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7月14日文章 原題:岑少宇:澳大利亞是幾等公民? 文章有刪減
想像中平和的澳大利亞
阿博特說:「澳大利亞人對日本人戰爭中的技能與使命必達的榮譽感相當欽佩……應該從日本現在的而非70多年前的行為出發,來衡量這個國家。二戰後日本一直是國際公民典範,考慮到它是國際一等公民,我歡迎日本全面參與國際大家庭……」
並非快遞員出身的阿博特,為何如此讚賞日本人「使命必達的榮譽感」?明知二戰老兵、受害者、遺屬會反彈,反對派必定藉機發難,為何還會「自然而然」地惹事?
就筆者在澳大利亞學習、生活的見聞來看,答案也許在澳大利亞的尚武傳統。
說到澳大利亞,很多人會將其與安寧、和平、與世無爭聯繫起來。躺在黃金海岸的沙灘上看美女時,勉強還能抱此幻想(別問我為何限定在沙灘上,我會告訴你某臺妹姐姐入籍後,成了澳國公務員,被白人同事驅使累成狗的事麼?);但追溯一下歷史,你就會被嚇醒了。
眾所周知,最早到澳大利亞的白人,主要是流放的囚犯。當然,這些人不都是惡棍,有不少蒙冤的,要拿「囚犯後代」說事有失公允,何況後面還有很多完全與罪案無涉的移民。可是,英國殖民當局有的是「把人變成鬼」的辦法。
「妙計」如下:流放犯即使服刑期滿,也最好別回英國搶飯碗,何況路途艱險,於是,1791年當局就把殖民點附近的土地「分配」給刑滿釋放的犯人,由此釀成土著人與殖民者之間「你死我活」的長期衝突,導致土著大量傷亡、流離失所。這可謂是尚武民風的最初源頭。
老黃曆先翻到這兒,再看近現代。一個多世紀來,許多轟轟烈烈的戰場上都有澳洲人的身影。從一戰、二戰、朝鮮、越南直打到現在的阿富汗、伊拉克,有正義的、糊塗的、反動的,有肉搏戰、塹壕戰、高科技戰爭,其武裝力量可謂久經戰陣,參戰次數名列前茅,更妙的是幾乎都不在家門口。
甚至「國家」「民族」都是靠海外戰爭打出來的。一戰期間,後來大名鼎鼎的澳新軍團(ANZAC,Australian and New Zealand Army Corps)於1915年4月25日,在一場糊塗戰爭的一處莫名戰場——土耳其加利波利打響第一槍。仗打得多慘我都不好意思說,反正策劃人之一的邱吉爾事後退出了英國內閣。
關鍵在於,當時澳大利亞建國雖已有些年頭,但澳人自己公認,這仗打完才算真正有了民族凝聚力。一個被很多人認為「和平」的民族,居然要靠海外戰爭凝聚。
4月25日後被定為「澳新軍團日」(也可音譯為安扎克日),是最重要的節慶之一。據說最初也只是為了紀念那些普通士兵,反思戰爭的陰暗面,勸導人們熱愛和平;但後來澳軍參加的戰爭越來越多,紀念範圍迅速膨脹。
節日的性質當然隨之變化,和平主義早就讓位給了尚武精神。要不然,敵對國的拒服兵役者和反戰人士為什麼不能參加典禮呢?澳大利亞國內雖然也有反戰和質疑澳新軍團日現狀的聲音,但為什麼不是主流呢?即使證明出兵伊拉克理由不充分,即使從伊拉克撤軍了,很多媒體、政客仍舊在說「偉光正」,尤其要在澳新軍團日說士兵的犧牲有意義。
澳大利亞當然比日本高那麼一點點,好像沒有什麼戰犯,於是所有的老兵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受人景仰了。殊不知戰爭性質蛻變,被紀念的人更是魚龍混雜。在朝鮮的群山中,在越南的叢林中,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掃蕩」中,澳軍官兵可都是執行《日內瓦公約》的模範?澳大利亞參加的不義戰爭越多,壞蛋好人就越難分清,紀念日的性質是否會向日本的「神廁」漸漸靠攏?但願我多慮了。
尚武精神在日常生活中自然也有所體現,澳大利亞人酷愛沒有防護的英式橄欖球(rugby)。而阿博特本人曾在牛津大學參加拳擊隊。
循著尚武的民族慣性,阿博特也許認為,「客觀」誇讚日本的戰爭行為無傷大雅,能夠藉此在中日之間左右騰挪。然而,澳大利亞的二戰見證者大有人在,再怎麼尚武,日本軍國主義的惡行也不會被忘卻。央視就播出了澳大利亞慰安婦的訪談,中國人民對其痛苦無疑感同身受。這位大媽還等著「一等公民」道歉呢。
國際良民證
阿博特代表尚武民族「惺惺相惜」,也許還有點邏輯,把日本稱作「國際一等公民」,只能說是「黑得漂亮」。
日本這個非正常國家,連當國際公民恐怕都勉強,居然被扣上「一等」的冠冕,絕對是今年外交界數得上的黑色幽默。
黑一個怎麼夠?不會自黑的拳擊手不是好總理。
德美間的竊聽風雲正鬧得沸沸揚揚。「五國竊聽聯盟」——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紐西蘭等盎格魯撒克遜國家,被認為正在竊聽全世界;而且只有這四個同文同種的「小弟」有「豁免權」,或者說,它們才是真正的「一等公民」。在這種形勢下,阿博特居然不知避嫌,儼然以統治者的架勢,派發「良民證」,也算是奇葩一朵。
歐巴馬此前在默克爾面前堅稱,美國沒有和任何國家籤訂「不竊聽協議」。又說,「還存在一些差異需要被解決(some gaps that need to be worked through)。」這所謂「差異」大概就是「五國聯盟」與其他「屁民」國家間的鴻溝吧。
國分三六九等的觀念,與種族歧視、殖民主義一脈相承。阿博特一家雖然是二戰期間從英國移民過來的,不是殖民者的直系後代,但其言行卻不時提醒我們澳大利亞本身的殖民地歷史,如此有代表性,堪稱「國家名片」,只是其他澳大利亞人會滿意麼?
客觀地說,澳大利亞近幾十年已經大幅修改了過去的歧視政策,保護土著權利,但恐怕為時已晚。道歉不能挽回生命和土地,展現土著文化也很難使其持續發展,世間不過多了些「花瓶」和「政治正確」。
「政治正確」是個好東西,能形成一個友善的社會氛圍,有助於非盎格魯撒克遜人移民,拉動經濟。
更妙的是,雄性激素過高時,往臉上抹「政治正確」這帖靈藥,能強固臉皮、遮瑕去痘,甚至去逗逼。
君不見,阿博特所在政黨——自由黨的官方網頁上,總理致辭中,根本找不到「一等公民」「不從70年前的歷史衡量日本」等詞句。
只是,阿博特和「一等良民」日本籤的協議還在呢。聯合美日、防止中國海軍切斷中澳貿易線的政策,對於他那顆雪梨大學、牛津大學訓練出的大腦而言,也許還能左右互搏,但確定澳軍將領執行時不會顱內抽筋?
這兩天還有更多阿博特要擔心的事:失業率6月又創新高,達到6%;習近平主席9號見了阿博特的老前輩——同屬自由黨的前總理霍華德,希望對方「發揮積極作用」。阿博特,還是學學老前輩,帶著你的那些「一等公民」們悠著點吧。(作者是留澳生物學研究者、獨立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