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深秋,依然感覺到「秋老虎」的熱。因在這裡休假,從日信酒店步行到這裡不遠,我們幾次早晨或者傍晚涼爽時走在這老街裡,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因這個離城裡不遠的鎮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看的。
當我們在這條老街行走時,世俗或俗世幾字一直伴我揮之不去。我沒有在這條老街吃過早餐,也沒有在這條老街吃過晚餐。只不過因為訪問這裡的一位商戶,因我感覺耽誤了她的生意而過意不去,就買了些售賣的東陽粉幹。是的,這家店的東陽粉幹有名氣。
假若給這條名字就叫「老街」的老街貼個標籤的話,「世俗化」或許恰到好處。建築破舊卻依然多可生活。居住或經商在這裡的每個人,似乎比老街外邊慢了半拍或幾拍,或許人們清楚這老街、這老街的建築經不起快節奏的折騰,但它的煙火味卻依然是那麼濃鬱。
這條老街,就是浙江義烏廿三裡鎮中心的老街。
行走在這條世俗化的老街,好象閱讀一幅徐徐展開的市井文化浮世圖。
雖然,這裡的世俗或俗世好像是已離我們久遠似的,從繁華的義烏國際商貿城來到這裡只需十分鐘左右,在這裡恍如隔世那麼遙遠,卻又實實在在。
這是一條我夢中的俗世老街。
廿三裡街道位於義烏東部。明《(崇禎)義烏縣誌》記載,廿三裡在四都,屬縉雲鄉。因廿三鎮距東面的東陽吳寧鎮、西面稠城鎮和北面的蘇溪鎮均為二十三華裡而得名。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交通鄰邑,加之在義烏江畔,水運業發達,貨物集散便利,遂成為客商雲集之地。
廿三裡人早在清朝乾隆年間,就幹起了「敲糖換雞毛」的營生,是「雞毛換糖」發源地。據考證,義烏的商貿文化起源於廿三裡,早在北宋年間,廿三裡就發展成為市鎮貿易的集散中心。雖然現在繁華褪盡,但幸運的是,義烏廿三裡老街的建築格局基本上還保存完整。
老街臨溪而建,最早定居廿三裡的居民為謝、朱、施三姓,明清時因商業聚落遷居了多個姓氏,如洞門黃氏、湖清門金氏等。老街為廿三裡主街,曾是當地最繁華的道路,長378米,寬約3.5米,分上、中、下三段。看了一下門牌號也只有150號左右,由南向北,逆水而行,謂之鎖住風水,肥水不外流。老街兩旁有一些窄窄的巷弄與老街相通,有的為騎馬弄,居民多分布在街巷內或盤溪而居。
老街房子以木結構為主,沿街店面有上百間,從保存情況看,老街基本上還完整。從老街的排門店屋建築格局、中街的元帝廟、著名的火腿商號「金永和」廿四間頭等都依然還在。
位於老街103號的金重輝民居(金永和),由民國時期廿三裡著名火腿商號「金永和」老闆金重輝建造。建築坐西朝東,總佔地面積416平方米。前店後堂結構,臨街五間,居中一間為青石店鋪,後面開石庫門通後院。店鋪左右為倉庫,樓上家居。後院為一座十八間的宅院,由二進兩廂兩廊組成。前進五間,後進正廳三間樓下廳,兩側夾屋各一間,明間三層有一間懸山頂閣樓,兩側廂房各三間一弄。建築保存較完整,融合了店鋪、庫房、工場、客廳和家居的功能,是民國時期商業和民居融為一體的代表性建築。
如今類似「金永和」這樣老街臨街的青石門的店鋪兼大規模的保存完整的火腿加工場已很少見了。這幢廿四間頭,動工於1919年,1923年落成,為二層半四合院式磚木構建築。建築木雕精細,精美絕侖。足以想見當年火腿坊的盛況。據說當年靠天井一周都用篩狀的鐵絲網罩住,用以掛曬火腿。
老街25號吳可夫民居,原名盤溪小築,俗稱洋房屋,據說是由國民黨軍官吳可夫建造,是一幢民國時期的磚木構西式小洋房。建築坐西朝東,三開間,三層半樓房,總佔地面積131平方米。整個立面用青灰色磨磚錯砌。磚砌的羅馬柱,門頭和窗劵為拱劵形,用石膏堆塑圓劵形或纏枝花紋,窗欞用直徑很粗的鋼筋。山面用觀音兜山牆,室內鋪木地板,隔斷用板壁。
吳可夫民居曾作為義東區委,廿三裡派出所辦公場所,現大門上首還題有「敬愛毛主席萬壽無疆」「為人民服務」等字,留下時代印記。這是老街上民國時期西式建築的代表,具有較高的文物價值。
廿三裡老街是世俗的,古樸與自然、幽靜與繁華、忙碌與安閒、舊與老、舊與老裡所蛻變出來的新元素……這些都在那毫無掩飾地存在著,如褪去鉛華的她,已經不在意你去看望或者是不去。
據說,為了使廿三裡老街重新煥發展生機,義烏正深入考察調研,參照其他已建成歷史老街的建設經驗和發展現狀,再恢復一些傳統手工業,以修舊如舊為原則修繕還原重點古建築的同時,適當引進一些咖啡吧等現代休閒娛樂產業,從而帶動旅遊休閒觀光產業在廿三裡的崛起。
如今,走在老街之上,雖然它破敗,落伍,蕭條,但也親切,似乎又回到了童年。也許,人們開發的老街初衷就在此吧,而我杞人之憂的是開發的南轅北轍。
同是一條老街,人的心態、角度和經歷不同,就會得出迥然不同的評論。閒行於義烏廿三裡老街,兩邊破敗的建築已很難訴說它昔日的歷史,兩邊商鋪不溫不火的生意已不能和當年的繁華相聯繫,也正是如此,卻又多了些悠閒的氣息。
商業服務業經濟活動大多是老街肇始、繁華或老街的褪色、衰落的原因。已經老去的老街現存的商業服務業經濟活動,亦是老街堅強或無奈存在的活現。老街兩旁分散著各式各樣的商鋪。老街的房子雖破舊,而商家卻還是懷揣著各種心態,在做著想做或不願做還得做的經營。
這位婦女,聽到有人進入已不知幾十年或上百年已有的店鋪,從裡邊現代化的樓房走了出來。她很熱情耐心地給我講述我問的事情,她還為我寫下店鋪門楣上模糊的字跡:黃協和。這間老街71號燈籠鋪裡,至今還保留著很久很久以前高高的櫃檯。
老街曾是廿三裡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不僅聚集著供銷社、信用社、稅務所等單位,也是當地政府所在地。其實,對於老街而言這只是老去之前的回光反照。如今人們又打算對老街起死回生了。
廿三裡就是其中一個因商業聚落而勃興的市鎮,老街是其集中存在,是義烏古代市鎮商業文化的源頭。老街的商業格局基本上保存完整,古色古香的店鋪、高高的櫃檯,依然接待著南來北往的客人。
老街臨街店面多為木構二層樓房,前店後堂,樓上供住人。店面上木牌門,可以方便啟閉。外簷用牛腿出挑,二樓臨街設直欞欄杆。其間也插花建有一些現代磚混建築,二、三、四層的均有,顯得不免有些突兀扎眼。
老街的生意低調、不張揚。一爿爿門面不起眼,不裝修,多沒有門楣上的大字招牌。
延續了幾十年的老式理髮仍在發揚光大。令人驚訝在這條老街上,這樣的店竟有三家。理髮店裡依舊有老年男子來理髮、刮臉,師傅也是老年人。我想,這樣的老式理髮店,也只有那些念舊的中老年人才會來此理髮了。顧客身下的理髮椅也是老古董了,在市面上還真是看不到。
在這條老街,時間仿佛停留在了幾十、上百年前,磨刀、觀香、縫紉裁衣……,存留著很多古舊的手藝活或文化。
這「觀香」就很特別。解釋一下觀香:燃香測吉兇這種方式在我國民間的玄術中並非罕見,百姓們通常也會根據這種情況來定義「吉兇禍福」。據記載,民間自來便有秘門香譜流傳。應用時,於佛堂觀宇之中,對神佛虔誠禱告,或消災求安、或卜問吉兇,然後取長壽香三柱,燃著後平排直立於香爐之中,祭祀完畢看三柱香所餘長短及排列,然後對照香譜檢視。
當然,也有這種苗族草藥,也有現代流行的什麼「無限~」的。
其實,老街的商業與外面的世界一樣是萬花筒似的,只不過給人的感覺是更世俗化、更平民化罷了。
閒行於老街,兩邊商鋪不溫不火的生意,已不能和當年的繁華相聯繫。也正是如此,卻又多了些悠閒的氣息。但願,城市規劃師們能懂得這新舊和諧、古今共存帶來的悠閒氣息,將更多古老的民俗民風保存下來留給我們的子孫後代。
這些年,眼看著不少老街,在保護的名義下,趕走了原住民,失去了原先的生態。那些老街僅僅作為一個景點、甚至是一個盆景而存在著。景點確實需要,然而為了再造景點而割斷本身的歷史文化遺存,就顯得可悲了。何況,失去原來生活形態的假古董,其實也就失去了原先旺盛的生命力。
廿三裡老街由於年久失修,沿街建築等遺存逐漸破損,有的屋子已經人去樓空,多數房屋除開店外是外地打工者租住。看起來,他們也在他鄉怡然自得。
老街,一種雙重結構的社會載體,一種兼收並蓄的人生舞臺,進步與落後,歡樂與痛苦,熱鬧與冷靜都在街頭巷尾和宅院民居,外地人與本地人卻好像難以交織和融會,而老街上一處破敗的房屋門牌上「共產黨員戶」卻更醒目,這位「共產黨員」還住在這裡嗎?
老街的人,要麼沉浸在買賣的吆喝裡,要麼埋首於世俗的奔波中,只有街上一處活動中心的當地老年人打著撲克,而有的老人,這些都是外地人,在那依然騎著三輪車謀營生。生活是枝節錯綜的煩瑣,是濃重的煙火,是世俗化的。
老街那少婦推著嬰兒車、那無憂奔跑少年的影像,雖然他們未必是未來老街的主人,卻給老街帶來生機和歡笑,給了我們衝擊和安慰。
穿梭老街,眼裡的片段不過是瓦楞上的一滴雨露,時光最終也會帶走它們。如果你靠近,你一定會看見更多更多,它們就如隱秘的誘惑,帶著人世的低溫與美好。
世易時移,它們依然靜默地佇立著,守著曾經的繁榮與如今的沉靜,迷茫眼前或不久或許有的「改造」。
而那無憂奔跑的少年已告訴了我們,在現代經濟開發的浪潮中,廿三裡老街遲暮的軀殼也許灰飛煙滅。但願它的魂靈和旺盛的人氣不會衰朽,希冀在天地間和人心中,永恆地保留自己的力量。(20160909於義烏)
(原題《探尋一條世俗化的老街》,原創作品,謝絕轉載等任何形式的使用。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