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環形燈光線下，一個年輕女孩正在興致勃勃地介紹一款燈具。直播間外，是坂田一處工業園廠房改造的開放式工作區，數百名年輕人正在電腦前處理電商業務。
「我們正在準備迎接老外進入網紅帶貨時代。」張先生向記者表示。
新冠疫情讓這位做了14年實業的深圳老闆，趕上了新一類直播帶貨式跨境電商加速的風口。既有工廠又有網店的他，正在升級其直播器材產銷鏈，而學習網紅帶貨是重要一環。
得益於製造業和網際網路基礎，深圳跨境電商主要做出口，在全國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受疫情衝擊的深圳跨境電商行業在「至暗時刻」看到危中有機，決心進一步拓展「線上絲綢之路」，一些與跨境電商相關的「新基建」也在不斷搭建之中。
「這次疫情，對中國聰明的賣家是契機，他們一定會抓住機會在全球電商市場有新的表現。」深圳跨境電商行業資深人士杜玉生稱。
線上線下冰火兩重天
跨境電商有別於傳統外貿，它隨亞馬遜、eBay等國際電商平臺而崛起，成為中國商品進入歐美千家萬戶的重要渠道，近年來更是引起國家重視。
2020年一季度，中國跨境電商從業人員經歷了冰火兩重天的考驗。
據深圳市跨境電子商務協會（以下簡稱「深跨協」）執行會長王馨介紹，深圳跨境電商約有4萬家，在全國處於領先地位。新冠疫情國內暴發時，按常規備貨的跨境電商賣家供貨壓力變大，甚至面臨斷貨、嚴重退單的現象。進入3月初，中國疫情初步得到控制，企業復工復產加速，讓賣家的供貨難得到緩解。但在3月中旬開始海外疫情暴發後，短短兩周內，幾乎所有賣家的訂單都下滑，有三成賣家下滑比例過半。
4月3日，深跨協一份由658位賣家參與的調研數據顯示，以現有的庫存和資金，40%賣家還能支撐1—3個月，19%賣家能支撐3—6個月，20%能支撐6個月以上，另有21%賣家已經支撐不住。中小賣家目前存在融資難的問題，原因包括缺乏多樣性的融資渠道，忽視數據資產的作用和數據信用的積累。
海微億佰創始人任彭輝介紹，跨境電商服務商同樣是冰火兩重天。做疫情物資的服務商基本都是運力莊家，前期拿著十幾塊錢的包板籤約價大賺，後期更是把包機價格殺到了200元人民幣左右1公斤的天價。
深圳賣家發給線下商場的消費幾近停滯，線上消費則更為活躍。
不僅是海外買家的線上訂單量增多，線上熱銷品類也改變了。一份數據顯示，2020年3月，出口跨境電商同比去年增長最快的商品類目，包括口罩、體溫槍、一次性手套、紙巾、麵包機、種子、健康類食品、啞鈴、健康類保健品、洗碗機等。紙巾運費比自身價格還高。
全球最大跨境B2B平臺阿里巴巴國際站數據顯示，3月以來，該平臺線上成交量用戶同比增長約達60%，成交金額同比增長為167%，4月也是類似增幅。
瞄準直播電商新時代
調查發現，這次疫情導致短視頻和直播在歐美更為流行，帶動流量轉化模式的出現，電商用戶的消費方式也從以前關鍵詞搜索轉為網紅直播帶貨。
張先生是深圳市旅行家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他2006年下海創業，做過鋰電池和攝像器材，早期就在開拓外貿生意，後加碼跨境電商，銷售直播器材。在新冠疫情暴發後，歐美電商網紅帶貨、短視頻拍攝變火，其環形燈等直播器材成為多個線上平臺的爆款。
「疫情期間，直播器材沒有不斷貨的時候。之前規劃銷售額在上半年要同比增長50%，但現在2個月已經比去年半年增長了120%。備貨6個月的20天就賣完。」張先生稱。
與普通的貼牌工廠、貿易企業或電商企業不同，張先生企業堅持工貿一體。在寶龍工業園，張先生還擁有一個160多名工人、1萬平方米的工廠，挨著比亞迪工廠，擁有研發團隊和模具車間。
與時俱進是張先生多年在深圳做生意的信條。在坂田一處工業園改造的公司辦公區，張先生近來開設了一個直播間，讓一名女員工先練一下手，學習網紅帶貨的運營模式。
4月23日，福布斯新聞稱，中國的社交電商（social-commerce）已開始蓬勃發展，而「直播帶貨」在歐洲和北美仍處於起步階段。亞馬遜去年才推出了實時流媒體購物平臺Amazon Live，Facebook和Instagram也正在測試直播伺服器。
在張先生看來，中國電子商務領先於全球，網紅帶貨模式也會很快走紅國外。
張先生介紹，隨著跨境電商出口產品走向世界，珠三角代工廠老闆會更為注重專利保護，「我們廠做海外產品，只要有價值都會先註冊再上產品，避免被專利流氓糾纏，而且被侵權會打專利官司」。
阿里巴巴國際站總經理張闊分析，在全球抗疫的背景下，中國供應商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中國是恢復最快的國家，對外貿商家來說，當全球的需求逐步復甦以後，中國是唯一能滿足這些需求的世界工廠。「舊外貿是沒有機會的，新外貿才有機會。需求一直在，只是隨著時間會有變化，總量肯定會快速增長，通過數位化方式描述商品、抓住買家，是快速轉型學習的當務之急。這是未來10年，疫情催生的數位化方向。」
性價比暫時比品牌重要
據王馨介紹，中國跨境電商核心城市是深圳，而坂田是跨境電商集聚地。深圳自身優勢明顯。它是全球電子信息產業中心，傳統外貿和網際網路資源基礎深厚，擁有貨櫃吞吐量全球居前的深圳港以及連通香港的多個陸路口岸，吸引眾多資本、企業、人才聚集深圳。坂田農民房與園區廠房眾多，可以降低一線從業人員的居住辦公成本，因此集聚了一些有成百上千員工的出口跨境電商公司。
記者了解，在深圳跨境電商頭部賣家中，有「華南城四大天王」「坂田五虎」等名頭，這些公司的營收約達數十億元，此外還有環球易購這類營收更高的巨頭。跨境電商行業也常有「黑天鵝」事件，頭部企業時有更名。
和張先生的工貿一體企業不同，普通出口跨境電商公司一般重在銷售端，其在多個平臺開設多個帳號，打造多個品類的爆款。
得益於歐美難以媲美的低成本與高效率的人力資源，這些跨境電商的頭部企業乃至整個行業，關注更多的是模式的勝利而非品牌的壯大。
「跨境電商的品牌營銷時代似乎還沒有到來，現在還能規模化銷售賣貨。打造品牌要兩三年，反而耽誤賺快錢的機會。」杜玉生稱，在中國出口跨境電商看來，有性價比最重要，「好東西便宜到你無法拒絕才是王道」。
深圳跨境電商賣家的網際網路思維，加上以珠三角企業為代表的中國製造的生產能力，加上亞馬遜等全球渠道，可以將產品成本做到極致，從中形成利潤。
「跨境零售現在還是拓荒階段，遠沒有到達行業拋物線頂端。」杜玉生稱。
打造跨境電商「新基建」
「通過這次疫情，我們看到不管是生產製造供應鏈，還是物流服務供應鏈（包括銷售平臺等），在海外許多國家和地區都是十分脆弱的，存在信息化不夠，效率不高等問題。」全球跨境服務資源第三方交易平臺海微億佰創始人任彭輝認為。
中國電商平臺、跨境支付、物流倉儲、快遞尾派的軟硬體都已在全球領先。隨著中國的產品走出去，這些軟硬體解決方案都會跟著走出去。「這就是跨境電商的『新基建』，所以跨境電商服務IT企業發展也將因為技術的輸出而獲得巨大的商機。」任彭輝稱。
在任彭輝看來，由金融、科技、國際物流形成的「新三角」服務供應鏈（以前只有金融和國際物流二角），主導未來的中國跨境電商利潤分配模式，甚至於有機會「反導流量」主導世界的跨境電商利潤分配模式。
在杜玉生看來，中國製造在全球依然具有統治力，未來人力成本即使提高，也可以用生產效率的提升來降低。而生產效率提升的一個重要方向，就是科技創新賦能。目前，跨境電商的多個科技賦能新業態已在發力。
阿里巴巴國際站的主陣地在深圳。5月11日，該平臺宣布即日起啟動「全球線上展會」，意在提升買賣雙方的信息適配，並提高倉儲物流效率，針對不同行業、不同區域賣家，安排20多場線上活動。
疫情期，一些跨境電商網店運營工具也在走紅。杜玉生所在的南山初創企業紫訊科技的用戶在疫情期迎來暴漲。因為網店對電商意味著一切，而網店的安全性、便捷性一直是跨境電商的核心痛點。該軟體系統針對跨境電商平臺操作網速慢、一店只限一人的局限，設置了可多人同時操作並較大幅度提高網店網速的系統，實現了業務辦理效率的提升。
科技貨代平臺更受歡迎。競逐中國「科技貨代」賽道的企業拓撲絲路，已於近半年內完成兩輪融資。拓撲絲路搭建了全流程作業平臺和數位化線上貨代超市，為中小微進出口企業提供「全鏈、實時、透明」的一體化海陸空貨代服務和增值服務。在該公司創始人兼CEO胡敬飛看來，拓撲絲路賦能深圳跨境電商企業有著非常好的前景，跨境電商需要數位化升級和服務端升級。拓撲絲路與電商平臺構建一個數據模型，並與海關實時備案。海關可以藉助模型提升對跨境電商監管，還可以建立服務跨境電商的綠色通道。
跨境電商故事，未來能否寫出「線上絲綢之路」新篇章，還有待繼續觀察。
■觀點
通過數位化方式描述商品、抓住買家，是快速轉型學習的當務之急。這是未來10年，疫情催生的數位化方向。——張闊
跨境電商的品牌營銷時代似乎還沒有到來，現在還能規模化銷售賣貨。打造品牌要兩三年，反而耽誤賺快錢的機會。——杜玉生
中國電商平臺、跨境支付、物流倉儲、快遞尾派的軟硬體都已在全球領先。跨境電商服務IT企業發展也將因為技術的輸出而獲得巨大的商機。——任彭輝
資料來源：南方日報
記者 李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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