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界限的海屬於希臘和羅馬,沒有界限的海屬於葡萄牙。——費爾南多·佩索阿
1415年8月,一支來自葡萄牙的艦隊駛過直布羅陀海峽,直擊整個地中海最固若金湯的要塞——休達,並在一天之內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佔領了這座重要的穆斯林港口。
這個消息傳到歐洲宮廷,讓整個歐洲為之震動,人們難以想像,這樣一個國力羸弱的小國,居然能夠搶先完成徵服。而當時的人們也許也很難想到,這場僅在一天之內就結束了的戰爭,奠定了葡萄牙在大航海時代瘋狂殖民的基礎,使葡萄牙在這次全球利益的重新分配中搶盡了先機。
夾縫中生存的小國:15世紀的葡萄牙
中世紀晚期,歐洲爆發了黑死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葡萄牙還在於西班牙進行戰爭,這都給這個邊陲小國的人口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在15世紀初期,葡萄牙還是歐洲一個僅有一百萬人口的小國。由於國王太窮,直到1435年葡萄牙仍然無法鑄造自己的金幣。
此時的葡萄牙以漁業和自給農業作為國家的經濟支柱。絕大多數葡萄牙人都是農民,沿海地區的人口則從事漁業和製鹽。當時的航海貿易規模不大,主要是向英國、地中海和摩洛哥等地區出口鹽、魚、葡萄酒、橄欖油、水果及獸皮等商品。
儘管經濟環境不能給人民帶來富足的生活環境,但這個窮國卻野心勃勃。對於貿易和財富的渴望迫使葡萄牙的國王和商人們決定改變這樣的現狀,參與到繁榮的貿易中去。而歷史最終證明,這次的冒險十分值得。
葡萄牙人奮起一戰
由於地理的因素和命運的安排,葡萄牙雖然並非遠離地中海,但還是被排除在地中海繁華的貿易和思想交融之外,這大大阻礙了葡萄牙的發展。坐落在歐洲邊緣,文化上也在文藝復興中被其他國家遠遠落在後面,葡萄牙只能眼看著威尼斯和熱那亞等城市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外面的財富。
這些壟斷了東方香料、絲綢市場的城市,從亞歷山大港和大馬士革等城市收購這些東方奢侈品,再以壟斷高價賣到歐洲,一直以來擁有著大量的財富。葡萄牙雖然面向大洋卻不能參與地中海的貿易,這使得他十分不悅,希望通過戰爭打通地中海的貿易。
貴族們對即將到來的戰爭蠢蠢欲動,他們渴望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榮譽與財富。這是一場融合了中世紀騎士精神和十字軍聖戰熱情的戰爭,葡萄牙人花了三天時間來屠殺休達城的居民,將城中財物洗劫一空,他們用異教徒的血洗手,表達對上帝的忠誠。這場戰役提醒著歐洲的對手們,葡萄牙王國正在褪去小國的孱弱底色,大舉向新世界出動。
非洲城市之花:休達港
休達在公元七世紀被羅馬佔領,因為有七座山峰被取名「休達」,意為「七」。自此,雖然地理上處在非洲大陸,但休達仍被併入歐洲國家領土,並開始結束羅馬文化對他們的影響。
那為什麼葡萄牙進擊的第一站要選在休達呢?作為地中海區域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休達的商業貿易十分發達, 並因為優越的地理位置、繁榮的市場和豐富的財富被譽為「非洲城市之花」。作為歐洲與非洲的重要連接點,休達能夠幫助葡萄牙人入侵北非,這一戰略地理優勢也讓葡萄牙人垂涎。
在休達,葡萄牙人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東方的財富。休達不僅是塞內加爾河跨越撒哈拉沙漠運送黃金商隊的目的地,同時整個伊斯蘭世界和東印度的香料貿易也匯聚於此。
一名葡萄牙士兵在日記裡寫道:「和休達的房子相比,我們可憐的家園仿佛豬玀的豬圈。」也正是在休達,恩裡克首先想到了,如果可以繞過伊斯蘭世界的阻礙,沿非洲海岸南下,將會獲得難以想像的財富機會。
葡萄牙人假借要向非洲傳播基督教的名義發起聖戰,並快速佔領休達,但這只是葡萄牙海外擴張的第一步。航海家們所描述的非洲大陸上那無盡的金銀財寶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休達的攻破是葡萄牙擴張的開始,也給這個國家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亨利王子帶領遠徵軍伐下休達港1414年7月25日,亨利王子意氣風發,這將是他作為最高統帥徵伐外邦的第一次嘗試。他帶領著同樣士氣正盛的葡萄牙遠徵軍登上戰船,向休達港進軍。為了把握戰機,亨利王子無法參加他母親的葬禮,毅然選擇作為軍隊主帥指揮艦隊。
在這次遠徵中,教皇也給予了葡萄牙王室很大的支持。「入侵、搜索、捕獲、戰勝和徵服所有撒拉森人(基督教世界對阿拉伯人的稱呼)和形形色色的異教徒,以及基督的其他敵人……並將其永遠奴役。」以基督的名義,教皇允許葡萄牙王室對遙遠陌生土地的佔領與侵略奴役。
這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葡萄牙遠徵軍的士氣。葡萄牙政府也積極籌資措資金,組織了這支包括200艘戰船和兩萬兩千名士兵在內的遠徵軍。這一舉措花費不菲,西班牙王室將自己的國運堵在了這開拓異邦的一仗上。
8月下旬,葡萄牙遠徵軍到達休達港附近,開始分為海陸兩路對休達港發起突然的進攻。這一進攻讓休達港的市民措手不及,僅僅一天時間休達內就淪陷了,葡萄牙軍大獲全勝。
事實上此時的阿拉伯勢力本就如朽木殘燭一般在風雨中飄搖,葡萄牙人並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攻克休達。在此之前胡安一世為了振奮市民的勇氣,和他的兒子佩德羅演了一齣戲,佩德羅拿著一根名為「阿里奧」的棍子,說到:「主啊,我用這根棍子足以保衛休達,使他免受所有敵人的侵害。」胡安一世則詢問他是否能擔當起如此重任,佩德羅以上帝起誓,全軍上下一致發誓要保護休達。
雖然休達港的穆斯林市民進行了軍事動員,為了迷惑葡萄牙軍,他們點燃了許多蠟燭來營造守衛眾多的假象。但在絕對實力面前,這些抵抗都像是往正在燃燒的巨大宮殿裡倒一杯茶一樣渺小無力。
很快葡萄牙軍衝進了休達城,親眼看到休達倉庫裡大量胡椒、肉桂和丁香等香料的遠徵軍們為了尋找埋藏的金銀財寶,大肆銷毀了這些香料。他們洗劫了兩萬四千名商人的商鋪,休達城內的來往客商幾乎無一倖免,他們衝進富商們裝飾華麗的家中,瘋狂掠奪著目之所及的一切。
看到這些擁有富麗堂皇的穹頂、雕琢精美的塑像以及色彩豔麗的壁畫的房屋,遠徵軍們不禁感嘆道「我們的家和他們的房屋比起來,就像是豬圈一樣。」這樣的掠奪持續了三天。在這場戰爭中,亨利王子身先士卒,勇猛地攻擊敵方陣營,憑藉著超人的勇氣和卓越的指揮得以次次脫險。在整場戰爭中,葡萄牙遠徵軍只有8人陣亡,就一舉奪下了「地中海最固若金湯的港口」休達港。
緊密交織的北非穆斯林聖戰與葡萄牙航海冒險
針對北非穆斯林的聖戰與葡萄牙的航海冒險緊密交織在一起。阿維斯王族於1415年在休達開始崛起,一百六十三年後在休達附近滅亡。在此期間,葡萄牙人以驚人的速度快速向外擴張,拓展著他們的新世界。休達爭奪戰是這一切的起點,它既是宗教、商業和民族情緒的宣洩,也展現了絕倫的侵略實力。
後來接連不斷的北非聖戰中,葡萄牙遠徵軍接收著戰火的洗禮,獲得一塊塊土地,也將這個曾經的小國的胃口越撐越大,他的野心和實力足以威懾到印度洋沿岸的所有城市。雖然只有當時南京人口這麼多的全國人口基數,葡萄牙艦隊的威懾力卻遠超鄭和艦隊。
葡萄牙人用他們堅利的炮彈和勇猛的船隻宣示著自己的霸主意圖,他們對於徵服的渴望正一點點吞噬著印度洋沿岸的國家,並把源源不斷的財富輸送到遠在歐陸邊陲的葡萄牙。這些原始歐洲的葡萄牙水手率先連接起了兩個大洋,這是一部跨度久遠的史詩,包含了暴力、侵略、擴張、貿易、以及大航海時代開端的史詩,橫亙大西洋與印度洋,腳踏歐非兩片大陸。
這三十年裡,一部分葡萄牙人在非同尋常的帝國領袖的引導下,摧毀著整個伊斯蘭世界的秩序,控制了印度洋乃至世界貿易。他們建立的帝國是兩片大陸上的神跡,也是飄搖在大洋中的海上帝國,他們開啟了歐洲地理大發現的時代,是現代航海的先聲,也率先奏響了全球化的凱歌。儘管普遍意義上,現在人們已經漸漸忘記了葡萄牙帝國曾經的成就,但休達港口被浪花敲打著卻屹立不倒的礁石永遠記得。
崛起之戰:葡萄牙王國擴張的開端
休達港爭奪戰是葡萄牙王國的崛起之戰,事實上,在經過這場在戰役後,我們應該叫他「葡萄牙帝國」。從勇武的葡萄牙水手踏上休達港的一刻起,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全球性的殖民帝國之星正在大西洋海面上冉冉升起,這次偉大戰爭也開啟了歐洲大航海時代和地理大發現時代。
葡萄牙水手們大肆搶掠休達城的財富,但剛剛贏得戰爭勝利的亨利王子與他們不同。亨利王子通過審訊俘虜,得到了有關非洲大陸的重要信息,比如通往撒哈拉沙漠的路上還有河流、土地和通向東方的貿易要道。
聽到這一消息的亨利王子十分興奮,這些信息正在他的頭腦中漸漸還原這片非洲大陸的土地,因為他知道,如果能夠利用這些地理信息,控制更多的地區,能擁有的財富遠不是一個小小的休達港能夠比擬的。
亨利王子越想越興奮,他希望可以獲得南非國家的支持,一起對抗摩洛哥等國家,或者從這裡繞過北非伊斯蘭國家到達印度、中國或日本這些東方國家,然後摧毀伊斯蘭世界控制的貿易,這些探索非洲的想法在亨利的心中不斷發展壯大。
由於葡萄牙一直以來都因為宗教事宜收到穆斯林的軍事威脅,虔誠的基督教徒想要從伊斯蘭國家手中奪回聖地耶路撒冷,這些都給葡萄牙人向外探索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亨利王子以攻克休達為契機,建立新大陸的據點,不斷向外擴張帝國的領地,開創了葡萄牙帝國殖民侵略的歷史。這為葡萄牙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也成為了葡萄牙人乃至歐洲人向外侵略擴張的開端。
休達港爭奪戰的大獲全勝,使得時年僅有21歲的亨利王子一時風頭無兩。亨利王子在休達城裡的教堂裡被冊封為騎士,就任葡萄牙天主教團總團長,和阿加維省的總督。
亨利王子為了能夠更快實現自己為帝國開疆拓土的志願,離開首都來到了裡葡萄牙海港拉古什西20公裡外的聖維森特角定居,這裡是一片海岸,可以俯瞰大西洋。亨利認為這裡離大海很近,能夠更好的開展航海活動。在這片被歐洲人認為是天涯海角的地方,亨利王子大展身手。
他出資開辦了世界上第一所國立航海專業學校,建設圖書館、天文臺、研究所和造船廠,用於航海業的研究和人才培養,並為此請來世界著名的數學家、地理學家、物理學家來此進行研究和授課。事實證明,這些未雨綢繆的舉措在接下來的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中,都源源不斷地支持著葡萄牙的航海事業,無論是人才的輸送和理論研究,當時的葡萄牙都在世界上遙遙領先,無出其右。
結語:
毋庸諱言,葡萄牙人先進的造船業、天文學、地理學和航海術都突飛猛進,他們製造了改變世界歷史政治和經濟格局的新型航海船艦和指南工具,為整個歐洲的航海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無論是第一個殖民休達港的葡萄牙,還是第一個日不落帝國西班牙,又或者是真正的日不落大不列顛,這些殖民國家的大航海時代都是從1415年8月的那一天真正開始的。
休達港爭奪戰拉開了整個歐陸的大航海和地理大發現時代,極有力的推動了科學技術的發展,深刻改變了全球政治和經濟格局,也為全球化鳴響了前奏。人類歷史長河裡,國家命運或許時有沉浮,但北非休達港矗立著的海礁會替我們永遠銘記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