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薯澆米,其實就是閩南方言中「地瓜粥」的音譯。採用閩南百姓餐桌上最常見的食物作為片名,電影《番薯澆米》寓意生命真諦藏與平凡日常之中。這部全閩南方言電影,由兩大金馬影后歸亞蕾、楊貴媚聯袂主演,是新導演葉謙的電影處女作。影片講述了閩南農村兩位「資深少女」的暮年故事,將於1月10日上映。
靈感:家鄉是創作上的繆斯
跨界當導演之前,葉謙已經是一位成功的時裝設計師,為許多大牌明星設計過服裝。作為藝術從業者,他內心一直充滿表達欲,當發現電影可以是一個更全面的表達載體時,他萌生了拍電影的目標。為了搞清楚一劇之本是怎麼一回事,他報名了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進修班,《蕃薯澆米》就是他與好友合作完成的結業作業。
葉謙有濃重的故土情結,家鄉福建泉州不僅是他的精神家園,也是他創作上的繆斯——他的服裝設計成名作,靈感便來自家鄉人信仰的媽祖神。每次他回老家,都會聽說一些老人悄悄離世的消息,他們的死亡「就像一片樹葉落下,沒有聲音」,這讓他很是傷感。他看到很多老太太對遊子說,在外面要懂得人情世故,要知足大度,如何如何;但說到自己,卻變成「我們活著就是等死」。這種反差讓他開始構思一個關於老年人最後時光的故事。他希望藉由《蕃薯澆米》能夠展現老人內心的孤獨,啟發他們重新審視自己與家人、時代的關係,同時提醒年輕人多關注和陪伴家中老人。
片中的兩位老太太林秀妹和青娥,一個嫻靜,一個活潑,一個好不容易獨自撫養兩個兒子成家,卻發現自己成為家裡最無關緊要的人,一個則要忍受酗酒丈夫的毒打。面對生活困境,兩人成為相濡以沫的好姐妹,卻最終不得不面臨死亡的終極考驗。
選角:傳承先來後到的演員規矩
創作劇本時,歸亞蕾和楊貴媚就已是葉謙心中秀妹和青娥的最佳人選。「楊貴媚在閩南的影響力有多誇張,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直到今天說起《媽媽再愛我一次》都掉眼淚。」葉謙說,「王童、李安、蔡明亮、林正盛……每位導演呈現出來的楊貴媚都不一樣,很耐看,比如《無言的山丘》,就是臺灣版《活著》,《愛情萬歲》裡媚姐在無人的公園裡嚎啕大哭,把都市的空虛呈現得淋漓盡致。」葉謙還給楊貴媚專門設計了一套衣服,上面有許多人臉線條,表示她表演上千人千面的控制力。
《蕃薯澆米》劇本輾轉遞到楊貴媚處,她的反應首先是驚訝。「第一次看到全部閩南話的大陸電影,這能上映嗎?在臺灣,即使作品裡有兩句閩南話,都要配成普通話才能上映。」當聽說劇本來自扶持新導演的「青蔥計劃」,而且歸亞蕾已經決定出演,楊貴媚帶著好奇的心態決定接下這部戲,「想賭賭看會不會上映。」
當時,秦海璐執導的《撫鄉心》也向楊貴媚發出了邀約,但拍攝時間正好跟《蕃薯澆米》撞在一起,怎麼挪都挪不開,最終,楊貴媚還是選擇了葉謙。「因為已經跟導演談好了,沒辦法再說不來。他一個新導演,如果發現演員選擇了另一部,心裡肯定會很難受。演員要有先來後到的道德,已經先答應了,就要認。」楊貴媚說,自己在電影圈也是從零開始,曾得到許多前輩的教導,在臺灣也拍了很多學生電影支持新導演,「前輩們都老了,現在就剩我們了,這些規矩要傳承下去,不然會後繼無人。支持新導演,臺灣有需要,大陸同樣也需要。」
表演:兩位主角「水火交融」
雖然楊貴媚會講閩南話,但泉州方言跟她的家鄉話還是有很大不同,她說,拍攝這部電影的過程中她需要自己跟自己「戰鬥」,把講了多年的方言硬掰成泉州口音。早在進組前,葉謙就把每句臺詞的泉州話和普通話版本錄下來發給楊貴媚,她提前做功課。在片場,她也主動跟當地阿媽阿婆聊天,還「校對」自己的發音。「比如一個詞我發現有人這樣念,有人那樣念,我就問他們到底哪個是對的,他們就說只有老人會這樣講,年輕人是另外的叫法。」
水火交融,是葉謙對兩位女演員表演的評價:歸亞蕾像水,波瀾不驚,但偶爾的漣漪會讓人觸動;楊貴媚像火,即刻便讓人燃燒。在劇組,楊貴媚有個「One take(一條)女王」的封號,因為她的戲份總能一條過,有時葉謙想,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她,萬一第二條第三條更好呢?後來發現她真的能做到第一條就是最好的狀態。「媚姐像一頭豹子,總在那兒觀察,按兵不動,但一喊開機,她馬上就『嘭』地一下出去了,非常精準。」
在葉謙看來,富有創作力,是歸亞蕾、楊貴媚不同於普通演員的地方,「她們不是把一塊磚從這兒搬到那兒,而是能給導演更多。」片中有一場戲得到許多觀眾的喜愛,青娥偷別人的大棚蔬菜被抓,秀妹用自己的戒指把青娥贖回來,回家路上,兩人用玩笑化解尷尬,秀妹假裝要打青娥,青娥配合地把臉伸過來,還撅起屁股讓她打。這一場戲就是兩人的即興發揮。楊貴媚說:「年紀大的人可能覺得有錢是一種安全感,秀妹沒錢,戒指是她唯一的財產,她用這個換回青娥的自由,青娥肯定很感動,但應該痛哭流涕嗎?我說可不可以不要哭,因為整部戲,講的是如何面對衰老、是女人的孤獨,有必要再雪上加霜嗎?可不可以給給正面能量?所以我們就這樣處理了,導演最後也接受了。」
至於《蕃薯澆米》對女性的啟示,楊貴媚坦言,女性要有更多自覺和獨立,敢於活出自己。「家對於青娥來說只是一個空殼,她不能被愛不能愛人,情感上早已離家出走,移情去愛那些蔬菜、去打腰鼓。誰說年紀大的人不能怎樣?你是可以有價值的,就看你對衰老的心態是怎樣的。如果你八十歲活力無限,還能去做公益做別的,那比年輕人更有價值。不要把自己局限在老年身份裡,只要是正面的,什麼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