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致評
豫章師範學院年近八旬教授陳金泉創作的165萬字的長篇歷史紀實小說《千古風流——王安石與熙元變革變法》(以下簡稱《千》),日前由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作品講述的是北宋王安石所倡導的新法變革的興起、推行及其被廢的波瀾壯闊、曲折多變的故事。王安石新法是我國千年王朝無人可比的千古良法,竟然在九百年前就懂得用錢撬動生產發展。然而王安石新法卻至今聚訟紛紜,其本人也飽受詬病和折磨。毫無疑義,這樣一個巨大的歷史悖論在審美的世界裡,所蘊含的美學價值也是極為豐厚而又深邃的,有著一種既振聾發聵、又萬般無奈,既意味深長、又扼腕嘆息,既暢快淋漓、又難以曲盡其妙的美學效應。很顯然,要講述這樣一個巨大的歷史悖論故事,紅牙拍板楊柳岸顯然承載不了這樣的美學任務,唯有關西大漢鐵板大江東,才能把王安石倡導的千古未有的新法故事及其所蘊含著的巨大而又深刻的歷史社會、文化心理大氣磅礴地表現出來。因此,《千》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壯闊、剛大、蒼莾和雄奇審美品貌。
既然如此,《千》的這種審美品貌無可避免地要與宏大敘事結緣。《千》不乏眾多生活細節和微情妙趣的描述,但著力講述的是王安石新法成與敗、喜與憂及其引爆的波詭雲譎的社會動蕩,大力展現大改革家王安石以及同時代的司馬光、蘇軾、歐陽修等眾多歷史人物的本來品貌,清明上河圖式的全景地描繪北宋熙元年間宮廷官場、社會習俗、邊塞風光、胥吏衙役、名妓高僧、市井細民、男人女人以及鮮為人知的世風世情,而審美聚焦點則落在王安石新法對宮廷官場、社會市井以及人的心理所帶來的震蕩裂變上。《千》十分真實地展示我國千年王朝無人可比的王安石新法的成功魅力,十分有力地楬櫫了在炎黃子孫的士人和平頭百姓中始終蓄藏著一種誰也阻擋不住的革舊創新動力。因此,王安石新法成也罷,敗也罷,皆蘊含對今人不可小覷的思想撬動力。於是《千》在獲得十分寶貴的審美張力的同時也讓作品雄渾厚重起來。
既然如此,《千》無可避免地要與鮮活的人物表現聯姻。《千》出現的人物上百個,都極力做到各有其形狀,各有其性情,各有其心地,各有其性格,各有其血肉,各有其靈魂。在審美的世界裡,《千》無貴無賤,無高無低,即使過場人物,諸如衙役、農夫、太監、宮女、販夫、牢卒等,也毫不歧視,未敢怠慢務求寥寥數語,讓他們活靈活現地站起來。《千》書中上百個人物,難免有性情相同者,然《千》也必欲寫出不同之處來。《千》裡的王安石拗,司馬光亦拗,蘇軾何嘗不拗。但,王安石拗得剛正,為著推行新法喊出了石破天驚的「三不足」。司馬光拗得太犟,上臺後竟限天下五日內盡廢新法,邊陲之地的詔書用金牌快馬也送不到。蘇軾之拗,則顯得率真,反新法也罷,反恢復舊法也罷,皆一片順乎天性的真心。說來挺有意思,三人都未納妾。王安石未納妾令人可敬。司馬光未納妾令人可畏。蘇軾後來納了妾,人們卻微笑著認可了。三人都走向與自己人生相反的方向,卻又都千古風流。
既然如此,《千》的審美方式很傳統,力求鮮見歐美審方式的印痕。《千》裡上百個人物,皆不能讓他們有半點類似現當代人,更不能讓他們有半點類似歐美人,言談、舉止、所思、所為皆那個歷史年代所有。即使大半輩子都未曾納妾的蘇軾在落難時納風塵女子為妾的情事,本很容易流於現代版,但《千》不願為之,寧願寫成中國古代才子與風塵女子才有的很傳統的情事糾葛。中國古代敘事文學要講故事,《千》當然也講故事,且有個大懸念,那就是王安石新法曲折多變的命運。《千》不想撇開這個大懸念,然後一章講個小故事。有頭有尾,有一波三折,有山迴路轉,有意料之外,也務求情理之中。《千》講述這些小故事時的文學語言也亦雅亦俗,古色古香;不僅人物的語言如此,作品的敘事語言也如此,絕不讓九百年前的古人講現代語。因之,《千》務必讓壯闊、剛大、蒼莾和雄奇的審美品貌有著十分鮮亮傳統的中國本土色彩。
(《千古風流——王安石與熙元變革變法》,陳金泉 著,江西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