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吳文鋒
「黃牛」囤積廣九直通車車票瘋狂宰客。 成希 攝
廣九直通車，又稱穗港直通車，北起廣州，南至香港紅墈，全長183公裡，每天至少開行9對廣(肇)九直通車。如今，廣九直通車已然成為乘客往返粵港地區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一些黃牛瞅準了廣九直通車的客流密集，且買票暫未實行實名制，打起了倒賣廣九直通車票的主意。
去年以來，南方日報記者多次接到乘客投訴，稱有一夥「黃牛」長期盤踞廣州東站，以廣九線作為據點，囤積大量熱門車票，然後向乘客高價售賣牟取暴利。南方日報記者半年間連續數次暗訪，發現投訴屬實，不僅記者被狂宰300元，一同挨宰的還有不少港人、外籍人士以及內地旅客。
昨日上午，廣鐵公安根據舉報，立即採取行動，一舉抓獲多名「黃牛」。據統計，自7月1日暑運以來，截至7月22日，共抓獲各類違反治安管理嫌疑人94人(次)，其中行政拘留14人(次)，狠狠打擊「黃牛黨」的囂張氣焰。
投訴
售票窗一票難求 「黃牛」手拿一打
港人老李今年50多歲，帶著老伴和孫兒一起回花都老家過節。今年1月12日一早，他帶著家人準備返回香港。「我家住在沙田，離紅磡站只有4站距離，坐廣九線最方便。」老李稱，他們滿心歡喜地來到廣州東站，在2樓廣九售票大廳排隊買票，怎知才早上8時多，上午和下午的票都賣光了，要買就只能夠買第二天下午的車票。老李叫苦不迭，正打算去購買廣深動車組車票，從羅湖皇崗口岸過關回香港。突然有幾名男子鬼鬼祟祟地走過來，穿梭在等待買票的人群裡挨個詢問要否買票。
「你這票是真票還是假票？」見老李一臉疑惑，一名中年男子拍著胸脯稱，「我們走的內部關係，在火車站裡有熟人，只要火車沒有停止售票，我們就能夠搞到火車票！……最早的一班熱門列車，9時04分發車11時許到，要多少有多少」，並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給老李確認。
老李回憶，由於他們一行6人，黃牛就帶著他到火車東站的一個僻靜處，隨後打了一通電話，一名女子馬上送來另外5張9時04分發車的廣九車票，中年男子解釋稱，之所以身上只帶一張車票，也是擔心被人突襲檢查，「上頭」的人讓他們行事謹慎。中年男子抓住老李急於回家的迫切心裡，每張票加收了他500元人民幣。
據老李介紹，他在香港經商，手頭也較為寬裕，為了免於去深圳來回折騰，無奈之下只能買高價票了事。後來他在列車上一打聽，有好多港人跟他一樣買了「黃牛票」，加價從300元到500元不等，黃牛加價完全是「看人下菜」。後來老李找熟知內情的朋友打聽得知，原來有一夥黃牛盤踞廣州東站，他們以廣九線作為據點，囤積大量熱門車票，造成廣九線一票難求的緊張局面，然後向乘客高價售賣牟取暴利。
7月初，又有多名乘客投訴稱，他們來自美國，在廣州經商，一行五人要去香港處理一項緊急事務，來到廣九直通車售票窗口時，發現當天早上到香港的車票全部沒了，而且下午的返程車票也沒有。就在他們嘆氣之際，幾名男子大搖大擺拿著十幾張早上8時多的車票走到他們跟前，報價每張650元。為了趕時間，這5名美國人也只得花高價購買「黃牛票」。
記者暗訪
「黃牛」團隊作戰 肆意加價三五百
投訴是否屬實？是否真有黃牛黨盤踞在廣州東站？鐵路部門為何無動於衷？帶著這些問題，南方日報記者進行了多次暗訪。
2月1日早上7時不到，南方日報記者就趕到位於廣州東站二樓的廣九售票大廳。雖然是周五上班時間，但還是有幾名去香港採購年貨的廣州市民早早來到窗口排隊。不到10分鐘，售票廳就擠滿了前來買票的人們，其中有不少急於返家的香港商務人士。7點半，售票窗開始賣票，排在第一位的陳先生被告知：「只有一張上午10時37分的T823次列車，上午的車都沒有了。」在陳先生猶豫的片刻，這張上午的車票也被人在其它售票點買走。
「現在只有下午2時04分的T809了！」陳先生垂頭喪氣，連嘆倒黴，「怎麼排第一個都買不到上午的票。」無奈之中，陳先生只得買了下午的車票。這時，有一名青年男子在排隊的人群中穿梭，不斷向購票的人推銷車票：「內部票源，內部票源，哪趟列車都有，先到先得囉！」短短十幾分鐘，就有至少七八名乘客由於買不到早上的車票轉向黃牛購買高價票。黃牛為了避人耳目，往往將乘客拉到售票廳旁邊的貴賓廳樓梯間進行交易。而排第一的陳先生出於無奈，最後也只得向黃牛購買了最早一班8時19分開的T801次車。陳先生稱，黃牛賣票給他要了200元手續費，回收他原先的票又打了折扣，連賺兩筆。
今年7月初，接到美國乘客投訴以後，記者再次到廣州東站暗訪，發現黃牛群體更加龐大。7月14日早上7點，記者再次來到廣九售票大廳，發現售票窗口已經排了3條長隊。7時40分左右，售票窗口開售，排在第一的乘客被告之，上午的車票售罄，只剩下午3時半以後的車票。正在這時，有鐵路警察來到窗口巡視，以防止有黃牛過來兜售高價票。
記者偽裝在人群中排隊購票，果然也被黃牛搭訕，「小夥子，要不要票。」記者應允以後，一黃牛將記者拉到一旁的大廳裡稱，需要加300元，否則不賣，剛才短短十幾分鐘，就賣出去了幾十張，如果不快點買，馬上就沒了。記者答應購買以後，黃牛帶著記者來到二樓售票大廳的消防樓梯，在樓梯大門的上面，放著至少幾十張廣九車票。黃牛從中抽出一張T801的車票，收取了記者300元手續費。在交易過程中，又有一名港籍女子前來交易。黃牛吹噓稱，他們有一幫人在做這單生意，分錢的人很多，價錢貴一點也沒辦法。記者發現，在黃牛交易時，有穿著制服的鐵路方面工作人員從旁經過，但沒有予以制止。
7月20日，記者第三次到廣州東站暗訪，發現黃牛還是群體作戰，但是沒以前那般高調張揚。他們一般會悄悄拉著乘客的衣角說：「要不要車票，哪一班的廣九車都有，最早一趟8時09分發出，馬上就能夠出發。」在乘客半信半疑之際，其中1名男子宣稱只加價100元，「以前可是加價三五百元，我們是搞便民促銷」。
記者偽稱要購買車票，跟其中1名男子來到火車站2樓拐角處的1個樓梯口，那裡有四五名男子接應。等待記者交錢後，他們就打了個電話，由另外一名男子將票交給記者。記者在現場發現，短短10分鐘，已有十幾個乘客購買了高價票。黃牛稱，「最早的一趟車還有十幾張票」。
記者進站後發現，4號車廂全程有幾個位空著。有乘客抱怨道，「一邊是廣九直通車一票難求，一邊是列車上空著位沒人坐，這『票荒』都是讓黃牛炒起來的。」
探因
非實名制讓「黃牛」有機可乘
廣九直通車目前成為了粵港地區乘客最方便、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每天大量的乘客往返廣州香港，客流量相比幾年前多了幾倍。但南方日報記者調查了解到，想要買到廣九的車票並非易事，而想以原價買到熱門車票，更是難上加難。黃牛黨之所以能「壟斷」車票，皆因為目前銷票方式仍存在漏洞，非實名制讓黃牛有機可乘，預售期長達30天，而且有大量的中介加高價提供送票業務。
焦點一：乘客身份複雜難以實施實名制
據了解，廣九直通車是唯一沒有實行實名制的火車票，預售期為30天，乘客無需出示任何身份證件即可在41處代售點購買去往香港的車票，只有在檢票進站上車時需要檢查護照或香港居民身份證或其他有效證件。
在排隊人群身後，一位安保人員一直坐立於旁，盯著正在排隊買票的人群。談及廣九車票不需要實名制問題時，保安輕笑兩聲，說：「這怎麼實名得了，又有大陸來的，又有香港來的，還有外國人，怎麼可能實現實名制買票嘛。」而售票處的工作人員則只說：「我們這就是不實名的，二三十張以上才要單位出具相關證明。」單個人如果要買十幾張廣九票則是輕鬆搞定的事。一名黃牛黨就介紹，他經常排一次隊買10張票。
隨後記者來到廣州東站站長值班室，詢問票務情況。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所有上午開往香港的列車客流量都很大，所以賣完也屬正常。對於實名制的問題，車站近期都不會有規劃，工作人員稱：「這是廣州到九龍的車，所以跟香港那邊也有關係，是否實行實名制，還需要兩方面來進行協調。」
有知情人士稱，目前除開廣九直通車以外，其他列車售票都是實名制，黃牛往往防不勝防，更不用說不用實名購票的廣九列車。由於沒有實行實名制，再加購票不需要港澳通行證，黃牛一個人就能夠購買到大量的火車票。由於前往香港的人很多，車票往往供不應求，這導致黃牛的生意是「一本萬利，沒有任何風險」。
焦點二：多家代理機構加價銷售
南方日報記者調查發現，還有各家旅行社和商業網站介入了廣九訂票業務，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訂無數張廣九票，而且廣九票的預售期長達30天，這給了黃牛很大的空間。
中國商務訂房網稱，只需要出示一個人的身份證件就可以任意購票，有多少票都可以買多少，廣州市內支持上門送票服務，買的多還能有優惠。據他們介紹，他們從廣州東站代理過來，賣給乘客都是190人民幣，每張車票加收50塊錢。現在想買最早的班車只能是8月初的，但是周五周六周日(最早)的票全都沒有了。
南北縱橫商旅是車站、民航指定的網絡售票中心，提供與車站、民航同步的實時售票業務。據其介紹，他們還有周六早上8時19分T801的幾車張票，是同行(代理商)放在這邊賣的，去廣州東站的電腦上是查不到有票的。不需要出示任何身份證件，就能隨意購買。
廣九直通車預定--專業廣九直通車預售網站則稱，車票按票面金額算，人民幣151元每張，按配送範圍遠近收取不等的手續費。不提供上門自取，只能選擇配送，配送費只要不是太遠都是差不多的價格，就是賣169元一張票。但是如果只買1張票的話，則要收取50塊錢左右的手續費。
啟帆商旅網則稱，每張人民幣151塊的車票收取10塊錢手續費，共計人民幣161元每張。可上門自取，也可配送。不需要身份證件就可以任意購買。但是熱門車票不一定能買得到。
在淘寶網搜索欄輸入「廣九直通車」，共查詢出相關店鋪17家，相關產品信息共5頁。其中多為廣州至九龍的車票，成人票票價在人民幣157元-178元不等，兒童票則是人民幣80元-90元不等，車票預售期為14天(含當天在內)，採取非實名制購票。
焦點三：香港多家代理不加價銷售
記者在香港紅磡車站採訪發現，那裡沒有黃牛的任何空間。在香港，廣九車票被分給二十多家旅行社代理，所有的車票銷售均公開透明銷售，而且所有代理商的銷售都不加價，連手續費都不予收取。
上周末上午10時多，記者在紅磡的中國旅行社代售點詢問，從香港返回廣州的各班次列車車票均有銷售。晚上7時多，記者再次詢問，發現最晚8點多發車的列車車票仍然有銷售。香港方面稱，香港的法制相對健全，倒票被抓到，提上法庭，最高刑罰是判囚，入獄三年。而且有多家旅行社公開代理，不可能被車站方面壟斷。策劃：譚亦芳 採寫/攝影：南方日報記者 成希 實習生丁雨菲 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