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安徽潤天（上海）律師事務所主任王勇喜作為首批援藏律師，於2019年來到日喀則市薩迦縣開展了為期一年的援藏體驗。不久前，第二批來自上海的援藏律師也踏上雪域高原開展工作。王勇喜寫下這篇名為《愛在遠方——一位上海援藏律師的心之所向》的隨筆，記錄了他在西藏一年的所見所得。
一
時常想起薩迦，我應該是愛上那裡了。
我在生命裡寫下薩迦，少年不知緣淺。
2019年初我尚不知，我能來到八千裡之外的薩迦，那個我作為援藏律師工作的地方，在我生命裡寫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地方。薩迦給了我許多記憶，比如：
無聲卻又最隆重的歡迎。我來薩迦第一天，米局帶我一起下鄉宣講，有縣司法局、教育局和文藝隊，也是唯一一次下鄉宣講。我看到善良藏民的淳樸，心裡卻在想，你們衣服應該更乾淨；看到孩子髒兮兮地撲騰，心中卻在想，你們應該去上幼兒園。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我有一間辦公室在薩迦，這裡接待過許多藏民，我走的時候忍不住把它打掃一遍，像是在告別自己的家。我在這裡看過窗外的雲，在沙發睡覺，加班乃至玩遊戲。德吉、次玉、格多、倫珠、巴局和羅局，似乎所有人都充當過翻譯。
在飲食上，大家都很照顧我，我們一起吃火鍋，也吃藏面，我回到上海想吃也吃不到。每到一個地方，還問我是否有高原反應，有次我發燒，米局很著急地把我送到醫院。崗巴羊很有特色，最有幸我去過崗巴的邊境第一村，藏民牧羊又戍邊。
依依不捨，看著出薩迦的每一個路口，即使回頭卻再也回不去。米局送了我一幅，薩迦五祖的唐卡。在歡送會上，一幅幅哈達與珍重，薩迦縣司法局全員為我歡送。總覺得時間會很長，卻不曾想接送我的是同一輛車。
援藏律師是付出、被需要，難以割捨薩迦。
2020年7月23日，2019援藏律師歡送會暨2020年度「援藏律師服務團」啟動儀式在拉薩召開，開會時我還在想，薩迦的律師，會來嗎？我沒見到他，德吉說有。
回到上海，在路邊看到「迦」，不自覺就拼出了薩迦。
我在薩迦縣，經常拼車，最多的一次，是六次拼車一路去崗巴開庭，我沒覺得有什麼，正常欠薪討薪而已，他們卻說我做的很多。從工作變成被需要，縣裡很多人、部門，都打過我電話，一起聊天也一起吃飯，現在我卻走了。從生活到工作的方方面面，都會有諮詢，援藏不只是工作。
以前不知什麼是成熟？現在明白了，成熟其實是付出，被需要，為他人考慮，有責任擔當。
援藏是遠方，也是愛的冒險。
西藏是無數詩歌裡的遠方，是自駕遊進藏的終點，去過的人無不驚嘆她的美，沒去過的人處處擔憂高反。一個等待你的遠方，雅江和納木錯、羊湖與珠峰，多少景點在遊客口中傳頌。
我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沈從文
平生不悔入西藏，是多少援藏律師的心聲。我們來過這裡，上山下鄉，家人擔憂我們的身體，媒體報導艱辛，程東律師永留高原。
別人說她的苦難，我們卻在見證她的發展，並為她努力，西藏我曾是你的居民。希望遊客來薩迦旅遊，見一下雪域的敦煌，也希望把藏民的產品銷到內地。許多帶著對高反的擔憂，冒險來到西藏，結果都愛上了您，去過一次西藏就會有第二次。
二
援藏對律師的好處
一個新的開始，重塑自我。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西藏的司法環境對內地而言，是另一個世界，看別人的發展，可以思考自己。在舒適圈呆久了，人懶了，不怕死也要安逸，哪怕明天要死，人也要安逸。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缺乏勇氣，還缺乏家庭的經濟支持。援藏，律協司法系統給了後勤保障，西藏當地積極給予平臺支持，簡直就是一個天時地利人和俱全的鍛鍊平臺。
來到西藏，不免會思考，自己與家庭、與社會、與天地時間，思考得失，道由此可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要經常想想什麼是初心。
學習信仰，尋找信念，學會畏懼。
辦理過一個交通肇事案子，藏民因交通事故去世，他近親屬未獲賠償的情況下，還向司法機關請求，不要吊銷被告人的駕駛證——他不是故意的，何等寬容與善良。與陌生藏民在路邊對視，他會露出善意的微笑。
樂觀，藏民即使貧窮，也不乏歡笑，無食也要青稞酒，可以說他懶，其實不也是對生活的樂觀，苦難打不垮。
毅力，我喜歡鍛鍊，有人說身體的忍耐與心理的毅力相通的，鍛鍊的艱辛增加人的毅力。藏民有磕長頭的宗教習俗，小到轉山，大到幾千公裡到聖城拉薩、到岡仁波齊，何等的艱辛忍耐就會造成何等的毅力。
信念與畏懼，可以理解為對規則的不信任與破壞。藏民經常會說喇嘛在看著，意思是善惡會被神佛看著，信念與畏懼一體。做律師最大的彎路，就是對法律沒有信念與畏懼，法律是律師最大的信仰，也是不可逾越的紅線。
三
為什麼律師要援藏？
西藏對國家發展的戰略地位。
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佔國家領土面積八分之一，資源儲備更不言而喻，是祖國的西南戰略屏障。治國先治邊，治邊先穩藏，是歷屆國家領導人對西藏地位的論斷，這是我來西藏學到的第一課。
律師援藏，推動西藏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建設。
援藏培訓第一課，教導我們援藏律師要深刻學習領會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指示精神，充分認識做好援藏法律服務工作對於推動西藏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建設，維護西藏各族人民合法權益，促進西藏經濟社會長足發展和長治久安具有的重要意義，切實增強做好援藏法律服務工作的責任感、使命感。
四
我在援藏所見所聞
程東律師為援藏事業貢獻了生命。
來自大連的程東律師，我們一起在拉薩學習，雖未辨識，但都是同行之人。得知消息時，我在下鄉調查，驚聞同行之人如星辰隕落，心中悲傷不可言喻。程東律師的妻兒又會多麼傷心！程東如此優秀律師，怎能就這麼去了！
再之後，是害怕。同去西藏的律師，我們大多都正值壯年，上有老下有小，閃失不得。
高反重視它，就不可怕。
高反確實可怕，但重視它也不可怕。高原反應是久居平原人到高原缺氧環境內，因缺氧而發生的各種急慢性症候群。初到高原一定要注意臥床休息，不能運動，服用紅景天或複方丹參冰片滴丸，平穩渡過最初的高反時期。因高反引起感冒、發燒或嘔吐等，要及時就醫注意身體，避免因急性高原反應導致肺水腫腦水腫，奪人生命。最後，高反是人的生理機能，是身體對外界環境變化的反應、調節與適應，有高反並不是壞事。
五
我能為援藏做什麼？
在藏期間，我能做什麼？
律師援藏是針對無律師縣，律師有專業分工，但無律師縣的事情不分專業，每個援藏律師都有專業求助的時候，這需要律師技能培訓和支持。
希望能為藏區做點貢獻。法治與經濟、教育的關係，只有穩健的經濟才能推進法治、維持法治，法治是一件高成本的事。西藏許多縣的經濟，難以提供維持律師生存的業績業務，所以日喀則市下轄的十七個縣，才會沒有律師。法治、先進的司法環境，能為經濟發展提供良好的社會環境，助推經濟發展。教育是上述兩者的基石，高素質人才對經濟的發展不言而喻，普法與普及教育並重。
援藏為人為己，精神、文化和產業信息都要傳播。
援藏，不只為人，也是為己。我在薩迦，同事們都很關心我，我們都是一家人，一起互相學習工作。
我接觸的藏族同胞，都非常淳樸，西藏日喀則市的違法犯罪率很低。西藏融入中華大家庭大約是在宋末元初，有千年的歷史，這裡的文化浩瀚如海。我服務地薩迦縣駐地，就是藏傳佛教薩迦派的發源地，薩迦教派的班智達、八思巴則是西藏融入中華大家庭的重要人物。
我也是西藏與上海的一條小小紐帶。同樣我們也要積極傳播藏區信息到外界，支持它的旅遊以及其他產業。
援藏需要呼籲更多人參與。
援藏，每年都有人才留下，當地司法局也希望律師能留下開辦律師事務所，甚至希望律師在藏區成家立業。律師援藏需要大家共同參與、長期堅持的事業，希望更多律師接力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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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上海律協
原標題：《時常想起薩迦，我應該是愛上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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