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被催淚瓦斯籠罩著的美國國會大廈。
在川普於6日敦促他的憤怒的支持者遊行前往美國國會並進佔國會大廈後,1月7日,兩名級別最高的民主黨國會議員呼籲把任期還只剩13天的川普總統立即罷免。
「昨天發生在美國國會大廈的是總統煽動的針對美國的叛亂。」來自紐約的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查克·舒默說:「這位總統不能再多留任一天了。」
很快將成為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的舒默稱,把川普趕出白宮「最快和最有效的方式」是由副總統邁克·彭斯和川普內閣多數成員啟用美國憲法第25修正案,宣布他喪失能力而且無法繼續任職。「今天就可以做到,如果副總統和內閣拒絕挺身而出,國會應當重新開會,彈劾總統。」他說。
雖然當選總統喬·拜登1月20日就要宣誓就職,但其他重量級民主黨幾位議員、包括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也希望通過啟用這項憲法條款罷免川普或者二度彈劾他。她說:「雖然只剩下13天,任何一天都有可能對美國來說是一場恐怖秀。」這位川普的老對手把總統在衝擊國會大廈之前的所作所為稱做是「煽動叛亂行為」。
佩洛西在一次記者會上具體點了川普內閣成員的名字,質問他們為什麼不介入。她談到內閣時說:「他們是否準備好說,接下來的13天,這個危險人物可能會攻擊我們的民主?」
另一位川普的批評者、來自伊利諾州的共和黨眾議員亞當·金辛格則說:「所有跡象都表明總統不僅已經與他的職責脫節,……而且也與現實本身脫節了。」
來自紐約的民主黨激進派眾議員、國會「四人幫」之一、經常抨擊川普的亞歷山德裡婭·奧卡西奧-科裡特斯說,她已經準備好了針對總統的彈劾條款。
當選總統拜登6日也在他位於美國東部的德拉瓦州的過渡中心發表講話,指責國會山當天發生的亂象是「對民主的攻擊」,是美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之一」。
在歷經國會大廈遭遇川普支持者短暫攻陷4小時並癱瘓選舉人團認證流程的嚴重混亂後,緊急撤離的美國參眾兩院議員於6日晚間8點重返仍然一團混亂的國會山,繼續下午理應完成卻遭到入侵中斷的認證程序。美東時間1月7日清晨3點41分,參眾兩院的聯席會議終於熬夜完成了2020總統大選的選舉人團票認證—78歲的民主黨參選人拜登確認取得306票,擊敗了現任總統川普所得到的232票,美國國會終於認可了拜登當選為第46任總統的資格。
相關消息由兼任參議院議長的副總統彭斯親口宣布並定案,美國聯邦政權將正式於1月20日下午舉行交接儀式。而始終拒絕認輸,目前遭全美各大社交平臺凍結帳號至7日晚間的川普總統,也隨即由幕僚代為發出簡單聲明:他會接受國會決定。
在川普支持者攻陷國會大廈前,參眾兩院原本正就「搖擺州」亞利桑那的選舉人團票配署爭議,進行激烈的政治交鋒。力挺川普總統的共和黨德克薩斯州聯邦參議員特德·克魯茲更是與本黨大佬米奇·麥康奈爾當面對決。
但在入侵風波落幕後,美國的社會輿論急劇轉變,不僅參院兩黨都一致譴責「暴徒行為」,原本與克魯茲聯手狙擊選舉人團票認證的幾名參議員詹姆斯·蘭克福德(俄克拉荷馬州)、瑪莎·布萊克本(田納西州)等人,更是默默地摸摸鼻子、以此時不宜再造成分裂爭議為由,撤回了對亞利桑那州選舉人團票的否定票。
在華盛頓街頭集結的川普支持者
於是,在重啟議程後的搖擺州第一關裡,參議院裡的「狙擊票」就從原來的13票減成6票;在說好的喬治亞州狙擊第二關,更是13人通通撤回否決;唯剩下堅持挺川普的密蘇裡州聯邦參議員喬什·霍利,在賓夕法尼亞州的認證中提出全場唯一反對,但他卻自我放棄辯論機會,從而讓掌握議程的參院多數黨領袖麥康奈爾直接進入表決階段,強行闖關完成認證投票。
賓州過關之後,參議院內再也沒有對剩下的州認證持反對意見,麥康奈爾就此宣告參院散會—因為眾人對後續各州不再持反對意見,所以在7日清晨1點左右,參議員們就各自回家睡覺。
但在眾議院方面,由於共和黨黨團的「川普派」議員較多、選舉包袱更重(眾議員兩年一次改選,且黨內提名權極為重要,因此保守州的議員們更加重視川普家族的背書與站臺授權)。這樣,僅在亞利桑那州的認證裡,即有高達121人投下反對票;後續的喬治亞州、賓州認證,也各自陷入冗長激烈但其實於事無補(因為參院不支持)的表決認證。
因參議院早早就已經確認「不反對剩下各州的選舉人團票認證」,7日稍後的眾議院認證程序,也就只由參議長—副總統彭斯代為出面參加國會聯席會議。而精疲力竭的眾人,在賓州認證大戰後,完成了「象徵性的政治抵抗」,並一口氣連續無異議通過剩下幾州,至7日清晨3點41分,由彭斯本人確認了最終結果:「拜登當選,認證選票的聯席會議就此散會!」
在主持國會選舉人團票數認證辯論的彭斯副總統宣讀了他與川普敗選的結果之後,被擔心將煽動更多的暴力而遭推特等社交媒體徹夜禁言且深處白宮沒有主動對外聯絡的川普總統,也透過白宮幕僚團隊對外發出一份簡單聲明,代他極為勉強地承認了這一結果:「雖然我完全不同意選舉結果,而且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然而1月20日將會有有秩序的過渡。我一直說,我們將繼續我們的鬥爭,以確保只有合法的選票得到點算。這雖然代表著總統歷史上最偉大的第一屆任期的結束,但這只是我們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鬥爭的開始。MakeAmerica Great Again!」
川普始終拒絕承認他輸給了拜登。這項承諾是不是對越來越大的罷免總統的壓力所作出的回應,當前還不清楚。
在6日國會開始就選舉人團票展開辯論之前,川普在白宮附近的集會上要求數以萬計的支持者為選舉結果而鬥爭。他還力促彭斯阻止認證拜登勝選,雖然彭斯告訴他說,副總統根據憲法並沒有權力單方面阻止正式承認他們的敗選。
守衛國會辦公室的特勤人員
6日中午時分,在白宮外的集會上,川普呼籲支持者遊行前往國會山。很多支持者戴著印有「讓美國再次偉大「字樣的紅帽子。這是川普的競選口號。
「我們要走到那裡去,我會跟你們在一起。」他對人群說:「我們會走過去……去國會,我們將為我們勇敢的參議員和男女眾議員喝彩。我們可能不會為其中的一些人喝什麼彩。因為你們永遠也不可能靠軟弱來奪回我們的國家。你們必須顯示力量,你們必須堅強。」
川普隨後坐專車返回白宮,而數以百計的支持者突破警方防線,闖入國會大廈,打破玻璃,佔領了兩院議事廳和一些議員的辦公室,幾個小時後當局恢復了秩序。
美國首要執法機關聯邦調查局7日呼籲幫助指認這些抗議者。
儘管對國會山的衝擊引發普遍反感,但是很多川普總統最堅定的支持者此刻仍站在他的一邊,並且暗示,騷亂並不是由總統的支持者而是由混入人群的極端左派「安提法」觸發的。
「請不要像假新聞媒體一樣急於對國會大廈的攻擊做出論斷。」來自阿拉巴馬州的眾議員莫·布魯克斯在一條推文中說:「等待調查。一切也許不是(有可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法西斯主義的安提法以聰明的暴民控制戰術策劃了對國會大廈的襲擊。」
其他人,比如在離開白宮後成為尖銳的川普批評者的前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則對在川普任期最後兩個星期內試圖彈劾他是否明智表示了質疑。
博爾頓6日晚上接受有線電視新聞網採訪時承認,川普堅持聲稱他是因為舞弊而未能當選連任的,這是危險的,但是,「我們應當記住「不要傷害」的諺語,因為如果我們不小心的話,可能會把這個問題變得更糟。」
無論如何,雖然彭斯拒絕順從川普總統的請求而封殺國會對拜登勝選的認證,但是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彭斯準備參與任何提前結束川普總統任期的努力。
彭斯副總統反對援引美國憲法第25修正案將總統川普免職。川普將在不到兩周內卸任,但民主黨與若干共和黨人建議內閣官員引用憲法第25修正案將總統趕下臺。
國會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和參議院少數黨領袖舒默等民主黨領導人都說,如果彭斯沒有援引第25修正案,國會應展開彈劾程序將川普免職。
美國史上從未有人引用過第25修正案中讓總統免職的機制,彭斯尚未對啟動這個機制公開發表談話,但親近彭斯的消息人士透露,他反對這項激進舉動。
彭斯的立場獲得數名內閣官員支持,而援引第25修正案總統下臺需要他們的同意。那些官員認為此舉可能會讓華府政治更加混亂,而不是讓事件平息下來。
但是幾家美國新聞媒體報導說,1月6日夜晚,甚至在議員們還在辯論是否認證拜登以306票對232票的選舉人票贏得選舉勝利之際,川普白宮的關鍵助理就討論了如何把他趕下臺的方式。
據《華盛頓郵報》報導,一名行政當局官員說,川普對他的總統任期即將終結感到憤怒,他的表現「完全是個怪物」。另一位官員用「精神失常」和「讓人受不了」來形容有關情形。
在支持者佔領國會大廈後,川普總統並無多大反應,最終迫於壓力僅在一段視頻中請抗議者「回家」,但是似乎對他們予以同情。他說:「我們愛你們。你們非常特殊。」
作為對國會大廈亂象以及川普在助長騷亂方面所發揮的作用的回應,幾名川普政府的高官辭去了職務。7日,運輸部長趙小蘭辭職,她是首位這樣做的內閣成員。
曾任白宮辦公廳主任、最近職務是川普總統的北愛爾蘭事務特使的米克·馬爾瓦尼也辭去職務。曾任白宮新聞秘書、直到6日前還擔任第一夫人梅拉尼婭·川普辦公廳主任的史蒂芬妮·格裡沙姆也辭去了職務。
馬爾瓦尼在CNBC電視臺上說,他6日夜間把辭職決定通知了國務卿邁克·蓬佩奧。「我做不了。我沒辦法留下來。」他說。
彭斯在7日宣布拜登勝選
而對副總統彭斯來說,他不理會川普寄望他推翻選舉結果的呼聲。這麼做不但令總統震怒,也使得彭斯自身的政治前途不確定性大增。川普和一些陣營內律師先前堅稱,彭斯有權單方面推翻總統大選選舉人團投票結果。但彭斯在國會啟動選舉人票認證程序前便聲稱,副總統並沒有這樣的權力。他在6日主持參眾兩院聯席會議前不久,更對議員發表公開信說:「經過我深思熟慮後判斷,我支持與捍衛憲法的(副總統)宣誓,使我受限無法單方面宣稱有權決定哪些選舉人票該被計入、哪些不該被計入。」
然而,川普總統當時正在白宮附近對齊聚的成千上萬支持者說:「如果彭斯做出正確的事,我們就會贏得選舉。」「彭斯一定要為我們撐過去。如果他不這麼做,會是我們國家悲哀的一天。」
川普稍後又在推特表達了對彭斯的不認同。他寫道:「彭斯沒勇氣做出本來就該做的事,來保護我們的國家和憲法,讓各州有機會認證正確的一系列事實,而非它們先前被要求認證的舞弊或不正確事實。美國要求真相!」
正常情況下,國會計算選舉人票只是一種形式,是美國選出新總統的複雜技術程序中最後一步。但川普與其盟友在提出的選舉訴訟一個個失敗後,加上手中已無更多選項,便只能把目標鎖定1月6日的國會認證程序,視為影響大選結果的最後一次機會。
美國憲法已清楚表明,副總統在兩院認證聯席會議中扮演的角色大致是儀式性質,很像是典禮主持人。但川普陣營過去幾天一再嘗試說服彭斯,稱他有權不承認宣稱拜登勝選的搖擺州所提出的選舉人票。
縱然彭斯最後作為一如外界所預期,但仍使得他和川普之間產生嚴重裂痕。彭斯本是川普總統的最忠實副手,以往4年每次事件他都替川普辯護,也會小心避免觸怒總統。
不過這次,彭斯以堅守憲法為由拒絕駁回選舉人票,大大違逆川普意志。因彭斯有意角逐2024年總統大選,這段插曲恐將傷害自身選情,尤其若川普和支持者長期懷恨在心。川普即使卸任,預料仍將是共和黨實際領袖及未來幾年的政壇造王者。
而在漫長且激烈的大選鬥爭之後,疲憊且滿身是傷的美國,是走向艱難但必要的全國性「政治和解與療傷」,還是走向更大更可怕的政治分裂,前景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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