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這是一個新舊交替、萬物重生的季節。一場圍繞大上海的徵戰在1949年的四五月間展開。70年後,讓我們跟隨市檔案館工作人員的腳步,重走上海解放之路,看看這些地方留下了哪些可歌可泣的歷史?
1949年4月21日晚,百萬雄師冒著猛烈的炮火橫渡長江。(上海市檔案館藏)中共上海地下黨繪製的國民黨政府在上海的軍事、經濟重要據點分布圖。(上海市檔案館藏)1949年4月23日,距離上海數百裡之外的蘇南小城丹陽解放,隨即便有一批批「客人」接踵而來,小城的寧靜由此被打破。他們中有一身戎裝的部隊官兵,有身著便衣的文弱書生,還有西裝革履的香港來客……
總前委領導人合影。左起:粟裕、鄧小平、劉伯承、陳毅、譚震林。這批客人的真實身份有來自上海戰役總前委、中共中央華東局機關、華東軍區機關的幹部,還有各路南下幹部縱隊,以曾山同志為首的財經戰線的隊伍,以周林同志為首的政法隊伍,以梁國斌同志為首的公安戰線的隊伍,由夏衍等同志組成的文教戰線的隊伍。
其中有中共第七屆中央委員6人、候補委員2人。他們在1949年的四五月間齊聚丹陽的共同目的只有一個:進行解放和接收上海的準備工作。
丹陽總前委舊址:戴家花園丹陽市雲陽鎮寶塔弄5號「戴家花園」。戴家花園位於寶塔弄5號,建於1934年。1949年4月24日至5月26日為總前委駐地。
穿過古舊的門樓,踏進院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一座兩層高的青灰磚牆的小樓。小樓門楣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總前委舊址」,系原中央軍委副主席、當年第三野戰軍參謀長張震題寫。1949年,時任總前委常委、第三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的陳毅同志,與時任總前委書記、華東局第一書記的鄧小平同志分別於5月3日和5月6日由南京來到丹陽,就住在這座小樓裡。中央全權委託陳、鄧二人全力籌備接管上海事宜。鄧側重主持華東局的全盤工作,陳側重主持接管上海的準備工作。
丹陽總前委舊址。就是在這座素樸的小樓裡,以鄧小平、陳毅為首的總前委、華東局和華東軍區的領導們與三野前委領導粟裕、唐亮詳細討論了解放上海的具體作戰方案,特別是明確了在軍事上不使用重武器,保證上海這個大城市不被破壞的重要精神;討論了上海地下黨如何配合解放軍進攻上海、接管上海等一系列重大問題。
從進入丹陽開始,陳毅便正式進入了他所要上任的上海市長角色。在這座小樓裡,他親筆籤發了上海市軍管會的第一號命令。5月23日,總攻上海市區之日,還是在這座小樓裡,他給擔任進攻任務的九兵團27軍軍長聶鳳智打電話,鄭重叮囑:「一定要軍政全勝,一定要把人民的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 在小樓前開闊的空地上,他曾安排放映露天電影,招待原國民黨資源委員會隨軍服務團的全體人員。
總前委作戰處。當年進攻上海的許多重要決策就是在這裡作出的。南門外大王廟是陳老總做報告的地方。可惜我們尋尋覓覓,幾經周折,才知道大王廟已經坍塌,原址豎立著一塊石碑,上書「陳毅對接管上海市幹部進行入城紀律教育舊址,丹陽市人民政府立,一九八九年八月」。
陳毅在大王廟做過多次報告,最著名的一次是5月10日向全體直屬機關排以上幹部作入城紀律和入城後的政策講解報告。由於參加的人多,只有一部分同志坐在屋內,另一部分同志坐在屋外廣場上聽。
解放區人民慰勞解放軍的鞋襪。身著軍裝打著綁腿的陳毅,強調「入城紀律是入城政策的開始,是和市民的見面禮。紀律搞得好,政策就可以搞得好,搞不好就會影響政策的推行。上海人民對我們的希望很大,如果一進去就搞亂了,他們就大失所望,再去挽回影響就要費很大的勁」。許多年後,到會同志還清楚地記得,陳老總那次講話很激動,將軍帽往臺上一甩說:「我們野戰軍在城裡不能『野』!」
陳毅就入城紀律問題發表了著名的丹陽講話,上兩圖為當時的講話記錄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我們曾在上海市檔案館看到當時陳毅講話的記錄整理稿原稿,但是未能找到有關的圖片資料。可惜大王廟已經蕩然無存了,只能面對這塊石碑,憑空想像一番陳老總慷慨激昂沙場點兵的場景。
解放軍戰士們將《入城守則和紀律》繪成圖片,掛在背包上,一邊行軍一邊學習。(上海市檔案館藏)一個春雨霏霏的午後,告別丹陽,直奔常州,尋訪解放軍第三野戰軍指揮部所在地清涼寺。
清涼寺位於常州市和平中路488號,不遠處就是中共創始人和早期領導人之一張太雷先生的故居。
常州解放前夕,清涼寺被用作國民黨第一綏靖區司令部駐地,國民黨軍前腳走,解放軍後腳就跟進了。
在駐常期間,粟裕開始籌劃上海戰役作戰方案。他設想了三種思路:一是久困長圍,此方案固然可以大大減少我軍的傷亡,但上海六百萬市民和工商企業所需的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將被切斷供應渠道,使人民生活陷於困境;二是攻其弱點,從國民黨軍防禦較弱的虹橋、龍華一線迅速突入市區,可以速戰速決,但主要戰鬥勢必在市區進行,尤其是蘇州河以南繁華市區將遭到很大破壞;三是鉗擊吳淞,斷敵退路,再攻市區,這種打法必將遭遇國民黨軍的主力,是硬碰硬的較量,要付出較大的傷亡代價,但可以將戰鬥重點拖在外圍,減少對市區的破壞。因此,粟裕比較傾向於第三種方案。
上海戰役前態勢圖。(上海市檔案館藏)5月初,他從常州去丹陽,向總前委面報作戰方案和參戰部隊修整戰備情況。據原總前委參謀陳永華同志回憶,陳鄧當即批准了粟裕所面報的上海戰役的最佳作戰預案(即上述第三種方案),並將上海戰役的組織指揮權交付給粟裕。回到常州後,粟裕於5月7日將上海作戰預案上報中央軍委,9日午後,收到中央軍委復電,同意該方案。
蘇州:坐鎮姑蘇,指揮上海戰役1949年4月27日,蘇州解放。5月8日夜,已進入夢鄉的這座江南名城,洇溼的青石板路上,出現了解放軍士兵踩著草鞋、布鞋和膠底鞋風塵僕僕的大腳板。這是從常州移師而來的三野指揮機關。深夜11時,粟裕、張震暨司令部進駐金城新村及大公園(即今蘇州公園)一帶;政治部主任唐亮、副主任鍾期光率機關則住進了樂鄉飯店,11日又遷至木瀆鎮下塘街幾戶民宅內。
蘇州金城新村:上海戰役指揮機關舊址蘇州金城新村。金城新村位於五卅路96號,是金城銀行在上世紀30年代中期為其高級職員建造的新型住宅,故得名。新村最南端的那幢樓,就成了粟裕的宿舍兼辦公室。從1949年5月8日夜入駐,到5月26日夜離開,粟裕率三野司令部就是在這裡下達了一道道命令,指揮第九、第十兩個兵團的數十萬大軍,直取上海。
解放軍日夜兼程向上海進軍。(上海市檔案館藏)5月26日,上海解放在即,粟裕在金城新村籤發了此役最後一項命令——《第三野戰軍淞滬警備命令》,於當夜率指揮機關離開蘇州,經南翔於27日晨抵達上海市區。
蘇州木瀆下塘街:三野政治部駐地木瀆。5月15日,上海市軍事接管委員會在木瀆鎮下塘街的三野政治部駐地召開第三次會議,這也是入城前召開的最後一次軍事接管會議。會議共作出了19項決議,並特別強調要對每個接管人員進行個人財物登記,定期核查。這就和四年前國民黨軍政人員到上海「劫收」形成鮮明對照。
接管委員會第一次會議4月30日在常州召開,第二次會議5月4日在武進召開,第三次會議5月15日在木瀆召開,這是會議記錄。(上海市檔案館藏)木瀆鎮位於蘇州城西郊,是著名的水鄉古鎮。我們在小胥江(鎮裡的一條小河)南岸尋到了下塘街,可惜政治部駐地所在的房舍多年前被火燒毀了,這處場所如今只能從檔案及回憶錄中依稀找到些痕跡。
準備接管上海的幹部《工作誓詞》。(上海市檔案館藏)瀏河鎮位於太倉東部,東與崇明島隔江相望,南與上海寶山、嘉定接壤,歷史上就是江南地區出海要津,古代對外貿易重要港口,號稱萬裡長江第一港,鄭和在此七下西洋。1949年上海戰役的第一槍就在瀏河打響。
1949年5月12日,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29軍第86、87師從蘇州地區冒雨出發,分兩路向吳淞、寶山方向發起進攻。當日拂曉,87師261團1營副營長劉飛率尖兵連首先進入瀏河鎮。奇怪的是,鎮內竟不見守軍蹤影。原來此時國民黨守軍52軍一個加強營正埋伏在鎮外,企圖伏擊解放軍小股部隊,後來發現解放軍大部隊陸續到達而未敢開火,一直埋伏到中午想趁解放軍午餐休息時開溜,不料很快被發覺。我261團1營、2營立即投入戰鬥。經過20分鐘交戰,敵人大部分被殲滅,少數逃向羅店。與此同時,259團1營也在瀏河鎮南街頭處與敵遭遇,發生激戰,將敵全殲。瀏河之戰成功地揭開了上海戰役的序幕。
前進,沿滬杭路向上海前進。第三野戰軍作戰行進中。(上海市檔案館藏)解放上海的第一仗,敵人傷亡約200人,我軍傷亡也有100人。瀏河革命烈士陵園裡安葬了為解放上海犧牲的第一批解放軍戰士。
上海郊區篇寶山:4000多名指戰員犧牲在此寶山,堪稱上海北面的水路門戶,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上海戰役的主戰場。
寶山戰區,西起瀏河、太倉、崑山,東至寶山、吳淞的黃浦江口,北起長江,南至安亭、南翔、真如、大場、江灣一線。為保障海上退路吳淞口的安全,湯恩伯在這一地區配置了國民黨第123軍的大部,第52軍、54軍、21軍及第99師的全部,共計4個軍13個師。
另一方面,為完成鉗擊吳淞口的任務,解放軍在寶山投入了三野第十兵團的第26軍、28軍、29軍和33軍,加上後來參戰的25軍,先後共有5個軍參與了攻打寶山。其間,共有4000多名解放軍指戰員壯烈犧牲,佔整個上海戰役陣亡烈士的一半。
破除鹿砦,越過深水壕溝,向敵軍地堡衝鋒。(上海市檔案館藏)寶山烈士陵園 寶山烈士陵園。位於寶楊路599號的寶山烈士陵園,有一面「熱血豐碑——解放上海烈士英名牆」,是全市鐫刻上海戰役烈士英名最全、最多、最大的一座紀念牆。
戰場一角。(上海市檔案館藏)陵園建於1956年4月,走進陵園,立刻感受到由蒼松翠柏鮮花墓碑營造的一種肅穆氣氛。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烈士紀念塔,正面鐫刻著陳毅同志題寫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個金色大字,頂上鑲嵌著一顆紅星。
紀念塔後方,是一座「百萬雄師勝利渡江」的浮雕壁照,背面就是那座著名的「熱血豐碑——解放上海烈士英名牆」。牆長20米,高4米,鐫刻了在上海戰役中犧牲的7995位烈士的英名,和一枚代表所有無名烈士的花環。
一面英名牆,幾千個名字,每一個名字的背後都曾經是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都有一段動人的生命歷程。他們曾經穿過槍林彈雨,在無數次殊死搏鬥中倖存,眼看勝利的曙光不遠了,卻倒在了新中國的門檻邊。每念及此,怎能不讓人感傷?
在陵園的東、西、北三個方向共有15排墓穴,一排4塊墓碑,共60塊,一共有1904名在寶山戰鬥中犧牲的烈士長眠在此,其中無名烈士128名。
解放軍攻克陣地後,利用敵戰壕奮勇追殲敵人。(上海市檔案館藏)在烈士陵園的東側,是上海解放紀念館、寶山烈士紀念館。展館運用檔案實物和多媒體聲像設備等手段展示了上海戰役的過程和在寶山戰場中犧牲的部分烈士的英雄業績。
劉行:國際電臺的碉堡劉行國際電臺內的碉堡。寶安公路1101號曾是國共兩軍激戰的陣地——劉行國際電臺,現在這裡是中國電信的一個轉播臺。電臺內本來餘存7座碉堡,後來拆掉了4座。現存最大的是一個鋼骨水泥之身的龐然大物。
堡身呈不規則的長方體結構,約兩層樓高,大約可以容納一個排的兵力。頂上還有一個瞭望塔,這應該是一座母堡。歷經多年風雨,看上去仍然結實堅硬。堡身上面有幾個明顯的彈孔,分明是當年激戰留下的痕跡。
根據國民黨軍建築防禦工事的規律,可以推斷,當年在此母堡的周圍還置有多個子堡,共同構成一個火力網,而這也僅僅是其中一個堡群。在堡群外面還設有壕溝、陷阱、竹籤、地雷、鐵絲網、鹿砦等副防禦工事,並用雜草積土偽裝其上,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墳包,很有蒙蔽性。
1949年5月14日開始,解放軍第28軍與國民黨守敵第52軍在劉行國際電臺激戰五晝夜。一開始我軍因準備倉促,而陷入了敵人的布防陷阱,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卻久攻不下,後來改變戰術,採取炮火掩護下的小群突擊方式,減少了傷亡,儘管每天進展並不大,但總算不斷向敵陣地推進,而國民黨守軍的鬥志則越來越弱,至19日深夜,我28軍終於全部佔領了國際電臺和各地堡群。
月浦東南25.32高地如今月浦月浦鎮,位於寶山的西北,從軍事的角度考慮,它的位置相當重要。它不僅是國民黨軍在月寶公路上的一個重要據點,而且是進入吳淞、寶山的唯一門戶。地形易守難攻,它與北面的獅子林據點和南面的楊行據點連成一體,既可獨立防禦,又可互相增援、互相策應。
1949年5月13日,第三野戰軍第29軍87師及85師253團向月浦發起進攻。(上海市檔案館藏)解放軍在月浦僅投入了三野十兵團29軍4個團的兵力,擔任主攻的29軍87師260團只配備了3門山炮,我軍官兵雖士氣高昂,但對敵情、地形、工事均缺乏了解。整個月浦之戰,解放軍的傷亡總數超過了8000,其中29軍13日一天的傷亡就高達1200人。
如今的月浦鎮,一切都是嶄新的。當年的戰略重地成了經濟重鎮,那些埋伏在田野溝壟上的懾人碉堡,那些遭受戰火摧殘的房屋和老街都已不復存在。唯一承載那段記憶的只剩下月浦公園內的上海戰役月浦攻堅戰紀念碑。
月浦公園內的月浦攻堅戰紀念碑紀念碑於2002年5月27日上海解放53周年時落成,紀念碑高5.27 米,象徵著上海勝利解放的日期。紅褐色的大理石碑座上,塑有兩名正在碉堡旁衝鋒的戰士的銅像,一名高擎紅旗,一名手持鋼槍,眼裡充滿怒火。碑的背景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碑身背面的碑文寫道:
1949年5月13日凌晨,我解放軍第29軍87師253團奉命向月浦發起攻擊,經過兩晝夜鏖戰,於15日拂曉攻佔月浦街區,並固守陣地近l0天。23日,在兄弟部隊配合下,一舉攻佔月浦東南高地,打開了通往吳淞口的大門,為上海戰役的全面勝利奠定了基礎。此戰,259團團長胡文杰、253團政治處主任王裡等近兩千名指戰員壯烈犧牲。
胡文杰現月浦鎮雙泉路塘南街裡就是碑文上提到的「月浦東南高地」——25.32高地大致的方位所在。
月浦東南高地平面圖,來自29軍85師司令部1949年6月19日解放戰役小結附件。 原件現存解放軍軍事科學院檔案館曾被鮮血染紅的高地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馬路、寧靜的小街和波光粼粼的小河,旁邊就是我國最大的精品鋼生產基地、世界500強企業——寶鋼的一、二、三期工程。
吳淞口客運碼頭吳淞口黃浦江與長江交匯入海處,是當年國民黨軍重兵扼守的海上逃路出發地——吳淞口。
1949年5月24日下午,湯恩伯率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淞滬防衛司令部和淞滬警備司令部在吳淞口上船準備撤逃臺灣,同時秘密指示嫡系各軍逐次向吳淞口撤退。因為所調集的船只有限,無法在短時間內撤離,國民黨部隊方寸大亂,潮水般地湧向碼頭,爭先恐後奪船逃命,碼頭上一片鬼哭狼嚎,場面混亂不堪。
25日夜間,撤運國民黨軍的船舶相繼駛離吳淞口。26日上午8時許,解放軍十兵團25軍先頭部隊趕到吳淞口,未及登船而蝟集碼頭的國民黨敗軍全都成了解放軍的甕中之鱉,竟有8000人之多。
浦東:另一個主戰場70年前浦東是上海戰役的一個主戰場,解放軍鉗形攻勢的「右鉗」—三野第九兵團20軍、30軍和31軍在浦東的川沙、高橋等地與國民黨守軍37軍、51軍和12軍進行了16天的激烈對戰。
解放軍戰士在浦東戰場上對空射擊。(上海市檔案館藏)高橋古鎮高橋古鎮高橋鎮是一個歷史悠久、文化氣息濃厚的水鄉古鎮,東西老街上還散落著數座各具特色的古民居,位於東街的東首、典當橋(今勝利路橋)北堍的「仰賢堂」就是其中代表。而這座漂亮的中西合璧的臨水建築,與高橋戰役還有一段淵源。
仰賢堂1949年5月25日晚7時,解放軍30軍和31軍兵分兩路從東、西兩街對高橋鎮發起總攻。仰賢堂旁的東街典當橋和西街胡家橋是進鎮的必經之路,國共兩軍在此發生激烈的交鋒,仰賢堂因樓層較高一度被國民黨守軍作為抵抗據點。解放軍經過逐街逐屋的戰鬥,至26日清晨解放了高橋全鎮。
國民黨軍在潰退時曾縱火焚燒店鋪和民宅,東街典當橋口一片火海,所幸仰賢堂結構堅固而屹立不倒,只是其外牆上至今清晰地留有3個彈孔,自上而下呈等間距排列。近年,當地政府對仰賢堂做了一番「修舊如舊」的手術,將其作為高橋歷史文化陳列館免費對外開放,那幾個彈孔作為當年激戰的見證也被特意保留了下來。
高橋烈士陵園高橋烈士陵園。解放軍在浦東戰場有記載的傷亡共計10076名,其中傷8126名,陣亡1950名,其中在高橋犧牲1500餘名。目前安葬在高橋、川沙兩烈士陵園的共有烈士1709名。
高橋烈士陵園位於高橋鎮歐高路鍾家弄78號。進入大門,通過一條松柏和鮮花裝點的筆直甬道,來到一片寬闊宏偉的廣場。廣場中央高聳著一座巍峨挺拔的紀念塔,塔上幾個鎏金大字「為解放上海而犧牲的英雄們永垂不朽」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這是1956年3月26日參加陵園落成典禮大會的時任上海市市長陳毅同志的題詞。
紀念碑後,是芳草萋萋的烈士墓區,安葬著1366名烈士的遺骨(另有1949年8月遭敵機轟炸犧牲的烈士和以後陸續遷來的烈士數名)。烈士當中年紀最輕的犧牲時才16歲,他們的家鄉遠離上海,但他們的身軀已經與這片土地緊緊地融為了一體。
淞滬警備司令部江防海防部署要圖。(上海市檔案館藏)川沙是浦東東出大海的重要門戶,川沙以東的白龍港則是浦東最便捷的入海口。1949年5月13日下午,解放軍第30軍軍長謝振華率軍指揮所和第一梯隊第88、89師,從浙江平湖出發,長途奔襲浦東。正值梅雨季節,海邊氣候變化又大,從他們出發開始,大雨就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淋得他們的背包越來越沉。雨後的道路在經過兵車的碾壓和無數行軍隊伍的踩踏後,更是泥濘難行。
軍長謝振華乾脆棄馬步行,與戰士們一樣不舍晝夜風雨兼程。一路上他們邊走邊打,經金山、奪奉賢、取南匯,終於在15日17時走完了200多華裡的路程,逼近了川沙以南的江家路鎮。未及休息,他們趁夜直撲川沙。打到17日拂曉,全殲了國民黨守軍第51軍和暫編第8師,俘敵近8000人,截斷了國民黨軍在白龍港的海上逃路,也及時粉碎了國民黨計劃在5月18日海潮來時炸毀奉賢拓林地段海堤、水淹浦東南部的陰謀,取得了上海外圍作戰的第一個大勝利。
川沙烈士陵園位於川沙鎮華夏東路2629號,建於1956年4月,安葬著在第一、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抗日戰爭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為國捐軀和解放後在保衛祖國、抗洪搶險鬥爭中光榮殉職的378位烈士,其中以上海戰役犧牲烈士為最,多達343位。
解放軍日夜兼程向上海進軍。(上海市檔案館藏)5月26日,上海解放在即,粟裕在金城新村籤發了此役最後一項命令——《第三野戰軍淞滬警備命令》,於當夜率指揮機關離開蘇州,經南翔於27日晨抵達上海市區。
上海市區篇1949年5月23日夜,三野發起總攻,上海市區戰鬥打響。
漕寶路七號橋碉堡漕寶路,是西南市區一條很長的交通要道。這條路在古時即為驛道,俗稱「東官路」,是進入上海市區的陸上要道。沿著漕寶路坐車西行,在距離七寶教寺不遠處便是七號橋,一座鋼筋水泥碉堡赫然出現在橋的東堍北側。漕寶路碉堡1949年初,國民黨軍以這座碉堡為母堡,沿七寶蒲匯塘一線,利用自然地形,構築了大量子堡。5月,解放軍27軍由松江、泗涇一線東進,15日攻佔七寶,16日27軍先頭部隊80師(一說81師)某部4營指戰員向七號橋碉堡發起攻擊,遭到國民黨交警第11總隊頑強抵抗,連續激戰3天未能攻克,最後採取迂迴戰術,先攻打兩側陣地,然後越過蒲匯塘,最終攻克了七號橋防線,打開了解放上海市區的西大門。為此解放軍付出了傷亡數百名戰士的代價。
碑文如今的七號橋邊上是閔行區文化公園,廣場上矗立著一尊解放軍戰士的塑像,背後是一塊紀念碑,刻有與七號橋有關的革命事跡。塑像的旁邊,正是那座著名的碉堡。它體型龐大,約與兩層樓房等高,分為三層結構,底層是3個一般大小的圓形子堡,它們環環相連,共同託舉著一個更大的圓形子堡,在這個子堡之上還有一個長方體結構的崗亭。
解放軍戰士塑像如今,七號橋碉堡已被閔行區列為革命歷史文物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它日日夜夜面朝著繁忙的漕寶路,成為這條馬路變遷史的永久的見證人。
楊樹浦工業區1949年5月27日,市區已大部解放,但國民黨青年軍第21軍230師8000餘人仍駐守於楊樹浦發電廠與自來水廠等廠區負隅頑抗,解放軍已將他們包圍,如果用武力解決,本來並非難事,但供水供電系統必遭破壞,會危及市民的生活和工廠的生產,雙方於是就這樣僵持著。陳毅同志得知守軍指揮是該師副師長許照後,靈機一動想到了許照的恩師——國民黨陸軍大學教授蔣子英。蔣接到解放軍的電話後,很配合地撥通了許照的電話進行勸降。當日下午,許照的部隊沒有放一槍,全部放下了武器。
楊樹浦發電廠楊樹浦防線得以兵不血刃地突破,有一部分功勞屬於上海地下黨的同志。他們牢牢控制了上海電話公司,在上海戰役中,市內10萬用戶的電話始終暢通無阻,而且在戰役發起前,他們就暗中抄下了國民黨軍政要員的電話號碼,繪製了保密電纜地下位置圖。當他們發現特務來機房竊聽電話準備捕人時,便迅速地記下特務所竊聽的電話號碼和內容。特務一離開,他們立刻冒險去通知這些用戶及時轉移。
楊樹浦自來水廠楊樹浦水廠位於楊樹浦路830號(近許昌路),這座水廠原是英商上海自來水公司,是我國第一座現代化水廠。這樣一座歷史悠久的水廠,曾一度處於戰爭陰雲的籠罩下,所幸的是最終有驚無險,完好無損。
復興島復興島鳥瞰圖沿楊樹浦路朝東北方向走,快到盡頭處,右轉上定海橋,便來到一個幽靜的小島——復興島。它是黃浦江上唯一的人工島。島不大,長3.42公裡,最寬處僅427米,面積1.13平方公裡。
復興島定海橋停靠在復興島碼頭的漁船復興島公園內的日式庭院和草坪。(攝影:黃尖尖)1949年5月25日,復興島上漁業管理處的護廠隊通過政策宣傳,爭取了該處處長和國民黨軍一名營長投誠,逮捕了一名頑抗的團長,復興島得以和平解放。上海解放後,浚浦局體育會花園由港務局接管,1951年2月移交工務局,於當年5月28日作為復興島公園對外開放。
蘇州河畔上海戰役第二階段作戰圖。(上海市檔案館藏)離開復興島,沿楊樹浦路和東大名路往西南方向走,便來到蘇州河邊。這條大體呈東西走向的彎曲河道將浦西一分為二,靠河上的數座橋梁連接南北市區。從西南方向進入市區的解放軍為攻入蘇州河北岸,首先就要突破這些橋梁。1949年5月25日,接到命令不得使用重武器的解放軍與佔據橋邊高樓頑抗的國民黨守軍,在蘇州河畔展開了上海戰役中最後的激戰。
解放軍迅速向蘇州河北岸挺進。(上海市檔案館藏)外白渡橋橋北堍,有一座黃褐色的裝飾藝術派建築,它就像外白渡橋的閨中密友,已經與外白渡橋相伴了80餘載。它就是上海大廈,原名百老匯大廈,是解放前上海僅次於國際飯店的最高建築。上海戰役時,它卻是外白渡橋上最危險的火力點。
上海大廈1949年5月25日上午,首先到達外灘的第27軍79師235團(即著名的濟南第一團)1營從開闊的外灘向外白渡橋發起衝鋒,不僅被設在橋中的地堡、拒馬和鐵絲網所阻攔,還遭遇了百老匯大廈內國民黨守軍居高臨下猛烈的火力攻擊。首先衝上去的3連7班14名戰士尚未衝到橋中央,就全部犧牲;緊接著,第二個班衝了上去,也傷亡殆盡;再上去一個班也是如此。在與敵人激烈對峙達兩個小時後,1營接到轉移命令,先打四川路橋。
解放軍向四川路橋北側郵政總局裡的敵人進攻。(上海市檔案館藏)沿北蘇州路往西走,過了乍浦路橋便來到四川路橋。四川路橋是國民黨守軍在蘇州河北岸防線的重中之重。它的重要性在於它直接聯結北岸的四川北路,與湯恩伯的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和淞滬警備司令部直線距離不過3000米,再往下直插虹口、江灣,順公路就可直達吳淞口。
上海郵政大樓。直到今天,四川路橋邊最高大的建築還是橋北堍西側那幢有著巴洛克式的鐘樓和古羅馬式巨柱的郵政總局大樓,從大樓上發射的火力可以完全覆蓋整個橋面,當年自然也成為國民黨守軍—青年軍第37軍第204師第611團3營近千官兵的最佳防禦據點。與在外白渡橋的遭遇一樣,攻打四川路橋的解放軍也同樣受阻。子彈像流星雨一樣在橋面上飛旋,突擊的勇士一批批倒下,其中包括最先突破長江天塹的赫赫有名的「渡江第一船」——第27軍79師235團1營3連2班的12名戰士,他們在渡江戰役中沒有一個傷亡,一路打到上海,沒想到在距離解放的前兩天卻倒在了寬不過40米的蘇州河邊。
四行倉庫沿著蘇州河邊,經過河南路橋、福建路橋和浙江路橋一直走到西藏路橋堍,便來到了當年淞滬抗戰中八百壯士孤軍奮守的四行倉庫。1949年5月25日夜裡,235團3營7連指導員遲浩田帶領排長王其鵬和通訊員張瑞林在這幢建築裡演繹了一場「四兩撥千斤」的好戲。他們趁著夜色,爬過了西藏路橋西的一條臭水溝,渡過了蘇州河,登上了河北岸,出其不意地偷襲了四行倉庫內的國民黨204師師部,迫使駐守在這裡的1000多名敵人放下了武器。
江寧路橋從西藏路橋再往西,有一座造幣廠橋,現在叫江寧路橋,1949年5月25日上午,海關總署關警總督察王仲民受中共地下黨委派,就是冒險走過這座橋到蘇州河北岸去勸降國民黨守軍的。5月26日,劉昌義率國民黨第51軍投誠;郵政總局大樓至百老匯大樓一線的國民黨青年軍相繼投降。5月27日,上海全境解放。
升起第一面五星紅旗遺愛般般在,勿望締造難。歷史從來不曾被忘卻,長眠於烈士陵園墓碑下、湮沒在淞滬田野間的英靈忠骨值得我們永遠心存感念,而今日的和平與安寧,也正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