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足中國石雕之鄉--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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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掠過蔥翠的青山,綠樹濃蔭掩映之處,一座座紅牆黃瓦、簷牙高啄的陵園建築在視線中綿延不絕。假期前夕,這裡人跡稀少,蒼穹之下,草木葳蕤,神殿莊嚴,雕像威儀,叱吒風雲的封建帝王已經作古,留下眼前這些雄偉壯闊的地面建築,栩栩如生的石像生陣列,神秘莫測的地下玄宮,讓我們自由穿梭在歷史的煙塵中,用靈魂體會一個王朝的博大精深。
把裕陵作為我的第一站,並非對這位風流倜儻,又擅好詩畫,喜愛題跋鈐印的皇帝有多少好感,吸引我的是他那座精雕細琢,布滿佛經的地下天國。在清東陵中,無論是建築規模還是建築藝術,裕陵都是最引人注目的。穿過裕陵神道,有著雙碑的神功聖德碑樓,8對石像生,小碑樓,一座重簷歇山頂的大殿座落在高高的青白石須彌座上,莊嚴肅穆。東西北三面安置著精美的石欄杆和浮雕龍鳳圖案的望柱,月臺正面中間有一塊龍鳳丹陛石,簷下額枋,鬥拱,雀替上的藍綠色的彩畫依舊清晰,屋頂的戧脊上以仙人騎鳳為首依次排開的九隻脊獸忠誠的守護著這座大殿幾百年。步入隆恩殿大殿,空氣中瀰漫著古舊的味道,殿內展出的是乾隆皇帝和數位皇后的畫像。我想弘曆是幸運的,他的父親雍正,深受康熙晚年九王奪嫡之苦,未免兒子之後遭遇同樣尷尬,採用秘密立儲制,將詔書安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牌匾之後。父親留給他的,是無可爭議的帝位,日漸穩固的江山,是清明的吏治,充盈的國庫,江山萬裡,海晏河清。而他也不曾辜負,勵精圖治,奮發有為,掌管著一個龐大的帝國,將大清基業推向鼎盛,維持著封建王朝最後一個盛世。
走出隆恩殿,掠過二柱門,與十三陵一樣的石五供安置在須彌座案几上,方城明樓正中間就是地宮的入口,一步步走近地宮,有一種遁入時光隧道的感覺。九券四門的磚石結構,進深54米,幽暗深遠。獨自步入光陰深處,沁涼滲透髮膚,可我沒有一絲恐懼,因為此刻我並非置身於一座陵墓的地宮,而是一座莊嚴肅穆的地下佛堂,獨一無二的石雕寶庫。
從第一道石門開始,每一道門扇上都雕有菩薩立像,眉清目秀,頭梳高髻,戴蓮花佛冠,身披瓔珞,手持不同法器。地宮第一道門洞券裡雕刻著四大天王像,造型生動傳神,線條流暢細膩。穿堂券的兩側對稱雕刻著五欲供,五朵蓮花上分別託起明鏡、琵琶、塗香、水果、天衣。金券頂部中心雕刻著三朵大佛花,花心由梵文和佛像組成,周圍雕有珊瑚,火珠等,地宮的牆壁,門柱,券頂也都布滿了精美的佛教主題的雕刻,佛像、蓮花、獅子、法器、八寶以及三萬多字的藏文佛經,布局嚴謹,雕刻精湛,這座精美的地下佛堂賦予裕陵地宮一種特殊的文化氛圍。
走入最後一道門,不大的地宮竟安葬著乾隆皇帝,孝賢、孝儀兩位皇后和慧賢、哲憫、淑嘉三位皇貴妃共六人,但卻只有四口棺槨,正中間是乾隆皇帝的,上方立有畫像,棺前擺放著花束和祭品,兩旁原本安置皇后棺槨的龍山石上竟空空如也,應該是當年東陵大盜拋棺揚屍將棺槨損壞,而中間這口應該也是後期修復的。近距離觀看這幾座腐朽不堪的棺槨,我的內心油然而生一種徹骨的悲涼,這位生前死後皆身負多少榮耀的帝王,終是在這裡歸於沉寂。開場的恢弘華麗,逃不過終場的岑寂憂傷,不可一世的生,與回歸寂滅的死,在這裡,我深深的感覺到歷史角落裡才有的陰涼體溫。
目光落在」孝賢皇后」四字上,這裡沒有她的照片,沒有她的棺槨,然而淺淺涉獵過清史的我卻還能憶起她身落紫禁城的愁惶,宮苑深深裡的那番壓抑和悲哀。孝賢皇后富察氏,是乾隆生前摯愛、死後也刻骨銘心懷念的女子。她是雍正為皇位繼承人欽定的人選,素性恭儉,精明內斂,事夫至誠,善待妃嬪,恪盡著一位皇后的本分。然而,無聲的歲月卻以接二連三的打擊相欺,她的二子二女除了固倫敬和公主長成,其餘均相繼夭折。深宮的富麗堂皇之中,她卻深感悽涼寒苦,身心俱損、孱弱不堪的她,終是在北巡途中驟逝。紅顏成枯骨,黃土掩屍骸,死亡是如此的決絕,而所有的過往,只能羽化成思念。悲傷糾纏著記憶年復一年的反芻,伴他漫漫餘生。如今,他終於和她相守在一起,甚至一座棺槨裡。繁華的頂端,也不過是一場孤獨,走向另一場孤獨……
時光遞進到公元1928年,那一場震驚中外的東陵大盜案。儘管我的內心不願觸及這段歷史,可龜裂的石門,消失的棺槨提醒著我,乾隆皇帝的佛國之夢不可能長久,再豪華的地宮,也不是金石永固,牢不可破的,布滿地宮的經文再神聖,浮起的棺槨再神奇,也沒能擋住盜墓者孫殿英的腳步,用心聆聽,可還能聽到振聾發聵的爆炸聲?為了打開地宮的四道石門,盜墓賊用樹幹撞門,前三道石門被很快撞開了,第四道門卻怎麼都撞不開。氣急敗壞的士兵用炸藥將石門炸開,進入金券。發現地宮內有積水,一具巨大的棺槨頂住了石門,給打開第四道石門增加了難度。頂住石門的正是乾隆皇帝的棺槨。劫難後的裕陵地宮,珍貴的寶藏被掠奪一空,一代帝王被拋棺揚屍。富麗堂皇,極盡奢華的裕陵滿目瘡痍,一片狼藉。帝後屍骨混雜,已不能辨。連乾隆的頭骨都被壓在石門下面,慘不忍睹。最後也只有將所有的屍骨全部放進乾隆棺柩,重新歸葬。1975年文物管理部門再次對裕陵地宮進行清理,到了最後一道石門,仍然無法打開,最後用千斤頂把石門頂起來,發現又是那口巨大的棺槨頂住了石門,明明被放回了原位,又從棺床上跑下來。這兩次棺槨頂門的奇蹟,直到現在還是一個不解之謎,給裕陵地宮又增添了一層神秘。
走出地宮,登上寶城,感慨著眼前這座巨大的封土經歷了怎樣的滄桑巨變。當年守衛森嚴,與世隔絕的皇陵,謝絕一切不必要的造訪,而今,這裡不再是一所秘境,我們可以參觀,探訪,緬懷,任往事升起又沉下,無聲勝有聲……陽光灑落,位於裕陵西邊的妃園寢層層綠色琉璃的屋頂,連綿如碧海,這裡是乾隆皇帝后妃的身後歸處,安葬著1位皇后,2位皇貴妃,5位貴妃,6位妃,6位嬪,12位貴人,4位常在,共36人。大殿內是妃嬪的畫像,後面是方城明樓。
這裡開放了兩座地宮,純惠皇貴妃和香妃的地宮。步入地宮,規制比裕陵低了許多,只有一道石門,只見並排放置著兩座棺槨,中間的就是純惠皇貴妃的棺槨,而旁邊已經坍塌的竟是那拉皇后的棺槨,承載了太多的往事的腐朽的棺槨。關於她的故事,骨子裡有種說不盡的悲涼。一入宮門深似海,身處紫禁城深宮內的女子,並非個個都能身得榮寵,從最高貴的皇后到最低級別的答應,待遇和地位都是雲泥之別。影視劇裡殘酷的宮鬥,雖然誇張,卻並非不存在。她也曾入主坤寧宮,鳳翱九天,母儀天下,即便位居中宮,也會從鼎盛的高峰墜落。紫禁城的恩愛註定短淺,風流的乾隆,對舊人一往情深,對新人萬般愛憐,唯獨對她,維持著不冷不熱的一個尷尬。風過重門,宮苑森冷,皇后的尊位,只不過是一個擺設,她蟄伏在孝賢皇后的陰影下,她煎熬在幽怨的深宮內,憂鬱年復一年的積累,她的世界已經瀕臨坍塌。直到一次南巡的路途,那拉氏與乾隆發生激烈口角,她手執利剪,憤然斷髮。按照滿族的風俗,只有在皇太后和皇帝駕崩時才能落髮,她的舉動,無疑是天大的挑釁與詛咒。踏碎一場盛世煙花,跋涉一生,到頭來悽涼退場,她既未陪葬裕陵,也沒有單獨的皇后陵,甚至以低於常在的規格葬入妃園寢,因為在裕陵妃園寢,無論地位如何地下,都單獨為券,而她只能屈居於其他后妃的券內,偏於地宮一側。自古帝王皆薄倖,乾隆薄倖如此,太過決絕。
走出這座地宮,陽光灼眼,松柏的掩映下,滿眼昏黃,一座座黃土堆在眼前兀自悽涼。除了剛剛探訪過的純惠皇貴妃墓有一座明樓,其餘皆無,只有孤冢一座,甚至連標註身份的墓碑也沒有。被命運投入紫禁城的女子,她們是誰?生前都享有怎樣的恩寵?經歷過怎樣的薄涼?也許,她們留在歷史煙塵中的,只是《清實錄》中一行簡短冰冷的受封,一座華美宮殿裡的蹉跎……
結束了裕陵的探訪,正午的豔陽熾熱瀲灩,偶爾有風拂過,揚起我的裙裾翻飛,披散著日光涉過一座座陵區,將影子踩在腳底下,一任前朝往事蒸發,紅牆下的梨花,似雪非雪,紛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