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酷暑難耐,受朋友的邀請,我們一行八人去三角山避暑。三角山海拔1000多米,植被豐茂,滿眼綠意,山頂更是涼爽。上到山上來,大家紛紛表示非常滿意。可是住宿吃飯很困難,幸虧有王教授和楊老師,才讓我們安頓了下來。
到了晚飯時間,我們五人(王教授和夫人楊老師,餘總和我,以及老同學)下山吃飯,等到我們吃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上山的車子,打出的燈光刺破了山間濃墨似的幽暗。車子越爬越高,氣溫越來越低,打開車窗,山風吹來,十分愜意。之前,楊老師曾計劃晚上要看星空,現在,透過天窗,她就可以欣賞到滿天星辰了。當她看到了那顆最亮的星星時,她驚叫起來。然後打開車頂天窗,半身在外,對著璀璨的星空,發出由衷的驚嘆。她那孩子般的興奮,讓我想起了現代環保運動之母雷切爾·卡森說的一句話:一個孩子擁有驚奇之心,就能夠永遠有效抵抗以後歲月中的倦怠和幻滅。
擁有驚奇之心的人,是生命勃發的人,更是熱愛生命的人。
在她的情緒感染下,我們車內的人也覺得不僅是涼颼颼的風、而且還有如銀的星光撲面而來。那種感覺,只有置身在那樣的環境中,才能精確地描述出來。
上得山來,眾人散去,我獨自走到一個無人的小院落裡。四周沒有一點燈光,真是看星空的好地方。仰望星空,一條明亮的光帶,一直向前面的遠方、向後面的遠方伸展。那裡該是有多少星星呀!多得重重疊疊,遠遠近近,以致模模糊糊一片光影,形成了這條亙古的天河。
說起天河,記憶倏忽回到了童年歲月。
那個年代,沒有空凋,我們六七八月避暑的方法,就是把竹床擺在自家門前,吃完晚飯,洗完澡,就各自躺在竹床上。特別喜歡有星星的夜晚,躺著仰望星空,這是最好的姿勢。我們不懂天文知識,沒有去追尋宇宙的奧秘,倒是特別希望大人講述天上的那些神奇的故事:吳剛砍樹呀,嫦娥起舞呀,牛郎織女呀……故事很神奇,沒有疑問,我們只是相信——大人們說,晚上不要手指月亮,不然,半夜裡月亮會來割你耳朵。於是我們就把手藏在被單裡,就算有人故意引誘,我們怎麼也不願意指認月亮;大人們說,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會在半夜裡說話,你可以貼著牆壁聽見。於是,我們蓋著星空的涼被,撐著眼皮熬夜,卻怎麼也熬不到他們說話的時間點上,便被瞌睡蟲帶走進入夢鄉。等到凌晨曙光初現的時候,突然醒來,才記起這件事,便覺得非常懊悔,那得再等一年了。
在樸素的、口口相傳中,我們認得極少的星星,可就是它們,讓我們這些物質和精神雙重貧瘠的兒童,於童年生活中有了一種脫離現實的美好情調。用今天的話說,那就是一種浪漫,一種驚奇,一種與自然貼近的天性。
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物質生活的豐富,這些美好的東西,在我們再也不仰望星空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失去了。
在幾天前的夜晚,我在故鄉的大路上散步,漸漸遠離村莊,遠離燈光。夜色漸濃,忽的一抬頭,便發現了一個星光燦爛的天空,小時候認識的星星還在,我趕忙掏出手機拍照,感謝華為手機驚人的拍攝效果,星空的美通過一張張照片留了下來,那種美好的生活情調也湧上心頭。
此刻,夜晚十點,站在幽黑的山頂,我獨自一人仰望星空,更有一種愉悅在身上流動。
一條光帶正好在頭頂上,或濃或淡的光,分布得並不均勻,明明暗暗,呈現出一種律動,似乎是銀河運動的旋律。銀河在動,我也在動。
我們在銀河裡,銀河在我們眼裡。真是奇妙的宇宙,我們來自銀河,卻看不到銀河的長度、寬度和深度,也同樣看不清自己。我們不知道銀河從哪裡來,將要去哪裡,但是我們不能忘記自己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呀。
看著星空轉動,我的思緒也轉動了起來……
在銀河兩邊,有些星星很明亮,在這條光帶之外閃爍,讓深藍色的夜幕顯得純淨。多麼美麗的夜空,多麼高貴的星星,它們清淨了人的心靈,讓人忘記了世俗的煩擾。
涼風習習,我靜靜仰望,繁星閃耀,彰顯宇宙浩瀚,深邃,壯美,崇高,這要是在白晝,無論也不會產生這樣震撼的感覺。目光追尋星星的時候,宇宙在無限伸展,自己的眼界隨著變大,卻覺得群山渺小,人更是滄海一粟,於是對星空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忽然,哲學家康德的話在耳邊響起: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律,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
是的,仰望星空,人很渺小,人也會變得偉大:知道熱愛,知道思考,知道驚嘆,知道敬畏。那麼多的星星,通過眼睛進入我們體內,會變成一盞「星燈」,在心底閃爍,我們則會滿懷柔情,把一切事物當成是大自然給予的美好饋贈,這樣的我們也擁有了高貴的靈魂。
若不去仰望星空,我們什麼也發現不了,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
時下,「星辰大海」是一個很時髦的詞語,有的人一知半解的把「我們的徵途是星辰大海」當作一種浪漫,可是,你連星空都不能靜靜欣賞,怎麼叫浪漫?
仰望星空,這不是浪漫主義。浪漫主義不是炫耀,也不是矯情,而是我們在快節奏生活中的停留與喘息,是在茫茫生命歷程中的思考與尋覓。
星辰,是生命的大海,看似寧靜的星空自有一股沸騰的生命能量,傳遞到我們心中,就會裂變成熱愛、敬畏、珍惜……
於是,生命就不會有疲倦和虛幻。
願每一位熱愛生命的人,擁有一盞「星燈」,擁有星辰。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