客輪,重慶至武漢,重慶至上海。沙市人出遠門,先坐船出去,再轉至其他交通工具。 朋友說,到外求學,至武漢,水路彎彎,得一夜搭半天的工夫。不像現在乘高鐵50多分鐘即到。每每離家,父親相送,夜色的碼頭裡,直到看不見船的燈影。
候車室裡,有茶水、瓜子、花生、水果賣。那時窮,爛了修掉一半的梨,一毛錢一堆,都捨不得買。
江邊旅店的大通鋪,夏天一張破席,冬天一床爛絮。幾毛錢一晚,隨著生意人的增多而漲價。
疫情期間,朋友繪了《老碼頭》,看到時便驚豔,幽藍的祖母綠,更能彰顯江水的深邃,人物的憂鬱。破碎的臺階,炊煙,沿河老吊腳樓,晚清民國圖景。繪的童年時的沙市五碼頭,風景可與沈從文先生的《邊城》有一拼。江南味十足的小城,涓涓流水裡泊著兩頭尖尖搖晃的木船,像被時間稀釋的人生,卻根植於記憶之海。
一個小而簡單的側面。在亭亭如蓋,漸遠漸失的時間世界裡。
在洋碼頭老物件捐贈儀式上,一位收藏家拿出一個沙市老工藝品,龍鳳掛匾。我也有,一模一樣,只是比他的大。結婚時在沙市商場四樓花35元錢買的,還有個松鶴延年的。同時買了一對琺瑯手鐲,一支派克金筆。在一樓買了一床天藍繡花真絲床罩,150元。不會打理,機洗,不到一年就一條一條爛掉。因喜歡,便記得。
本土最大的沙市商場,已數度更名,洋碼頭也開始優雅變身。時間,一個城市的孩子,每一天都在長大,就像我們的國家。
我喜歡繞至事物的背後看一看,就那麼看一看,非獵奇。時間,時間的背後還是時間,那是一個城市的思考。人們可以叫它歷史,也可以叫記憶,更多時是無言的沉默。
洋碼頭是把雙刃劍,繁榮了這塊土地,也掠奪了這片水鄉。回顧洋碼頭便是回顧整個沙市近代史。
當年,洋碼頭是洋人的碼頭。中國人只能在裡面扛包、卸貨,打長工、短工,排隊抽籤,等活幹。今天,真正用洋碼頭命名,我們是主人,記住它,也是懷念自己。
高鐵、高速的興起,結束了長江航道水運業的龍頭地位;興盛了幾十年的碼頭批發業也被兩湖取代。使命完成,來江邊的多半是休閒瞭望之人,成為景觀區實屬必然。
時常在岸邊走一走,就那麼走一走。圓月在天,江風獵獵。走過最漫長的風情帶,就像走過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 。那搖落的繁星,野菊花綻放的璀璨江面,依舊雍美。
船隻靜灣,細浪層層。唇語般的月色,對岸遠山如黛的房屋,奔湧而來的黃昏,都是這個城市的細節之美。
一聲悠長的汽笛,一聲韻律十足的號子,劃破多少心碎,又有多少憧憬和浪漫。時間的骨頭,被我們記住,堅硬,卻含淚挺立。
(發《北方文學》2020年8期)
作者:菡萏,荊州人,中國作協會員。文字散見《清明》《作品》《天津文學》《湖南文學》《散文》《四川文學》《草原》《文藝報》等雜誌報刊。出版有文化隨筆《菡萏說紅樓》、散文集《養一朵雪花》。獲得湖北新聞獎,中國作家網第三屆本周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