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水清 圖|網絡
1、
世人眼中有塊名媛樣板：愛馬仕+豪華酒店+錦衣華服+閒的沒事天天精緻下午茶。她們生活無憂無慮地令人豔羨，唯一的煩惱就是如何在一群愛她愛得要死要活的多金男中挑選良婿。
正因此，誕生了這麼一群「拼夕夕」「上海名媛」。
她們只需要進一個交五百元入會費和十萬元資產證明的群，就可以在裡面大大方方拼團下午茶和豪華酒店，齊齊拍照發朋友圈，有些還能介紹優質男生。
看來，名媛群裡最多的應該是這類女孩：把這當作投資，用一筆小小的資金，營造名媛人設，吸引多金男的眷顧，甚至藉此撬動婚姻的大門。在這一行裡做到頂尖的，大概就是某天王的髮妻。
真可謂：小投資，高回報。在社會日益浮躁、唯利是圖的今天，這條捷徑走得可真是妙！但所謂富貴險中求，這條路風險也是巨大的，一旦人設翻車，想翻身就難了。
還有一類比較可惡：打著名媛旗號，實際做著微商收割韭菜的活兒。
第三類，大概就是滿足一下名媛幻夢的虛榮心了。很多人冷嘲熱諷的便是這類：沒錢，裝什麼裝啊？
「名媛」們卻很坦然，花了500元進名媛群，接受《新民周刊》採訪的女孩就大方坦言：「不偷不搶，花的都是自己辛苦工作掙的錢，都是正常消費活動，有什麼不可以呢？」
是啊，她們又沒有傷害別人，大家就全當免費看個熱鬧吧。況且，虛榮心這件遍地都是的玩意兒，誰沒有呢？程度深淺罷了。
生而為人，誰又比誰高貴呢？
2、
小時候，看莫迫桑寫的《我的叔叔于勒》，心裡譴責母親太涼薄，父親的親弟弟于勒已經又老又窮如此可憐了，還任他流落異鄉。
長大後再看，竟然看到了自己和他人。
這一家子很窮，窮到什麼程度呢？「家裡樣樣都要節省，有人請吃飯是從來不敢答應的，以免回請；買日用品也是常常買減價的，……買15個銅子一米的花邊，常常要在價錢上計較半天。」
窮到家裡兩個女兒一直拖到快三十了，都乏人問津。
可是每到星期日，他們都會「衣冠整齊地到海邊棧橋上去散步」，翹首期盼發了財的于勒回來。這一等，已經是十年。
有什麼人，會如此固執地，把虛無縹緲的希望寄托在一個不太可能出現的人身上？
除非已別無他法。他們一家五口在窮困中掙扎，于勒是他們的幻夢，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唯一期待：「對於叔叔回國這樁十拿九穩的事，大家還擬定了上千種計劃，甚至計劃到要用這位叔叔的錢置一所別墅。」
而散步時裝出來的整齊衣冠（大概是唯一一套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便是他們僅剩下的體面。
那天，他們難得去一個小島旅遊。船上，他們被兩位漂亮太太吃牡蠣的優雅姿態打動了，也想去嘗試一下。
當父親問他們要不要吃的時候，母親的反應很有意思。她說：「我怕傷胃，你只給孩子們買幾個好了，可別太多，吃多了要生病的。」然後轉身對著若瑟夫，聲稱小男孩用不著吃，理由是別把男孩子慣壞了。
不肯坦誠窮，卻仍要裝。虛榮心？還是在努力維持窮人的體面？
于勒呢，也很有意思，卷著那筆財產到了國外，給親哥哥寫了幾封信，聲稱自己發了財。結果呢，卻是又老又髒地在一條船上幹著賣牡蠣的活兒。
這一家人真要他回去，他敢回嗎？要回早回了。他裝出來的謊言，也不過是在努力支撐著自己的體面罷了。不願意承認失敗，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很窮，寧可老死他鄉，也不願意被人嘲笑。
窮，是真會讓許多感情，都變了形；讓很多顏面，都失了真。
3、
莫迫桑寫窮人是精準到骨子裡的，他還有一篇《項鍊》。
主人公瑪蒂爾德是一個小公務員的妻子，為了參加一個舞會，她借了朋友的一條項鍊。那天晚上，她大放異彩，可最後發現，那條項鍊丟了。
說她虛榮嗎？也許是有。可是，誰沒有這樣的時候？跟男友約會，借閨蜜的香水噴一下；去參加同學聚會，斥巨資整一套昂貴的衣服；去談生意，厚著臉皮借一下朋友的豪車。
誰都不想，讓別人瞧不起自己，尤其是其他資本還不夠厚的情況下，裝出來的物質，大概就是唯一的自信和體面了。
瑪蒂爾德到底是個淳樸的女人，為了體面，她也不敢把真相告知好友，她與丈夫節衣縮食、勤勞苦幹十年，終於賠償清了項鍊錢。
可最後意外得知，那條項鍊也不過是條價格低廉的高仿品，而她賠償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真鑽石項鍊。
想嘲笑她，卻也笑不出來。
4、
窮字當頭，難免矮人三分。不過，瑪蒂爾德大概不會像《紅樓夢》裡的劉姥姥那樣，徹底放棄了偽裝。
劉姥姥是真窮，窮到揭不開鍋，只得去賈府打秋風。不裝的劉姥姥，是自知失去了體面的，所以第一次去賈府，她是挨挨蹭蹭來到牆根底下，畏畏縮縮地求爺爺告奶奶，想見這高牆紅瓦裡的主子一面。
幸虧，賈府裡的人仁慈厚道，劉姥姥滿載而歸。
第二次進賈府的劉姥姥舒展了很多，她帶來了許多自家種的瓜果蔬菜，她不稀得什麼，賈府裡的小姐丫鬟倒喜歡得很。
宴席上，一把年紀的她出乖賣醜，她內心是清楚的，不過是博賈母一樂。說到底，也是莊稼人的厚道：你們幫過我，我如今出下醜哄你們開心，也是應該的。
所以，最佩服的便是劉姥姥這一點，體面這種東西，完全可以看淡。能屈能伸，才是一個人活著的最大體面。
5、
我家很窮，爸媽只是普通工人，養著老小。我爸爸三十多歲時下崗，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
那段時間，我媽最愛的越劇和電影沒了，我和妹妹的新衣服也不再出現在衣櫃裡。
有一天，隔壁李阿姨來呼喚我媽去看電影，我媽直說忙，我卻知道她是沒錢了。
那會兒我有點叛逆，似乎看什麼都不順眼，聰明的我便當著李阿姨的面向我媽鄙夷說：「裝什麼裝？直接說沒錢，不就完事了嗎？」
直到多年之後，我才能夠體會到媽媽那刻的窘迫和尷尬。
幾年前，家裡老房修繕。爸爸非得在門前裝倆毫無用處的石獅子，再裝個考究的門廊，鋪上大理石……
我很不贊同，這把錢砸下去毫無意義，除了博得他人一聲喝彩，又有什麼用呢？不如把這錢省下來，房子內部好好裝潢一下，住得更舒服，不好嗎？
況且，門口裝潢得這麼好，不是在告訴小偷：我家很有錢，你快來偷嗎？
可我爸執拗的很，太空梭也拉不回他。
我媽告訴我們，我爸年輕時候看到村子裡那些門口安倆石獅子，鋪大理石的房子，總是特別羨慕，感覺特長臉。給家裡安排上這些，也是他一輩子的夢想。
唉，好吧，隨他折騰去吧。他能去裝體面，說明還有股熱熱鬧鬧過日子的心勁兒。
等連這股心勁兒也沒了，人也就徹底垮了。
作者：水清，多家平臺籤約作者，曾寫過50餘篇10萬＋。公眾號：水清的八卦民國（shuiqing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