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於上海交大的程式設計師龐博,在晉級《脫口秀大會》全國三強後有一段表演:
當被人問起自己做程式設計師和脫口秀哪個更厲害,他毫不猶豫說脫口秀。「不是說我本職工作幹得不好,實在是難度差別太大了,你想想全國程式設計師三強是誰?馬化騰、李彥宏、雷軍。」
這或許便是90後程式設計師心目中的「國服最強」:中國第一程式設計師求伯君、中國最有錢程式設計師馬化騰、中關村勞模雷軍、網際網路最帥CEO李彥宏……
原因很簡單,90後們從小用著他們開發的產品、聽著他們傳奇的經歷長大,並在大學畢業後夢想進入他們的公司。
不過,在上一個十年,國服最強不只存在於大佬中間。
風流子弟曾少年
雷軍在20多年前的作文中寫道:我會當一輩子程式設計師。然而這個質樸的願望很快被一個技術員粉碎。
這個段子已經在江湖上流傳了多年:新入職的技術員第一份工作是整理雷軍的硬碟。那個硬碟裡存著他多年來最心愛的代碼。雷軍要技術員覆蓋式安裝系統,結果竟然被格式化。心灰意冷的雷軍從此就不怎麼寫了,最多教教美女寫代碼。
栽在「小人物」手裡的大佬不止雷軍一個。馬化騰那10001的QQ就曾被一個16歲少年盜過,少年網名「朽木自雕」,天涯ID「菜霸」,真名鄢奉天。
菜霸活躍的那幾年,是個「全民黑客」的年代。初代中國黑客大多歸隱,後來者們被理想或現金吸引,源源不斷湧入了黑客大軍。隨著木馬技術日趨成熟、PC的普及,以及網路遊戲興起,黑客門檻也不斷降低。一個網吧的未成年孩子,都有可能掌握上萬臺計算機的殭屍網絡。
少年菜霸便是網吧裡無數未成年中的一個。現實裡,他是個初中沒畢業的留守農村少年,網絡上,他是被無數人膜拜的天涯大神。
大神在天涯的「光輝事跡」不勝枚舉。
他聲稱一周內「黑掉」天涯論壇,結果天涯IT部被他耍得團團轉,幾十臺伺服器像是他自家後院,天涯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的入侵,最後只能關掉自己的伺服器;
他曾經發現有個女孩在天涯發帖要服安眠藥自殺,利用自己的技術獲取了她的IP,並向警方報案,阻止了女孩的自殺行為;
他還應當年明月的求助,肅清謠言和惡意評論,讓《明朝那些事兒》順利連載,直至明月出走新浪博客,菜霸還充當了一段管理員。
無聊時,菜霸就登陸管理員帳號,和天涯高管們進行友好交流,他需要更有「影響力」的刺激。
2006年8月8日,他花了一周時間攻入騰訊內部系統,據說還盜取了馬化騰的QQ。之後,他像黑掉天涯之後一樣,把系統漏洞和防範措施原原本本告訴了騰訊客服。
從這點上看,菜霸在理念上還是頗受初代黑客影響,入侵對方伺服器後,再告訴他,「哥們,你家系統有漏洞,快補上吧。」
只不過天涯是他家後院,騰訊不是。當天下午,天門市網監7 名民警就將還在家中上網的菜霸逮捕,隨後送往深圳關押。不過,還未成年的菜霸被「微博營銷教父」杜子健爭取到取保候審,最終沒有被正式起訴。
這次風波後,這個曾經名動天涯的著名黑客淡出江湖。後來,他打過工,也創過業,做過網絡安全,也出過幾款不錯的手遊,如今在美國給老婆陪讀,打算在美國開一家網絡公司。
而據說當年那個把雷軍硬碟格式化的技術員,在金山幹了幾年後,辭職和老婆開飯館去了。
「王者」歸去來
同樣是2006年,同樣的草根出身,李俊卻沒有菜霸的好運。
論起當年的盛名,中專畢業、當過水泥廠工人的李俊穩穩壓過菜霸,2006年底至2007年初,他做出一個讓無數系統崩潰、殺毒公司束手無策、網民開機只能看見熊貓燒香的蠕蟲病毒,被冠以「毒王」的稱號。
靠銷售熊貓燒香病毒,李俊賺了14萬。販賣病毒牟取利潤,成為他日後入獄的罪狀之一。
2007年2月2日,當發現警方介入、事情朝著自己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時,李俊寫好了專殺軟體,並在網上發布了道歉信,不過為時已晚。次日,他便因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被捕,判處有期徒刑4年,連寫好的專殺軟體,也是在看守所裡發出來的。
在監獄裡,他幫獄警做了不少電腦方面的工作,獲得減刑。而監獄外,一群網際網路公司早已蹲守,只等他出獄。
在當下的故事語境裡,他應該迅速當上某個網際網路公司的CTO,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但是在當時,等著他的無非是一眾網際網路公司想利用他的聲名,做一次炒作營銷而已。
2010年,被菜霸「刺激」過的馬化騰推出了QQ醫生,專殺盜號木馬,因長得酷似360,引發了360了強烈反擊,3Q大戰拉開序幕。兩虎相爭,意味著其他殺毒軟體有了虎口奪食的機會。
熊貓安全公司便是其中一個。恰巧,毒王在微博上表示自己想整一款殺毒軟體,老老實實只幹殺毒的事。熊貓公司迅速出擊,在2010年底將李俊招致麾下,任熊貓軟體安全顧問、買軟體網執行長。為彰顯「熊貓」的緣分,雙方還去四川成都認養了熊貓。
不得不說,這依然是一次話題炒作。不久,李俊就辭去熊貓公司的工作,和當年因熊貓燒香案一同被捕的同伴創業做遊戲去了。
二人在浙江蒼南搞了個「金元寶棋牌」的網路遊戲平臺,因部分遊戲涉嫌賭博,李俊再次被捕入獄,距離上次出獄僅僅過去不到3年。
在充滿理想主義的初代黑客歸隱後,技術帶來的巨大金錢誘惑,讓二代黑客裡混雜著不少攫利者。技術不需要高,因為這個領域賺錢太容易了。
在21世紀經濟報導一篇《揭秘「黑客帝國」:中國黑客數十萬》的報導中,老黑客道出了這一亂象的原因。「IT人才的出路無非兩條:一是去做軟體程式設計師,二是去跑網際網路。」而網際網路創業的門檻越來越高,程式設計師生存狀態並不是很好。
反觀黑客界,「日入一萬」的傳說讓大量非技術人才嚮往不已。「由於賺錢太容易,即便以後找到正當的工作,也很難感到滿足。」
在第一次被捕時,李俊曾形容過自己當黑客的感覺: 「在這個群裡,只要你是高手,其他人都會佩服你,追捧你,崇拜你。我非常開心,就像小時候上數學課,被老師表揚了,我就盼望著能上數學課一樣……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網絡了,那裡有我的自尊,有我的能力被認同的成就感……」
你一直在我傷口中幽居
從去年下半年起,VC們便蠢蠢欲動,他們也要去監獄蹲點,蹲守一個真正的程式設計師大神王欣。有投資人表示,如果王欣創業自己一定會投資,但擔心現在投不進去了。「我估計在牢裡就被鎖定TS了,從天使輪到B輪,都應該被別的機構搶掉了。」
2007年12月,王欣帶領一支5人團隊開始了自己的二次創業,在深圳一棟農民房裡,研發出了日後讓宅男(其中有數量可觀的程式設計師)愛不釋手的快播。
2014年8月8日,因涉嫌傳播淫穢信息,王欣在境外被抓捕回國。2016年1月7日,北京市海澱區人民法院對快播涉黃案的庭審實行了網絡直播,在法庭上,王欣的一句「技術無罪」俘獲了無數程式設計師的崇拜。
王欣一直認為,快播是一個純技術公司,不生產和傳播內容。在當年,快播的技術無疑是過硬的。獨創的邊下邊播格式QMV+是國內唯一自主點播的流媒體格式,讓視頻接近「秒開」;P2P技術共享用戶的閒置帶寬,使視頻播放不受網速慢影響;此外,快播還是一款萬能播放器,什麼格式都能打開。有人評價「快播就是當時網絡視頻行業的技術革命領袖」,還有人說「快播的技術給全人類增加了5萬年的時間」。
據公開資料,快播巔峰時期用戶規模約在4至5億之間,相當於當時全國三分之一的人口都在使用快播。
然而,盜版和色情視頻,與P2P技術的關係一直相生相伴。美國科技博客Business Insider曾撰文分析色情網站推動了在線點播、P2P下載、廣告甚至在線支付技術的發展。
為了獲取廣告收益,許多站長開始源源不斷地發布盜版和色情內容,讓快播逐漸成為宅男們「心照不宣」的神器。
今年9月3日,38歲的王鐵匠在微博中寫下了一首「悼亡詩」:「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傷口中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閒事。」
陪伴了宅男們10年的快播,終於被王欣從「傷口」裡拔除了。
出獄後,他為數不多的動態都牽動著程式設計師和投資人的心。試問,僅接受過一輪來自曾李青和周鴻禕的A輪融資,就能在4年時間做出5億用戶的大神,誰不會動心?
1024裡消解的荷爾蒙
2014年5月快播被封后,宅男扎堆轉戰草榴社區。而一年之後的2015年5月,草榴社區也無法訪問了。
這個成立於2004年的草榴社區,歷經多次清查,仍頑強活了下來,這次,它會平穩度過嗎?
在一眾成人網站中,草榴是個獨特的存在。這個華人創辦的論壇,將伺服器放在國外,並且不在國內設置運營人員,整個論壇管理扁平而鬆散。
「1024」是草榴最顯著的標籤。「新手上路」級別的會員,要每隔1024秒才可發帖或回復一次;以1024頂貼,取1024MB=1GB,與中文「一級棒」的諧音;在其他論壇中1024的回帖,往往暗示著用戶來自草榴。
為了避免查封,草榴拋棄了域名,儘管域名隨時在變,1024們總能找到。
草榴也不提供下載功能,發片員只是上傳種子,在這裡,「種草」十分簡單,只需要一句1024。
失去了快播,還有草榴,這是剛需。即使周鴻禕也束手無策。他曾說,如果有人將木馬封包裝進色情影片裡,360在用戶試圖播放影片文件時彈出風險警告,大多數用戶會選擇關掉彈窗,如果再彈,就把360卸掉。
一款有剛需的產品,如果再擁有超強的技術或精明的運營,自然便是爆款。
爆款草榴沒有死於2015年那次數據風波,你仍然可以在某個隱秘的地方找到草榴的臨時站,它的註冊用戶數也持續沒斷地上升。只是不復當年榮光,是因為敗給了移動網際網路。
不過,1024依然出沒在各大貼吧、論壇,最後變成了一年一度約定俗成的「程式設計師節」。
圖片來源:脈脈發布的《中國職場人群性生活調查報告》
小結
程式設計師這個物種,總能讓人從茫茫人海中一眼分辨。不論是文首提到的那幾個國服大神,還是坐在你身後那幾個寫代碼的,都有一些顯著特徵。
比如不拘小節的衣品,格子襯衫一統網際網路江湖。時至今日,你仍能在公開場合看到穿著格子襯衫的張朝陽,甚至開了線的大衣;
比如無法自拔的遊戲,菜霸和李俊都選擇用遊戲從頭再來。即使第一程式設計師求伯君也不能倖免,自爆曾重度沉迷遊戲,以至於影響家庭和身體;
比如與刻板格格不入的浪漫,王欣用一首詩結束十年兩茫茫,雷軍也曾用「會不會寫詩」來招聘程式設計師。
儘管那段僅憑一人就能闖出一片天地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但浪漫仍然是他們的基因。1024,祝福送給可愛的程式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