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情書》 [德]布克哈德·施皮南 著 強朝暉 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
□思鬱
書話大概是讀書人最喜歡的一類書。書話是一種私密的交流,類似愛人之間的囈語,不足外人道也,偶爾被外人竊聽到隻言片語,也會覺得莫名其妙,認為這群讀書人對一本書如此癲狂迷戀,是不是有中毒的症狀。
我有一個書架專門放置書話類的書,比如由西方公認的頂級書話權威尼古拉斯·A.巴斯貝恩的《文雅的瘋狂》,美國藏書家愛德華·紐頓的《藏書之愛》,加拿大作家阿爾維託·曼古埃爾的《閱讀史》《夜晚的書齋》,義大利作家翁貝託·艾柯與法國導演卡裡埃爾精彩的對話錄《別想擺脫書》等等,書架上單是西爾維亞·畢奇的《莎士比亞書店》就有三四個版本,當然還有很多關於書店和藏書家的故事書。《文雅的瘋狂》有個副標題正好可以說明讀書人對書話的熱愛到底是什麼,具體就是:「藏書家、書痴以及書的永恆之愛」。
今天給我的書架上再增添一本新書話,德國作家布克哈德·施皮南寫的《書情書》,整本書只是一本130頁的小冊子,但卻寫到了書籍的方方面面。每篇不求盡善盡美——說實話,書中有不少文字略顯平庸,但是這種平庸總是被字裡行間掩飾不住的真誠取代。比如在開篇的《書籍漫談》中,他就開誠布公地說,他想在這本書裡講一講,假如有天離開了書,我們的生活將失去什麼,「在講述中,我既不求全面,也不想挖空心思去搜羅各種新鮮的理由為紙質書辯護,而寧願將更多的筆墨奉獻給那些和書籍相關的最美妙最平凡的東西。」
這些年紙質書即將被電子書取代的觀點甚囂塵上。紙質書的愛好者一直抗拒著屏讀時代的到來,那些對未來充滿憧憬的人認為取代紙質書是一種時代的進步。其實大多數人都是介於兩者之間,我們熱愛紙質書,它承載了我們閱讀啟蒙伊始最美好的記憶,但是對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來說,紙質書只代表了笨重的閱讀方式,電子書的優點是紙質書無法比擬的。
但是有得必有失。我們失去的就是紙質書從寫作到出版,從傳播到收藏過程中的很多樂趣,說白了,書話這個寫作的門類大概會消失不見了。施皮南在《書情書》中寫到的很多關於書籍的方面,在電子書的使用過程中都是不存在的。比如籤名本、手抄本、二手書、毛邊本、精裝本、平裝本、珍本、善本等這些概念在電子書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去舊書店淘書當然也是不存在的。電子書的出版過程,對書籍的裝幀和設計自然也與紙質書不同,那些每年評選出的世界上最美的圖書自然也不存在了。藏書家這個職業當然會不存在——很顯然,我們不可能邀請客人去你的書房參觀你的藏品時,你拿出來書架上一臺kindle讓他們觀看你收藏的電子書。紙質書的收藏有時候是為了滿足收藏家的虛榮心,當你手頭有一本《古登堡聖經》或者《莎士比亞對開本》,有一本別人搜尋不到的宋版書或者少見的作家籤名本,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成就。但是對電子書來說,所有書的價值都是一樣的。
我最愛的是《書情書》的第三部分「書之聚」。在這部分的文字中,施皮南談到了他對私人藏書的一些想法,比如在藏書這件事上,人類和所有的囤積行為一樣,「都是出自同一個動機:為挨過荒年做儲備」,讓我想到小時候為了借本書,需要跑幾公裡外的村子,所以我現在的這種囤書行為是不是一種心理補償?
還有,施皮南分析說,私人藏書大概還有一種是身份和修養的象徵,還具備私人檔案的價值:「每一本讀過的書都是讀者自身歷史的一部分……每一篇文字都是一個用語言搭建的世界,開始對那些光顧這個世界的讀者來說,它同時也是記錄這段旅行的日記。正因為如此,許多人才把讀過的書如日記般珍藏,哪怕只是為今後能偶然提及這段經歷保留一份可能。而且就像日記本一樣,其存在本身已足以讓這段記憶保持鮮活。」
■好書試讀
動蕩的淇水,在豔陽下漲滿著。幾天前,渾暗的水流剛漫過模糊的堤岸,連續數日的暴雨就忽然停住了。大風仍舊在持續,把天吹得碧青如洗,看不到一絲的雲。上午,船升起帆,解開纜繩,乘風向北疾馳。明晚前可抵達淇口,那是淇水被黃河洪流吞沒的地方。
不遠處的野地裡,幾匹矮小的黑色公馬靜立在齊腿深的草叢中,渾身閃著溼漉漉的光澤,它們對面還有兩匹白的公馬,都低垂著頭。正午的陽光下,白旄下的旗幟在風裡發出獵獵響聲。船帆都鼓滿了,桅杆緩慢晃動,發出低沉的吱啞聲。午後,船夫們唱過獻魚歌,把一大銅盆燉鯽魚送進了主艙,獻給了我。接過我的隨從遞過去的賞錢,他們就很開心地出去了,就坐在外面的甲板上,拿著刀子割豬腿肉吃,舉著牛皮的酒囊痛飲。過了不久,他們又唱了起來。風大,聲音易散,他們就放開嗓子大聲唱。
——《隱》
趙松 上海人民出版社
我的父親死了。
昨天我手刃了一頭駝鹿。
我能說什麼呢?
不是它就是我。我餓壞了。其實我都開始瘦了。前一夜我在山下的瑪麗谷,從一處院子裡取稻草。我用我的刀割開稻草垛,裝滿背包,然後睡了一會兒。天蒙蒙亮的時候我起身來到營地東側的窪地裡,在一個預先選好的地方鋪下稻草作餌,早就認定那是絕佳的藏身之處。之後我趴在窪地邊緣守了幾個小時。我知道這裡有駝鹿出沒。我見過它們。它們甚至一直走到帳篷邊。它們在山坡上遊蕩,多多少少跟隨著自己理性的直覺。總是在路上——這些駝鹿。它們似乎相信別處會更好。
——《我不喜歡人類,我想住進森林》
[挪]阿瀾·盧 四川文藝出版社
(責任編輯:王治強 HF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