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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檀溪水汩汩流
融媒體記者 何澤宇
趙家的故事,要從黃檀溪說起。
據《諸暨鎮鄉建設志》記載:趙家鎮,原名檀溪鄉。從丫溪口流經趙家鎮至楓橋的溪流上遊兩岸,種有黃檀樹,故名黃檀溪,鄉以溪名。1985年,撤鄉設鎮,改名趙家鎮。
地名雖然更替,黃檀溪卻依舊流淌,默默滋養著這方水土,潺潺的溪水挾著時光匆匆流走。不經意間,過去的生活沉澱下來,豐碩的趙家鎮已走過了千年。
壹
母親河的歌謠
黃檀溪
五月的黃檀溪,江潮初漲,溪流源自走馬崗上谷嶺,伴著譁譁的脆聲,沿河床一路直下,流經丁家塢、皂溪,出山口,經泉畈、花明泉、趙家鎮,西繞廬墓山,獅子尾巴至大竺園匯入楓溪江,再匯合浦陽江,直下錢塘江。兩岸繁花似錦,在迷濛的江南煙雨裡,撒下一片溼漉漉的新鮮,溪上不時有鴨群遊過,愜意地甩甩翅羽,黃檀溪那盎然的生機,正撲面而來。
趙家鎮獨特的山區凹地自然環境,有許多田畈不適宜種植水稻,所以,在黃檀溪兩岸有大量的田用來種植桑樹。蠶桑一直是趙家鎮的傳統產業,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蠶,鮮繭年產近萬擔。寂靜的晚上都能聽到蠶寶寶啃噬桑葉的「沙沙」聲。所產蠶繭大都由民間私人土繭灶進行加工抽絲及膨絲綿,直到1975年,趙家鎮才出現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工廠——趙家厚生繭廠,其設備都是從日本引進的先進烘繭設備,提高了蠶繭的加工能力和產品質量,產品遠銷滬杭及廣州等地,演繹了一段輝煌的歷史。直到上世紀80年代,鄉政府在黃檀溪北岸廬墓山創辦了檀溪絲廠,年產白廠絲45噸,蠶桑產業在趙家鎮經濟發展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黃檀溪上遊,林木森森,怪石嶙峋,溝壑縱橫,水流湍急,落水高差懸殊,溪水傾斜,疊成飛瀑。中遊淺清,溪水出山口後,流速平緩,河灘寬闊,其兩岸先前為河流泥沙衝刷沉積而成的河谷平原,土層覆蓋較薄,薄土下面是河沙及大小不等的鵝卵石,極易滲水。泉畈、沙田畈、宣甸畈、夏湖畈、桑園畈等是黃檀溪兩岸村民主要的耕作土地。因土質的原因,稻田水極易滲漏,往往白天把水灌入稻田,經一夜的滲漏,水田又變成了旱田。於是,村民們在田間挖井,一田一井,以「拗桶」提水灌溉。所以,當地有「日日三百桶,夜夜歸原洞」的民諺。據當地老人回憶,舊時黃檀溪兩岸的灌溉水井多達上千口,每天拗水的場景蔚為壯觀。
對此,記者專門請教了當地民俗專家趙校根老師,他說:「我們當地人所說的拗,其實在《天工開物》上早有記載,它的學名叫桔槔,是利用槓桿原理設計製造的提水工具,有拗樁、拗梁、拗稱、拗桶、拗石組成。拗水一般以家族、家庭青壯勞力為主,拗水者把二根扁實木或闊扁擔橫擱在井口上,人站在上面,進行拗水勞作。拗水是個重體力活,不但需要體力,還要有強勁的臂力及腳勁,每天上千次的拗桶提水升降,一般勞力是吃不消的。所以,有的在拗石後面套一根拗繩,我們稱為拗水尾巴。拗水時,拗水者在拗桶提升時,兒童及婦女在後面拉拗繩,以此來減輕拗水者的體力及臂力消耗……」
在趙老師的述說中,記者試圖在腦海裡還原當時拗水的場景。上千具拗樁挺立在群山環抱中的趙家鎮田野上,拗水者唱著山歌,喊著號子,伴隨著拗梁與拗稱上下升降時發出的「吱呀」聲,拗桶舀水的「咣當」聲,傾倒水時的「譁啦」聲,人聲鼎沸,歌聲陣陣。一到晚上,那井旁堆堆篝火映照田野,一片青輝,盡顯朦朧之美。儘管勞作者汗流浹背,但臉龐上一定是掛著幸福滿足的笑臉,眼神中一定是透著對來年收成的憧憬。
那是一幅怎樣的田園風光畫面!
隨著化纖工業的興起,蠶絲產業已漸漸衰落。黃檀溪兩岸大片桑樹已難覓蹤影,只有趙家厚生繭廠的高煙囪和檀溪絲廠的高煙囪隔溪相望,在默默地訴說著那曾經的輝煌。
走在田埂上,記者試著尋找當年的水井遺址,有些水井還在,有些已被填埋。那坳水時的吱呀聲、咣當聲、譁啦聲,日日,月月,年年,渲染了幾代人忙碌的日子,而今,井畔的風景和生氣已成絕響。
一口井、一座拗就是一個家族的豐碑,或者說是趙家鎮最為厚重的一張歷史文化名片。假如趙家鎮那1000多座拗樁尚在,那是怎樣的一種嘆為觀止的人文景觀!在這片古老的原野上,曾經密密麻麻地站立了幾個世紀的拗樁,不就是一條悠長的歷史走廊嗎?當你從這條長廊穿過,你就穿越了趙家大地的時間隧道,你就觸摸到了她的文化脈絡。
如果有可能,建議當地政府恢復一些水井,並安裝上桔槔這個汲水工具。一方面可以傳承當地的民俗風貌,另一方面可以當作旅遊景觀,讓現代人體驗舊時勞作,領略自然風光之美。
貳
張萬和的饋贈
黃檀溪水流經廬墓山拐彎處有一座建於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的廬墓橋,長約40米,寬約7米,為三墩四孔石板橋。橋兩側欄杆因年久失修,已破損嚴重,橋兩端的四隻石獅子已失少了一隻。據說此橋是為紀念唐孝子張萬和廬墓於此而得名。
廬墓橋西端的村子就叫廬墓村,村子不大,九成以上村民張姓,為張萬和後裔。
據《諸暨縣誌》第二十七卷一一七六頁記載:唐以孝悌名通朝廷者諸暨張萬和(《新唐書孝友傳序》有錄),萬和力學明經隨父母喪(《嘉泰會稽志》有錄),兄弟廬於墓側弟萬程二十餘年,有芝草生,甘泉出。兩浙名賢錄,萬和子孝祥亦廬墓二十餘年,事聞詔旌其門名其裡曰:「孝感。」
張萬和廬墓處位於廬墓村花園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介」字形的四方亭,中間立一石碑,鐫刻「永垂不朽」。亭中石碑原來鐫刻的是「唐孝子張萬和廬墓處」,新中國成立後,石碑改刻為「永垂不朽」。
芝泉亭
亭子門楣上刻有「芝泉亭」三個字,兩旁石柱上刻的是「芝草分根華繁棣萼;醴泉衍派學溯淮陽」楹聯。亭子左側有二段傾圯的土坯殘壁,相傳就是張萬和守墓結廬處,殘壁旁靜默地躺著幾座墳墓,青草艾艾,山花爛漫,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歷史和曾經的歲月滄桑。
亭子右邊有一汪不大的井水,清澈見底;井邊雜草叢生,青苔滿壁。這就是傳說中的「靈芝甘泉」井,即《諸暨縣誌》所載的「芝草生,甘泉出」。據當地老人講,這「靈芝甘泉」一直沒涸竭過,哪怕是廬墓村的山塘、井水乾涸,黃檀溪斷流,「靈芝甘泉」也不會涸竭。
她就這樣默默地流淌了一千多年!
不過,趙校根老師認為,所謂「孝感」天地,繼而「芝草生,甘泉出」,只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傳說罷了。對於「靈芝甘泉」不會涸竭的原因,他給出了自己的解釋:「首先要歸功於『靈芝甘泉』是淺層水井,只要一下雨,井水就會注滿。其次,就不得不提何趙一帶的沙質地貌以及廬墓山腳所處的低洼地勢,地下水都往此處匯聚。」
然而,人們總是懷著善良的願望,去相信美好的傳說。對於「靈芝甘泉」,村民們也傾注了自己的感情。
舊時,村民們會在「靈芝甘泉」井上放幾隻毛竹管,以方便給過路人舀水喝。同時,還在「芝泉亭」內放一些草鞋和火把備用,給會稽、嵊縣、天台及本地山民去楓橋貿易的人以急需之用。亭子旁的幾間房屋,上世紀八十年代還尚在,那是過往行人歇息和避風躲雨的好地方。
古老的傳說,中轉的驛站,「靈芝甘泉」對於當地人來說是純潔神聖之地,也是歇腳之地。那不竭的泉水,傳遞著樸實的至善至美的情感和人文關懷。
此時的江南雨,輕輕滑落,恍惚又迷離。滴答的雨聲一代又一代傳承著孝道。「靈芝甘泉」不是報答,更不是補償,而是一份愛的禮物。
叄
菩提寺的尋訪
黃檀溪流淌著許多美麗的故事,濤聲依舊,陳年舊影,奔騰不息。離張萬和廬墓處一裡地外有個村子叫菩提寺下村。菩提寺下這個村名,讓人產生無限遐想。
據陳炳榮先生《楓橋史志》載:五代後晉開運元年(公元944年)有高僧來此建寺,名「正覺講寺」。南宋末年,有法名允憲的高僧主持講寺,允憲俗姓阮,精研貝典,機鋒穎悟。嘗遊方天竺(今印度)帶回貝典,象牙等物。時,南宋已亡,至大都(今北京)元世祖忽必烈優禮相待,賜緋衣錫杖主持講寺,宣揚佛法。允憲在寺中又植有天竺菩提樹一株,每結籽必108顆,人們呼講寺為菩提寺。遠近善男信女鹹來頂禮膜拜,香火日盛,寺院規模得以日益擴大,揚名四方,為邑東寶剎。
菩提寺原址
菩提寺到底在哪裡?一種尋勝覓蹤,挖掘古往文脈之願驅使記者翻山越嶺來到了菩提山。這裡群巒環抱,青翠欲滴,雜花生樹,清流枕石,奇石巍峨,山野韻致,應接不暇。其南面為近百畝面積的山塘水庫,西面與秀拔峻偉的柯公尖、疊石山相連,東面與石骨嶙峋的鐵崖山相接,褶皺的山體似展開的扇面,當地人稱此地理形制為「荷花形」,菩提寺正坐落於山間平地的荷花心之中。看來堪天輿地的風水信仰亦融入禪思禪境之中了。
穿過水庫,便是菩提寺原址。這裡修竹茂林,青草萋萋,藤蔓遍地,十來棵高大的香椿樹生長在遺址中間,顯得異常的突兀。我們要尋找的菩提寺只剩下塊塊坎石還能顯示當年古寺規模,那不多不少必結108顆籽的神奇菩提樹,更是不見蹤影。沿著當年的古寺地基石坎,我們慢悠悠地走著,耳邊仿佛響起了陣陣梵音,看到了善男信女頂禮膜拜的肅穆場景,聞到了那嫋嫋香火的氣味……
正當記者無盡感嘆之際,有一個近60歲的村民來到了我們面前,熱情地與我們打招呼。當我們表明記者身份後,他高興地說:「歡迎歡迎!菩提寺需要你們宣傳宣傳。我們多麼盼望菩提寺能重建啊!」
村民姓章,是土生土長的菩提寺下村人。據他回憶,解放後,政府將菩提寺尚存的佛殿、佛堂、寮房、膳房等多處建築土改給菩提寺下村的幾戶貧僱農,他家也是菩提寺土改房屋獲得者,自己的童年就是在菩提寺度過的。至「文革」時期,村委考慮到菩提寺住戶交通、生活不方便,讓他們遷出菩提寺,並提供屋基地去菩提寺下村居住。於是,各家把土改所得房屋的梁木、柱子、椽子、木板、瓦片、青磚等統統拆卸掉,作為建造新房的用材。那些被拆的「牛腿」、門框、窗欞等都當作柴草燒了。至於寺前的菩提樹和山門外的「一指石」毀於何年何月,早已無從考究。一座千年古寺就這樣毀於一旦,只剩下塊塊壘石,我們再也看不到她完整的軀體架構和巍峨雄姿。
老章在敘述這段歷史時,語氣中不乏幾份坦誠與反省。所以他比別的村民感受更深,自責更深,也更急切地希冀菩提寺重建。
步出菩提寺遺址,來到山塘水庫腳下的石拱橋,傳說中的臥龜聽經石依然屹立於石橋西側。此石臥於數丈巖體之上,俯身探視,形若有動,神若有思,形象逼真。 不知這千年臥龜是否悟到了禪機,是否在菩提寺興衰的時空轉換中傳遞出禪的真正含義?
黃檀溪水汩汩流淌千年,在這片土地上勞作的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創造了今天的文明。一代代百姓在不自覺中傳承著忠孝、向善的文化靈魂和天人之間的和諧。有一些往事如今雖已不可能再現,但是那山水風物與文化精神,至今猶存,從未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