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峨山禪師在月船禪慧禪師處得到印可,月船就對他說道:「你是大器,至今終能成就,從今以後,天下人莫能奈你何,你應發心再參善知識,不要忘記行腳雲遊是禪者的任務。」
有一年,峨山聽說白隱禪師在江戶開講《碧巖錄》,便到江戶參訪白隱禪師,並呈上自己的見解,誰知白隱禪師卻說道:「你從惡知識處得來的見解,許多臭氣薰我!」
於是,便把峨山趕出去,峨山不服,再三入室,都被打出來。峨山心想:我是被印可的人,難道白隱禪師看不出我有實悟?或許是在考驗我吧!便再去叩禪師的門說道:「前幾次都因我的無知,而觸犯了禪師,願垂慈誨,我一定虛心納受。」
白隱禪師道:「你雖擔一肚皮禪,到生死岸頭,總無著力,如果要痛快平生,須聽我『只手之聲』!」
因此,峨山便在白隱禪師座下,隨侍四年,在三十歲那年終於開悟。也就是說,峨山禪師終於聽到了「只手之聲」。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只手」如何能發出聲音?在峨山禪師這個公案中,沒有講他參悟的過程,無獨有偶,在日本同樣還有一個「只手之聲」公案。
建仁寺的方丈名默雷。他座下有一名小徒弟豐雄,時年十二歲。豐雄看見師兄們每日到師傅的禪室晨省暮請聽取訓示,或是接受個別輔導獲取心印以決心疑。於是他也想參禪。但師父認為他太小而拒絕了,但在他再三堅持下,師父只好應允。黃昏時分,小豐雄如約踏入了默雷禪堂的門檻。他鳴鑼通報自己的到來,恭恭敬敬在門口鞠了三個躬,然後靜靜在師傅面前坐了下來,恭敬如儀。
默雷說:「兩隻手拍在一起時你聽到它們發出的聲音,現在讓我聽聽一隻手的聲音。」
豐雄鞠躬退下,回到自己的下處。聽到窗外有藝妓奏樂的聲音。
「哈,有了!」他宣稱道。
第二天黃昏,師父要他演示「只手聲音」,豐雄就把藝妓的音樂奏給他聽。
「不對不對,」師父說。「完全不對,那不叫只手聲音,你根本就沒有領會。」
豐雄想那樂音可能會產生幹擾,就把下處遷移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他再次冥想。「只手聲音會是怎樣的呢?」此時他恰好聽到了滴水的聲音。「有了,」豐雄想道。
他又來到師父面前,將滴水的聲音模仿給他聽。
「那叫啥?」默雷問道。「那是滴水聲,卻不是只手聲音。再試。」
豐雄冥想只手聲音,總歸徒勞。他聽到風的嘆息。但這聲音被否定了。
他聽到夜梟的哭泣。又被否定了。
「只手聲音」也不是飛蝗振翅。
豐雄帶著不同的聲音謁見默雷不下十餘次。全都是錯。他用了近一年的時間琢磨只手空音到底是啥。
最后豐雄進入真正的冥想,超越了所有的聲音。他後來解釋說:「我再也不想東想西了,於是我得到了無聲之聲。」
豐雄終於領悟到只手聲音了。
聽「只手之聲」其實就是參禪悟道,這「聲」肯定不是指有形之聲。豐雄聽到的聲音太多了,但是他聽到了聲音的表象,沒有悟到聲音的本性。聲音的本性是什麼呢?就是「空」。所以,「只手之聲」既是風聲雨聲,又不是風聲雨聲,而是從我們心靈深處生出的聲音,是體悟諸法性空後佛性的顯現,是根本無分別智的生起,是開悟後的一絲法喜。《老子》言,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只手之音」即是大音,是超越一切聲音的最美的聲音,非耳可聞,只可心悟,惟進入了真正的禪定者可得。默雷指示豐雄參「只手之聲」,其實就是通過參聲去悟出「諸法性空」之理而見道。
處於滾滾紅塵中的芸芸眾生,我們活著畢竟要關照好自己,培育自己心靈中的一片淨土。醒悟自覺,嘗試著與自己的心靈對話,去傾聽那來自心靈深處的「只手之聲」,這樣,就能擺脫加之於我們心靈的種種煩惱枷鎖,獲得心靈的自由與解脫,使自己一生充實與幸福。
峨山禪師後來年老時,在庭院外整理自己的被單,信徒看到,覺得奇怪,便問道:「禪師!您有那麼多的弟子,這些雜事為什麼要您親自整理呢?」
峨山禪師道:「雜事,老年人不做,那要做什麼?」
信徒說道:「老年人可以修行呀!」
峨山禪師非常不滿意,反問道:「你以為處理雜務就不是修行嗎?那佛陀為弟子穿針,為弟子煎藥,又算什麼呢?」信徒終於了解到生活中的禪。
「工場如道場」,禪無處不在,無處不可修行。修禪、修道如果離開了生活,如同斷了源頭活水,將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泉,相反,正是在生活中,才能真正體悟到禪機妙道。一般人最大的錯誤,就是把做事與修行分開,其實,如懷海禪師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黃檗禪師開田、種菜,溈山禪師合醬、採茶,石霜禪師磨麥、篩米,臨濟禪師栽松、鋤地,雪峰禪師砍柴、擔水,這都說明,禪在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