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復仇在我的片子,要說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莫過於眾人在殺了白老師後,在餐桌上分蛋糕的場景了。那種導演刻意營造出的宗教意味,在有人詢問如何退錢的問題中頃刻瓦解了。金子在綁架了白老師後,將他囚禁在某個房間裡,然後通過麥克風將眾人對其的審判,播送給他聽。而這些眾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老師當年殺害兒童的父母,這些人在金子面前,在白老師當年的惡行面前,痛苦不堪,他們紛紛發表意見,最後,他們排成一隊,開始對白老師的殺戮。
在此,導演僅僅講述了一個復仇的故事。他把一個簡單沉重的綁架兒童案作為背景,來說明金子的苦難人生,通過金子的復仇計劃,闡明了上帝「復仇在我」的殘酷和正義。通過這樣一個明晰而粗線條的復仇過程,將可愛又可怕的金子的形象,呈現在觀眾的面前。「親切」的金子,這個親切是打引號的親切。正如猶太人的「親切」的上帝其實是位嫉惡如仇的暴君。在世界的陰暗面之中生活的金子,毫無疑問是一個弱者。她幫助綁架女兒的白老師去殺人,去承擔罪責。在監獄中,看到跋扈的獄友「巫婆」欺負剛進來的囚犯。在這些世界的陰暗面中,她一點一滴地潤物無聲地實行著自己的復仇計劃,她代表著正義而威權的一方,使得眾多的獄友,都成了幫助她出獄復仇的追隨者。
導演在此片中探討正義,正義中的人性,和人性中的殘酷。金子為了聲張正義,不惜殺死了白老師和他的兩個手下,不惜用漂白粉毒害「巫婆」,她的復仇是脫離了社會懲罰體制的。就連警察,到最後也成為了她私人審判的助手,將白老師的屍體掩埋在茫茫白雪中。這是導演繼《老男孩》之後,另一部有關復仇的電影。主人公都是在被長期囚禁之後,劍走偏鋒地不再求助於社會,而是如獨行俠一般進行私人復仇的故事。社會的體制早已成為了被復仇的一方而非復仇的一方。主人公如同過關斬將一般,將整個社會體製作為復仇的對象,復仇的過程就是摧垮體制的過程,而在復仇完成之後,都不可避免的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影片結尾,天上飄著雪花,完成復仇的金子終於擺脫了夢魘,她對女兒說,要雪白地做人,比雪白還要白。然後深深地把頭埋入白色的蛋糕裡。白蛋糕是和影片開頭的白豆腐具有同樣意味的道具。有意思的是,這道具一西一東。雖然我說樸贊鬱在處理暴力場面時要稍含蓄些、東方些,但那是相對於昆汀的暴力場面來說的。總的來說,他是一位西化的導演。蛋糕和豆腐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巧合,仿佛暗合了樸贊鬱對自己電影表達風格的一種選擇。他在這部電影裡的配樂也很西化,輕鬆戲謔地稀釋了影片過於陰鬱沉重的主題。還有那些色彩的運用,金子房間裡的斑馬紋,沉鬱、詭異而又頹靡地華麗。復仇期間的金子給自己塗一種血色的眼影,色彩也成了一種復仇的姿態。這些色彩、配樂和繽紛的剪輯共同構成了這部電影奢靡華麗的外包裝。
有人說,這是部宗教電影,人們不再將懲罰惡人的機制看作是社會和國家的行為,看成是強制而可靠的國家意志,而是通過宗教在個體心靈中的作用來推動復仇的完成,也就是說罪惡不是靠法律而是靠自我救贖和復仇來得到淨化。此片中,金子的形象猶如復仇的女神,或者是受人欺辱最終奮起反抗的聖母一樣感人。而她的對立面,則是在這個社會中四處瀰漫的黑暗的罪行。
但此片讓我想起了《殺死比爾》這部電影。為了不公正的遭遇而奮起復仇的烏瑪瑟曼,在通過重重關卡終於手刃仇人比爾後,她和自己的女兒終於享受到了久違的幸福時光。這不能說是一種宗教或者是心靈的勝利,而僅僅是一種個人目的的達成和欲望的伸張。在此片中的結尾處,當金子重新端出一方雪白的豆腐在大雪紛飛的手刃仇人之夜中,她和仇人白老師生出女兒珍妮重逢了。金子將整張面孔都埋在了豆腐中,喃喃地說出的「清白地活下去」這句話,而整部影片就此告終。導演僅僅想表現一種強烈的情緒,和引領這種情緒的個人的悲愴的復仇心態。這使得這部影片在敘事上非常緊湊,鏡頭感的代入性也非常強。也就是說,作為一部復仇在我的片子,此片相當成功。
在看影片的時候我就想,親切的金子或許可以稱為「偉大的金子」。真的是一個不容易的女人。李英愛真的是美得無與倫比,幾年前看大長今的時候,在第一次看到李英愛的時候,我的反應是,不是都說她很漂亮嗎?怎麼是這個樣子,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嘛!可是無聊地看了幾集大長今後,雖然對片子本身沒什麼感情,但卻深深地迷戀上了李英愛。
金子也是美得無與倫比。一個複雜的女人才會有魅力吧,當她單純地笑著的時候我不得不想到她的心中住著一個可怕的復仇的魔鬼,當她為復仇而塗著血紅的眼影冷著臉的時候,我又無法不讓自己想到她心中有著一片神聖得泛著光的領土。不管是正確的或是錯誤的,我們都會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犯罪」,不管是正確的或是錯誤的,有些人都有必須完成的使命,比如說「復仇」。我想這部片子之所以被定為R級,不允許18歲以下觀眾觀看,大概就是因為片子中宣揚的一種可怕的觀念:一個人可以因為另一個人的不可饒恕的過錯而殺死他。有點像《死亡筆記》。所以當大陸把《死亡筆記》列為禁書的時候,我還是有那麼一點理解。在孩子眼中看到的這樣的事實,畢竟和成年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