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會好嗎?」是個真問題!
段協平
1918年11月7日,梁濟先生與兒子梁漱溟討論歐戰新聞時問:「世界會好嗎?」
梁漱溟信心滿滿:「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
父親說:「能好就好啊!」語氣中充滿憂傷。
其實,梁先生在提出這個問題時,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三天後的凌晨,他把答案留在北京冰冷的積水潭:投湖自盡。
梁濟
再有四天,就是先生六十歲生日。
他對當時所處的世界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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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父親果決地離開這個世界,梁漱溟或許不能理解。
想想看,年僅24歲,沒有大學文憑,居然能被北大校長蔡元培先生聘任為北大講師,從而能與風雲一時的新文化運動的領袖胡適、陳獨秀等人相左右。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梁漱溟怎麼能理解父親對眼前世界的絕望?世界分明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嘛!
後來呢,他理解父親了嗎?
比如35年後的那次會議上,當他為農民請命,遭到最高當局當眾羞辱並且被轟下講臺時,他對「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信念有過動搖嗎?
或者,1966年8月24日,當他的舊居小銅井1號家門被天兵天將一腳踹開,夫人被毒打,家具被搗毀,書畫被焚燒,全家被趕出家門,蜷縮到一個小破屋中時,在那些悽風苦雨度日如年的日子裡,他還堅持「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嗎?
2
梁濟投湖後,猶如一顆炸彈,捲起巨大的波瀾。
據邵盈午先生的《梁濟:憂端澒洞與天齊》文介紹:
「當時的各大報刊都發布了這一重要消息,諸多要人分別親撰讚詞及詩文,總理靳雲鵬專門為他撰書一幅還願匾…..幾年以後,人們仍可看到有人在湖邊燒紙錢和哭祭。」
就連陳獨秀也撰文肯定了梁濟自殺的意義,讚揚了梁的「氣概、少有的正直和捨生取義的崇高精神,對梁氏的完整人格深表敬意。」
假若梁濟先生五十年後投湖,會不會有如此哀榮?
老舍投太平湖自盡後沒有在「湖面」濺起一點漣漪;曾昭燏從南京靈谷塔上跳下後沒有一人敢撫屍痛哭;多了,鄧拓,田家英,穆旦,陳夢家,翦伯贊夫婦,傅雷夫婦……
傅雷夫婦
那是一個自盡也有罪的年代,所謂自絕於什麼和什麼,人們避之唯恐不及。而能像江小燕女士那樣,得知傅雷和朱梅馥夫婦自殺,以巨大的道德勇氣,以「乾女兒」的名義去認領逝者的骨灰,並保存下來,舉上海之大,也僅此一個柔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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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一片烏雲,曾遮天蔽日。
但後來的事情,似乎證明了梁漱溟的判斷: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
打倒「四人幫」,鼓樂喧天,載歌載舞,「花兒香,鳥兒鳴,春光多明媚」,多少年輕人在暢想:「再過二十年,我們重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麼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往西望去,不戰而勝,蘇東瞬間解體的解體,易幟的易幟。雖然有人歡樂有人愁,但「青山遮不住,畢竟都流去」了。
誰能想到後來的種種,比如薄公子在重慶掀起的黑風濁浪,當然還有楊改蘭,小悅悅,繆可馨,以及近日刷屏的那個什麼大牛。
好在,時代空中的塵灰似乎並不專門與我們作對。比如今天的歐美,第二波新冠疫情正在那裡肆虐。
比新冠疫情更厲害的是打著「政治正確」旗號、貼著左的標籤的激進病毒的泛濫。
病毒無國界,不管是生物病毒,還是政治、社會、文化病毒。
那裡的人們正在咽下自己釀下的苦酒,其中,以法國大革命自嗨了百多年的艾菲爾鐵塔下的人們為最。
美國也變得不認識了。驢象已經從政策之爭變為價值之爭,黑暗與光明之戰。
誰能想到,僅僅因為一個偶發事件,街頭出現了我們曾經熟悉的一幕:呼朋喚類,大喊大叫,打砸搶燒,歷史名人塑像被斬首、被推到、被汙名化……
看到一個視頻:旗幟,隊伍,口號,人渣、屠夫的名字被讚美,那些被我們幾乎忘記了的大詞,在遊行隊伍裡重新被祭起。
上帝不會眷顧背叛者。華盛頓、林肯不能保證他們身後不出不屑子孫。
看看這次老美大選吧,建制派已經把「政治正確」演繹成慫恿流氓無法無天。
選舉舞弊,無所不用其極,新科技手段從事了最卑汙的勾當,百年前的亡靈能跑出來參選,種種現象,匪夷所思,整個選情,波詭雲譎。
華爾街的大亨,科技界的巨頭,傳統和新興媒體的大佬,白宮中的臥底,社會精英,被教唆的年青人,正在撬動美利堅的基石,華盛頓周圍沼澤地裡的汙水成擴大之勢。
所謂主流新聞媒體,這個曾向共和黨的尼克森挑戰,也向民主黨的柯林頓挑戰,既向華爾街挑戰,也向五角大樓挑戰,一貫標榜理性、中立、客觀的新聞媒體,在驢象之爭中,徹底墮落。
近日,美國大法官阿利託在聯邦黨人學會上痛陳:宗教信仰自由不被看為應該受保護的自由,不被容忍;言論自由遭到限制,以前美國只有7個詞不能說,現在是幾百個詞不能說,甚至你不能說婚姻是一男一女的結合,因為那是歧視!美國的言論自由已經成為次等的自由!激進派甚至威脅:文化戰爭已經結束,我們贏了,他們輸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處置這些輸家!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怎麼能不讓約翰.普利茲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有著103年新聞獎蒙羞!怎麼能不讓1886年就豎立在紐約市哈德遜河口附近的自由女神像蒙羞!
2020年大選,雲遮霧罩,鹿死誰手,世人正拭目以待。
國歌:「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國際歌:「這是最後的鬥爭」。
「狼來了」,對老美來講,這次可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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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
歷史似乎曾經給出了一個不容置疑的答案: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特別是工業革命以來,科學技術進步日新月異,社會財富源泉般地湧流。
還是恩格斯有先見之明,他曾告誡人類:不要過分陶醉於對大自然徵服的勝利喜悅中。人類對大自然的每一次勝利,都會換來大自然的無情報復。
百年後的今天,我們看到什麼呢?
資源枯竭,環境汙染,地球變暖,大自然一次又一次發出警告。特別是新冠疫情的爆發,如今已無遠弗屆,神出鬼沒,世界很多地方的正常秩序被打亂,有的地方已經或正在停擺。
但「過分陶醉」依然是進行時。
所以,早在2012年,以色列人尤瓦爾.赫拉利不得不站出來,為恩格斯那個著名的結論或者說預警站臺。
這位70後,在《人類簡史——從動物到上帝》一書中寫道,「就算過去半個世紀這短暫的黃金時年代,也可能已經播下未來災難的種子。在過去幾十年間,人類用了無數新方法幹擾地球的生態平衡,而且看來可能後患無窮。有大量證據顯示,我們縱情消費而不加節制,正在摧毀人類賴以繁榮的根基。」
其實就是飲鴆止渴。
至於人類的精神、價值層面,我們老祖宗所謂的仁義禮智信,眼目所及,還剩下多少?
最近,看到一則舊聞:2016年10月10日,張獻忠研究會在張獻忠故裡——柳樹澗堡舉行「張獻忠誕辰四百一十周年暨張獻忠塑像揭幕慶典儀式」,以紀念張獻忠這位赫赫有名的歷史人物。
報導稱,十裡八村的父老鄉親,一大早就聚集到張獻忠廣場,有的焚香紀念,有的攝影留念,更有各村的秧歌隊,早早地扭起了秧歌。廣場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一片熱鬧的景象。出席這個儀式的居然還有當地去任和在任的官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秧歌隊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把秧歌扭得分外好看,廣場上的父老鄉親也是掌聲雷動,每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一個幾乎把巴蜀之地人殺光的惡魔,居然為21世紀的家鄉人膜拜。
還不吝讚美,報導出來。
世道澆漓,價值顛倒,同類互害,已經結成一根又粗又長的閉合鏈條。同理共情之心,幾稀!
西方世界呢?也看到一個美國視頻:記者在街頭隨機採訪了幾位年輕人,沒有一個人知道珍珠港是日本炸的。對歷史的無知,對傳統的背叛,對文明的稀釋,對價值的扭曲,所謂「垮掉的一代」並非虛言。
西方世界不僅不是乾淨的樂土,照今天這陣勢,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女教師被當街斬首,說他們已經來到文明與野蠻的十字路口,絕不是危言聳聽。
魔鬼被放出,左燈已打開,「政治正確」已經成為他們特別是那裡年青人的進行曲、安魂曲。
耶穌似乎要再上一次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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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會好嗎?」
「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裡去的。」
對照以上種種,是梁漱溟的判斷錯了嗎?畢竟,僅僅半個世紀,人類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之已今非昔比,民主國家從個位數增加到三位數……
對此,尤瓦爾.赫拉利還是搖頭:
「進步論可能有些問題。正如我們所見,新的傾向、行為和技能不一定會讓生活過得更好。」因為「權力使人腐化,人類有了越來越多的能力之後,創造出來的是個冷漠的機器世界,並不符合人類實際的需求……每次出現新發明,只是讓我們與伊甸園又離得更遠。」
沒有人不希望這個世界一天天好起來。
只是,對近些年來,特別是對今年以來全世界發生的種種情況,我們不能不對梁濟先生的「世界會好嗎」這個世紀之問,重新給予嚴肅的思考。
不是杞人憂天。
就在昨天,美國大法官阿利託在聯邦黨人學會上,引用了一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話:
「現在還沒天黑,但是已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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