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有水千江月》是以臺灣鄉村為背景鋪開敘述描寫,書中的人大都是一輩子不曾離開那片他們土生土長的家鄉,他們對故土有一股濃厚的眷戀之情。雖然她筆下的這片故土不單單是美好的,在日復一日的日常的生活中,也有給人們帶來沉重的痛苦和打擊:貞觀的父親為了義務消防滅火而犧牲,貞觀與母親痛哭流涕;四妗的小孩銀祥在棺材裡被悶死,四妗淚流成河;二姨夫為盡情義而喪生,二姨的悲痛欲絕……傷痛正在蔓延,雖現實無法改變,但這片自己土生土長的故土有親人的陪伴、關心與安慰,漸漸撫平心中的傷痕,故鄉始終是人們心靈的寄託和牽掛,魂牽夢繞的港灣,精神的慰藉。
正如她在小說中寫道,「故鄉即是這樣,每個人是息息相關」,「這一家一族,整個是一體的,是一個圓,它至堅至韌,什麼也分它不開」。南洋打戰失蹤的大舅突然返鄉,曾經亂世時的從軍打戰,漂泊他鄉的艱苦生活與返鄉後一大家子團聚圍著桌子吃飯相對比,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他的恩賜。貞觀在嘉義讀書的這六年來,每每回家總是涕泗橫流捨不得走,在一座城市呆久了,原會有一種熟悉感,可是她回想起這記憶是「飄忽不定」的,再也不想離開故鄉一步。
貞觀和大信失去聯繫,貞觀心裡裝載著苦楚,一句想家想阿嬤,銀蟾就陪她回鄉了。故鄉卻可以幫助他們慢慢平復創傷,故鄉布袋鎮是他們永恆的淨土。小說裡的布袋鎮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貞觀和銀蟾要去大舅公司工作,讓阿嬤一同前往臺北,但阿嬤一語道破,「走到哪兒都沒人認識,無人可說,多孤單。」儘管貞觀在臺北住下三個月,仍是不能打心裡喜愛他心愛男子的故鄉。到了最後,貞觀還是選擇了還鄉,她不能喜愛異鄉,是因為異鄉人隔閡著人,異鄉人再怎麼言之,都隔著一道城牆,無法像故鄉的人心連心。
因此,蕭麗紅筆下的布袋鎮類似於陶淵明的「桃花源」。當大信離開布袋鎮時,他望著那兒的房子,間間通聲,戶戶相聞,這是臺北所見不到的景象。這正如《桃花源記》所記載的「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臺北的樓與樓間相隔,鄰裡少有往來,少了些許同鄉人的氣味。而在這布袋小鎮,無論哪家的小孩,大人都能叫出名字來。這怎能不令人嚮往呢?「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在書中也得到了詮釋,大信和貞觀路遇籬笆內的倆三個小孩在嬉戲、打鬧,這童年真是歡樂,而老人安享天倫之樂。人人各得其所,安居樂業,實屬桃花源。
這裡的風土人情不被外界侵擾,這裡的時間概念被淡化,這裡仿佛會永遠和諧恬靜、淳樸自然,正是蕭麗紅對自己的故鄉布袋鎮的深深的故土情結的深刻體現。她所營造出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桃花源,讓我們在閱讀時感受到,我們所失去的賴以安身立命的傳統,原是人類文化生活的絢爛本質。蕭麗紅從小的成長經歷與貞觀非常相似,《千江有水千江月》中的故鄉其實是蕭麗紅自己的家鄉。蕭麗紅的成長經歷,自己兒時的記憶,都是她創作的素材,蕭麗紅正是在回憶自己故鄉的基礎上,構建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