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鴉片大王」坤沙手下的低級軍官,成長為金三角「教父」,糯康用了16年。這期間,他帶領販毒集團成員在湄公河一帶製毒、販毒、殺人搶劫、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2011年10月5日,他們殘忍殺害13名中國船員,這也成為他們覆滅的開端——
5月10日下午,一架飛機降落北京。在8名中國特警的押解下,穿著囚服的中等身材男子緩緩走下舷梯。之後,他拿起筆,在逮捕證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糯康。
中國「10·5」案件專案組成員代表見證了這一刻。警方證據顯示,2011年震驚國際社會的湄公河「10·5」慘案,以及其他近30起針對中國船隻和公民的持槍搶劫、殺人案件,都與長期盤踞湄公河「金三角」地區的武裝販毒集團有直接關係。該集團頭號人物,便是金三角「教父」糯康。
湄公河上的「10·5」慘案
2011年10月5日上午9時,湄公河上,中國商船「華鑫6號」目睹了13名同胞不幸命運的開場。
當時,緬甸籍商船「玉興8號」在前,中國思茅籍商船「華平號」隨後,正從中國關累碼頭開往泰國清盛碼頭。在這條「國際水路」,它們按慣例懸掛著中國、寮國、緬甸、泰國國旗。然而,子彈飛來時,這些國旗未能庇護他們。
「華鑫6號」因為位置靠後,躲過了死神。「華鑫6號」船員看到,有7、8名武裝匪徒登上前面兩艘船,隨後揚長而去。
船主郭志強在中午12點左右,收到了「玉興8號」船最後的呼叫。廣播呼叫非常突然,船長只來得及說了四句話:「我現在在吊車碼頭!馬上叫救護車!馬上報警!有人受傷了!」從此,這兩艘船就如同斷線的風箏,脫離了中方掌握。
而湄公河的另一岸,是剛接到毒品走私入境線報的泰國軍方。
於是,兩艘被懷疑販毒的船,在當地時間下午1點半左右,與泰國軍警交火。當時船上有5名武裝人員,其中一人被擊斃。泰國軍警在兩艘船上沒有發現一名中國船員,卻驚詫地搜出了95萬粒「冰毒」。
隨後幾天,泰國警方從湄公河相繼撈起了11具中國船員屍體,並稱兇手應是緬甸佤邦的販毒集團。但這很快遭到緬甸政府否認,並稱槍擊中國船員的正是泰國警方。至10月10日,13名中國船員屍體全部找到。
一時間,「中國船員販毒?」「泰國警方殺中國船員再栽贓?」成為各國網絡上爭論激烈的話題。
而我國專案組如今發布的結論是:「在泰國湄公河班曾水域,糯康與泰國個別不法軍人勾結策劃、分工實施了該血案。」5月10日上午,首犯糯康由寮國依法移交中方。
「我們盯上糯康,是掌據了足夠的證據。」在回國的專機上,專案組組長、前線總指揮、公安部禁毒局局長劉躍進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慘案發生後,中國成立了200多人的專案組,分6個工作組,赴寮國、緬甸和泰國。通過與各國警方的合作偵查,他們最終將目光鎖定在糯康販毒集團上。糯康集團的二號人物傘康、三號人物依萊先後被抓獲。根據對他們的審訊,警方得知,糯康正是「10·5」案件的策劃組織者,是殺害13名中國船員的元兇。
總也抓不住的金三角「教父」
外號「教父」的緬甸人糯康,身高1.68米,體態中等,今年43歲。緬甸赫赫有名的販毒軍閥、「鴉片大王」坤沙縱橫金三角時,濃眉、捲髮的年輕人糯康是他手下一名低級軍官。
1996年,坤沙向緬甸政府投降。隨之投降的糯康卻開始給自己「築巢」,成員多時達100餘人。
他把人馬分散成15至30人不等的若干小股武裝,配備AK衝鋒鎗、M16步槍、手槍、火箭筒、手雷等武器,經常在湄公河一帶製毒、販毒、殺人搶劫、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除了謀財,他們甚至敢對各國軍、警出手。
2008年2月25日12時許,中國警方快艇去寮國聯絡警務,行至寮國「老嶽哥」附近水域時,差點被糯康團夥掃射成了「馬蜂窩」。槍戰中,2名民警和1名船員重傷。
歷年來,糯康集團奪走了中國、緬甸、寮國等國軍民數十條人命。據統計,2008年以來糯康團夥先後涉嫌針對中國籍船隻和公民實施搶劫、槍擊犯罪28起,致傷3人,致死16人。
在湄公河上殺人不眨眼的糯康,回到村寨,則是另一幅形象。他很少與人爭吵,喜歡悄悄地接近讓他感到不悅的人,然後殺掉。曾有兩位村民當眾頂撞他,他當時並不發火。可沒幾天,這兩個村民的屍體就出現在茂密的雨林裡。
這個被稱為「教父」的人,會從製販毒品和搶劫勒索獲得的財物中,拿出一部分賄賂當地政府官員;會給村民們一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在沿岸不少村寨養著情人,同時也是他的「線人」;他甚至「熱心」地幫一些村寨修橋修路。在當地積攢起了不小的威望,村民、甚至一些軍警都被他拉攏,甚至生了「惻隱之心」,在有軍警來抓捕糯康時,他們給他通風報信。
這一度讓警方無計可施。不僅如此,2011年12月,中老緬泰四國啟動湄公河聯合巡邏執法行動,令糯康十分忌恨。他專門研製了手機遙控炸彈,製造數起爆炸事件,並試圖襲擊船隊,所幸未造成嚴重人員傷亡。
「每往前走一步都非常困難,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亮光,哪怕是最遙遠的一丁點都看不到。」劉躍進對媒體回憶說。
當發現糯康集團主要活躍在湄公河緬甸一側,很少到寮國一側時,專案組找到了突破點——「督促緬甸軍警清剿糯康集團,把糯康集團『趕』往寮國。」
同時,聯合專家組「嚴格控制知曉機密的範圍」,「不到最後一刻,不向基層行動人員下達命令」。
這一招最終奏效。4月25日,糯康乘小船渡過湄公河,在寮國的孟莫碼頭靠岸。這有可能成為這位叱吒一生的毒梟,最後一次在「黃金水道」上乘風破浪。一行3人剛上岸,便被寮國警方發現。3人拔腿邊跑邊射擊,但沒跑多遠,帶著武器和彈藥的3人便束手就擒。
中國將是審判「教父」的終點站
由於為害多國,欠下中國、緬甸、寮國和泰國軍民數十條人命。糯康一被抓獲,各國都希望能審判他。緬甸提出糯康是緬甸人,泰國則表示「10·5」慘案發生地在泰國,希望能引渡他。
最終,糯康被移交給了中國。劉躍進解釋,糯康的抓獲是發生在寮國境內,他國欲對其審訊,需要向寮國提出申請。由於「10·5」慘案的遇害人員都是中國人,該案件的偵辦也是中老緬泰四國的聯合行動,中國有權利向寮國提出申請。「糯康是中老警方聯合抓獲的。糯康集團的二號、三號人物也是被中方抓獲的,中國投入了大量的警力,這也是提出申請的理由之一。」
基於此,經兩國協商,寮國同意將糯康依法移交中方,接受中國法律的審判。
劉躍進透露,「由於一些細節還未披露,要還原真相,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可能把一個案件分在兩個國家審理」,糯康會在中國接受審訊及下一步的審理,「不會再移交他國」。
這也意味著,中國將是審判這位在湄公河上謀財害命的金三角「教父」的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