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大概九歲!我和母親一起到山上砍竹子。母親說,這一小塊山是叔公家的,現在暫時由我們家管。我們可以砍這些竹子,但是卻不知道叔公什麼時候就會收回去。不過,這些我都不在意,那個時候的我只知道砍了竹子就可以賣錢,有了錢就可以買吃的。從沒有拉過竹的我不知道到了山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常年鮮有人走的山間小道,彎彎曲曲且四處布滿荊棘,各種蕨類植物霸道地生長在每一個角落,根本看不出哪兒是路,似乎每走一步都能踩到乾枯的蕨咯吱咯吱的響。而母親卻一馬當先的走在我前面,只見母親左手掰開兩旁的雜草荊棘,右手持起刀,一刀揮過去,荊棘雜草自動倒下給我們讓道。不一會兒,母親就為我開闢出一條向前的道路。但我發現母親的左手卻被荊棘劃出了一條血痕。我們終於走進了大山深處,到達了目的地。我累得一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母親卻沒有休息,便站在一條比她高几倍的新竹下,拿起刀在竹子上熟練地刻了一個「豐」字。一開始,我並不理解母親為什麼要在新長出來的竹子上刻個「豐」字,後來,母親告訴我,因為父親的名字裡有個豐字,刻上名字只是做標記,表示屬於我們的。這樣才不至於被別人砍掉,而無從說理。母親讓我試試,我拿起刀卻刻不出一個像樣的「豐」字,母親毫不留情的嘲笑我。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不會寫字的母親用刀子在竹子上刻三橫一豎的時候,就像我用筆在紙上寫字一樣熟練?需要刻字的是新竹,而我們真正要砍的是舊竹。母親站在一顆舊竹下,抬頭看了看竹子,用手比了比,大概就知道這是幾寸的竹子。母親揚起手便是一刀,一下、兩下……哚哚哚,不費吹灰之力,竹子便倒下了。似乎再屯的刀,在母親的手裡就變得鋒利無比。接著,母親把竹枝削掉,張開雙臂去量竹子的長度,量了幾丈後,一刀下去便把多餘的尾部砍掉了。母親習慣性的把刀鑲到刀鞘裡。接著母親抬起竹子放在我肩上,讓我試試拉不拉得動這條6寸的竹子。我試了試,雖然有些沉但還是可以拉得動的,只是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母親讓我先到平地上等她。我拉著竹子小心翼翼地走著,到轉角處,由於竹子太長,我跌了一跤。竹子滾到田底下去了,我也差點隨著竹子滾到田裡。我拉了很久,試驗了各種方法也無法把竹子拉上來。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就瞧見母親從後頭走來。母親叫我使勁把竹子往前拉,然後撩起竹子的尾部,就可以把竹子拉上來了。我按照母親說的做法,一使勁,終於把竹子拉起來了。而同樣,拉著比我多竹子的母親到了轉角處,換個肩,竹子也跟著母親轉了個彎,輕輕鬆鬆就過了那個彎。經過苦苦奮戰,終於把竹子從深山老林中解救了出來,一到平地上,我就丟下竹子,大口大口的吸著氧氣,汗水浸溼了我的背。母親則輕輕放下竹子,臉上沒有絲毫汗跡。母親依著拐杖休息了片刻後,便拉起我的小手,說帶我去買冰棍吃。母親裂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逢人就笑著誇獎我今天賺了兩塊七毛錢呢!原來一條竹子只值兩塊七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