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外子與我連續兩天遊歷於京郊西南房山景點。
位於房山嶽各莊鎮境內的上方山,古稱六聘山,是大房山支脈,距京城65公裡。其歷史悠久達2000年,是集自然風光、巖溶地貌及佛教文化為一體的綜合性森林公園。山中古樹參天,九洞十二峰七十二茅庵點綴其中,素有「幽燕奧室」之稱。
上方山開山建寺於東漢末年,經歷代修擴,形成以兜率寺為主寺、茅庵「丹碧錯落,嵌入巖際」,「花宮七十二,上下東西嵌」的格局,被譽為「庵寺復精絕,蒔花修竹,如江南人家別墅。」兜率寺為五進殿宇,香火旺盛時達500僧眾。寺後簷牆的「佛說四十二章經」刻入十五塊石板,於明萬曆五年(1577),由權宦總督東廠官校辦事提督兩司房掌司禮監御用監印提督禮儀房太監馮保施財銘刻,其哲理豐富,字跡遒勁虔誠,經修復後保護良好。舍利殿走廊明代壁畫栩栩如生,留有歷代名人題詩。
上方山明代修築雲梯262階,盤崖而上,故「以身為甕,雖復騰縱,不能出欄」。山內有九大巖溶洞穴,最著名的為「雲水洞」。洞中容108個自然景觀,高37米的基型石筍「擎天玉柱」為中國第一大石筍。上方山「天坑」具獨特的巖溶地貌,在北方屬首次發現。有山峰12座,群峰聳秀,奇異莫測,而「中天之柱」亦稱「摘星坨」海拔達860米,為最高峰。
「南有五臺佛法興,北有上方度高僧」,上方山千年塔院,存50多座僧塔、僧墓,其中:「懺悔上人塔」、「同源隱跡塔」、「浩如泉公塔」獨立於林。
此外,上方山生長著原始次生林和古樹名木,有漢柏、遼松、宋國槐、金銀杏、元菩提、明古檀六大樹王。
徐渭(1521年3月12日-1593年),明代中期文學家、書畫家、戲曲家、軍事家。紹興府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初字文清,後改字文長,號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田水月(水田月 )等。其自詡「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
徐渭與上方山,有著不解之緣。
徐渭曾在古稀之年受老友之邀,「恣情山水,走齊、魯、燕、趙之地,窮覽朔漠。」其所見山奔海立、沙起雲行、雨鳴樹偃、幽谷大都、人物魚鳥,一切可驚可愕之狀,皆達之於詩。他詩中的上方山,從《往馬水口宿煙麓陀庵》中吟出:「昔從良涿行,茲山在雲際。昨夕宿茲山,雲乃出衣袂。四徒夾一輿,兩膝拳至鼻。一裡轉百盤,鋸牙不得直。結葦以為廬,削木冒金髻。夜鍾但超懸,晨雞聊一嘒。巉巖既高騫,巑岏復孤厲。回思燕趙時,築城遏胡騎。安得盡如斯,脫甲開戶寐。」「茲山」指上方山諸山,表明其山高入雲,人坐轎中亦行於雲端,山路曲折險峻,峭壁聳立,宿農家而聞雞眠,回望過往駐防邊關,如能這般安詳,那定要脫去甲冑、開心而寐!
徐渭「眼空千古,獨立一時。」他的人生境遇被總結為:一生坎坷,二兄早夭,三入洞房,四處幫閒,五車學富,六親盡散,七年牢獄,八試不中,九死回身,十(實)堪嗟嘆!在他逝後20年,被明代文學家袁宏道在陶望齡好友處發現,徐渭所著《闕編》詩集。兩人欣喜若狂,研讀整夜未眠。後極力推崇,啟封塵埃,將徐渭「喚醒」出來。
袁宏道評徐渭:「文長吾老友,病奇於人,人奇於詩,詩奇於字,字奇於文,文奇於畫。」 「餘不能書,而謬謂文長書決當在王雅宜、文徵仲之上。」極盡讚譽。袁宏道提出「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性靈說,與徐渭追求藝術「己意」、「本色」有異曲同工之意,袁宏道與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並有才名,合稱「公安三袁」。而袁宗道《白蘇齋集》中「上方山四記」已成為中學生中考文言文賞析經典。其依登山遊玩順序,先記自烏山口入山時途中所見,經過「如行衡中」、「如行匣中」的登攀後,方抵歡喜臺。自歡喜臺拾級而升,又盡三百餘級,始登毗盧頂。記完頂上景觀後,又寫翻過摘星嶺,暢遊雲水洞,最後寫遊觀陡泉、烹茶轟飲的情景,以「至夜而歸」收結全文。從頭到尾,文路清晰,行文流暢,運筆自然。開創自明代以來,「遊記」式散文形式,一步一景,境遂心移,摒棄「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奢靡風氣。
明代以來,以徐渭為代表的「青藤畫派」大寫意潑墨技法,一切盡在似與不似之間。徐渭以其獨特的筆觸,墨分多色,濃淡乾濕,皴擦點染,不拘一格,汲取眾家精華;開創了大寫意花鳥畫風,將傳統的文人畫提高到一個更新的境界,「閒拋閒擲野藤中」的不經意,對後世中國繪畫影響極為深遠。這既是一種筆墨的體驗,也是一種心境的體驗。清代鄭板橋、現代齊白石甘為其下「走狗」;清代八大山人、石濤,現代吳昌碩、黃賓虹等,對徐渭書畫尊崇備賞。
可以想像,如今的上方山,雖歷經自然驟變、時代更迭、景觀更新,然從遍布山嶺的文化遺存及存留的詩詞文集,可窺見當時的風貌。所謂:山能載物,物能渡人,人更應惜時。奇境雖為天造,但奇人應為世留。
以上,為我遊覽上方山,初知徐渭,偶有所感,傳承延續,感悟感恩,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