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一帆
昨晚，新寶駿E300上市了，6.48萬～8.48萬元。
這是新寶駿品牌的首款新能源純電動車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與小螞蟻、歐拉R1這些同級別微型電動相比，它的功能豐富度是絕對地碾壓。
外觀乾淨簡潔，懸浮式座艙、立式轉向燈、隱藏式門把手、個性化輪轂、可加熱後視鏡；內飾有二/三/四座布局可選，隱藏式儲物箱、智能家居互聯、遠程視頻、語音微信、微信搶紅包、手機投屏、輔助泊車、遠程泊車、遠程車控、車內生命體徵監測/物品檢測，且搭置5G晶片……
喏，這輛小K-Car打包給你的服務，是不是比你家地庫裡那輛5米多長的C級車還多。
「人民需要什麼，五菱就造什麼。」上汽通用五菱說，「兄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上面那句話其實是我說的。他們在昨晚發布會現場的原話是：「希望這輛車能夠陪你成長。它不是工具，而是家人。」
我願意相信這句話不只是句公關腔的發言稿，而是上汽通用五菱的真心話。
因為近兩年的他們，一直在為「成長」做著各種各樣的嘗試與改變。
他們是在中國汽車市場掉頭向下的2018年正式摸索起了企業向上的轉型。
2018年年初，他們先在內部提出了「跨10工程」，決心要將寶駿的最低售價突破10萬元，跳脫低端市場。因為只有進入10萬元區間，才能進入真正主流的乘用車品牌鄙視鏈。
同年10月，上汽通用五菱發布了應用於寶駿品牌車型的全新平臺——R平臺，正式對外宣告，開啟乘用化戰略升級轉型，寶駿品牌將從此「向上」。他們計劃在2018～2020年間投資約115億元，實現產品、品牌和技術的升級，改頭換面。
隨著2019年1月，寶駿汽車宣布將啟用全新鑽石標品牌LOGO，上汽通用五菱這家擁有34年歷史的老牌自主車企，正式揮別10萬元定價時代。
「揮」是動作，「別」是期待。為了完成期待，他們做了非常多的努力。這些努力讓我們肉眼可見上汽通用五菱的各種改變。
首先，是全新風格的產品。
新寶駿品牌發布後，已經上市了四款新車，RS-5、RS-3、RM-5、RC-6。我們且不看他們重點革新的智能與網聯方面，單看車型設計，我上幾張圖，你肯定立刻就能發現，它與過去的五菱、寶駿產品，到底差別在哪裡。
煥然一新，這就是新寶駿品牌的脫胎換骨。
所以我們今天會看到，哪怕是一輛6萬塊還送牌的微型車新寶駿E300，都被他們做出了花兒來。
上個月，上汽通用五菱還發布了全球銀標，而銀標五菱之於五菱的意義，基本等同新寶駿之於寶駿。
他們斬釘截鐵地試圖與過去做切割。
其次，是站在了時代風口。
我已經數不清今年的上汽通用五菱上過多少次熱搜了。
從製造口罩到製造口罩機，從生產防疫工作用車到生產移動測溫車、無人消殺車、無人物流車——「無刷屏，不五菱」。憑藉一句「人民需要什麼，五菱就造什麼」，五菱的神車光環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但這也沒辦法，誰讓確實每次風吹草動，五菱都走在了其它車企前面呢。
就比如政府剛鼓勵「地攤經濟」，上汽通用五菱就推出了「地攤神車」，在網上掀起了刷屏式的血雨腥風。按照上汽通用五菱市場總監周鈃的說法，現在「地攤神車」的銷量非常火爆，預訂要一個月後才能取車，他們正在加班加點地生產。
這些時代風口的熱搜給我們一種「五菱正在起飛」的錯覺。
第三，是全服務鏈的重新打磨。
2019年4月，在上汽通用五菱的家鄉柳州，一座國內最大的汽車銷售終端店面正式開業。這個總投資高達數千萬元的經銷門店名叫「寶駿生活廣場」，與傳統4S店不同，這裡除了汽車銷售與售後，還融合了餐飲、休閒、親子、影院、汽車衍生品、智能家電、共享空間等多種業態，甚至於一條汽車「生產線」都被搬到了店面大廳一樓。
這是上汽通用五菱基於汽車銷售服務，打造的大型生活社交綜合體。他們希望消費者來到這裡，就能像來到了萬象城、龍之夢。
曾經上汽通用五菱的破次元，靠的是鋪滿全國的2800多家零售店，但這些店面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小縣城的濃濃汽配風。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至少讓乘用車的相當一部分，徹底與之再見。
所以除了功能上的豐富，在功能的實現方式上，他們也安排了非常多的智能、科技管理系統。比如一進門可以人臉識別，然後系統自動推薦最適合你的車型；所有車型的所有功能都可以通過屏幕全面了解；汽車衍生品超市可以像淘寶一樣自助下單購買等等。
這都是上汽通用五菱在銷售方式上思考出的全新玩法。
一年來，他們也在推動越來越多的4S門店向「生活廣場」轉型。
所以你能看到，為了擺脫自己的「影子」，他們做了多少抄家底的改變。上汽通用五菱，絕對是這幾年來最拼命的汽車企業之一。
他們拿出了合資公司剛成立時候的拼搏勁兒，渴望再創下2005年30萬輛、2009年100萬輛、2015年200萬輛的速度和輝煌。
可惜的是，汽車市場不存在多勞多得。2017年，上汽通用五菱銷量觸頂，然後迅速開始下滑，且下滑速度不斷加快。
2018年，上汽通用五菱累計銷量206萬輛，同比下降4.2%，其中乘用車銷量135.56萬輛，同比下降13%。
2019年，上汽通用五菱累計銷量166萬輛，同比下降19.42%，其中乘用車銷量98.8萬輛，同比下降24.9%。
2020年1～5月，上汽通用五菱乘用車累計銷量17萬輛，同比下降54.7%。
而且，單看乘用車，在排名前十五的汽車廠商裡，上汽通用五菱的下跌幅度從2019年開始至今，就一直排在第一的位置。
所以他們在廠商銷量排排坐的榜單裡，已經從2017年的第四位掉至了今天的第十五位。如若趨勢繼續，下一次的前十五名榜單裡，將不再有他們的位置。
而這並不是上汽通用五菱的第一次反向行走。它曾經的熱銷爆款車型們，早已經歷過這樣的從高處到低谷。
寶駿510、寶駿530、寶駿560，都曾是SUV銷量排行榜上前十名甚至前五名的常客，近兩年，卻一步步跌至五十名開外，榜單上不仔細看，難覓其蹤。
被上汽通用五菱寄予厚望的新寶駿品牌，也沒能扛起銷量的大旗，SUV兩款車型累計月銷量5000輛上下，轎車月不過千，MPV則在1700輛徘徊。也就是說，四款車型累計月銷量，也不過7500輛左右。這還是四、五月車市向好的情況。
很多普通消費者或許沒有想到，熱搜上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上汽通用五菱，現實中卻是和鮮花掌聲，如此背道而馳。
2011年，上汽通用五菱總經理瀋陽在接受採訪時曾經說過：「二十多年前，我們沒有想到五菱這個品牌會走得這麼好，當初只是為了生存。2002年，上汽通用五菱成立，我們當時定下了一個目標，成為』微小型汽車領域國內領先、國際有競爭力的汽車公司』。但未來，我們的目標可能是把』微小型』三個字去掉。」
彼時的瀋陽或許沒有想到。九年過去了，他們竟然仍舊在為去掉「微小型」三個字賣命努力，而且與九年前相比，路徑並未變得更加順暢。
甚至反而，越來越曲折。
上汽通用五菱絕對是現在一線汽車廠商裡日子最難過的一家。
這種難過不單指銷量，更是指中年危機和職場焦慮。
很大程度上，上汽通用五菱的困境是可以甩鍋給時代的。它和那些不思進取、純蹭風口的三四線自主品牌完全不一樣。
它的陷落很大程度上是無能為力。
首先，僅僅市場變化，對其而言就堪稱釜底抽薪。
隨著我國消費水平的逐漸升級和汽車市場的轉型提速，最底層的8萬元以下汽車細分市場受到直接擠壓，市場份額越來越低。而上汽通用五菱的生存環境與優勢，恰恰就在這個區間。
這些年他們的努力我們有目共睹，他們並非不想往上走，只是五菱宏光和微面們十幾年沉澱的廉價形象，讓其在品牌力與競爭力上根本無法與吉利、長城、長安們抗衡。
他們想突破10萬元天花板，但這塊天花板阻隔的，卻是當前市佔比最高、競爭最為激烈的細分市場。吉利、長城、長安們早已在這一領域站穩腳跟，寸步不讓；奇瑞、傳祺、比亞迪們緊隨其後，虎視眈眈；大眾、豐田、通用旗下等合資品牌又在不斷地價格下探，想要在存量市場或多或少分一杯羹。
這讓上汽通用五菱的「跨10工程」完全沒有容身之所。
新寶駿固然從產品到品牌再到服務全部脫胎換骨，但「寶駿」兩個字，到底沒變。所以產品不錯，銷量愣是起不來。
而且，倘若遲遲「上不去」，原本自己有優勢的微車市場還會被下探的其它品牌擠進來。
想想前年退出中國的鈴木就是前車之鑑。
這個「微車之王」從在日本老家的K-Car開始，到美國、到中國、到印度，走的就一直是「年輕人第一臺車」的路線，價格卡在10萬元，怎麼也上不來。它不是沒技術，也不是沒造過二十萬的車，當年的凱澤西，18.88萬～27.48萬元，風評是真不錯。可就是不叫座，你能怎麼樣呢？
這就是低端品牌高端化的困局。
一旦被烙上「廉價」的印記，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手機前的你，可能也為五菱轉發過不少微博、朋友圈，疫情期間流著眼淚敲下過「今天我們都欠五菱一輛車」，但說實話，真到剛需了，你會為五菱掏腰包麼？
在10萬元的價格區間上，人民不需要五菱。
這就是上汽通用五菱的壓力，如果不能順利轉型升級，那麼未來等待它的，或許只有被淘汰的命運。
其二，偏安一隅的柳州無法為其帶來人才驅動。
柳州再山清水秀，螺螄粉再好吃，說到底，也只是一座偏安西南、甚至連省會都不是的三線城市。上汽通用五菱想要招到資質佳的應屆生，留住研發、營銷等方面的高端人才，顯然要比上汽、廣汽等一線城市難出不只一個等級。
翻翻上汽通用五菱相關的論壇和知乎就知道，大部分背井離鄉去到五菱工作的人，對來到柳州都只有一個「後悔」，他們之間流行一句話，「不是柳州人，不要來五菱」。
其三，母公司上汽與通用對五菱的支援，早已聊勝於無。
聽起來，上汽通用五菱是身後有人的，而且是上汽和通用兩大巨頭。但其實，除了合資品牌剛成立的那兩年上汽通用派出了「泛亞技術中心」給予支持，2013年後，「泛亞技術中心」就已經從柳州撤離，只留下五菱自己，「打鐵還需自身硬」。
能在一座西部小城奮鬥出現在的廠商地位，他們背後的不易，可想而知。
2018年上汽通用五菱為走向高端投出的115億元，上汽和通用也沒有作為股東追加一分錢。上汽通用五菱和榮威、名爵們相比，就像是庶出和嫡出的區別。
當然，現在的上汽自顧都不暇，嫡出都難保，更別提庶出的危機了。
所以，既沒有嫡出國有企業的資源，又沒有民營企業的收益和自由，擱誰頭上，誰都難辦。
上汽通用五菱面前，是一座甚至看不到前路的關山。
對曾經的五菱來說，1999年是個特殊的年份。瀋陽在過去的採訪裡時常提到這一年，「1999年對於整個微車行業來講是最為困難的一年，當時北京率先封殺微車的做法讓這個行業瀕臨毀滅。那時候心裡沒有別的想法，只想企業活著，活著就是最大的理想。」
彼時，瀋陽懷著置死地而後生的心情，相信五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後來，五菱果然成為了五菱。
或許現在的情況，比當年還要糟糕。
但唯一的幸運，是現在的上汽通用五菱比之當年，已經有了更廣泛的群眾基礎。即便我們中的很多人現在還不願為之奉上真金白銀，但我相信，人們既然會一次次為一個品牌轉發、評論、熱淚盈眶，就一定會在合適的未來給這個品牌一次機會。
更何況，它是汽車業態裡獨一無二的存在。它的」神車「地位，至今無人可以取代。
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國貨逆襲的路上，已經重生了李寧、百雀羚、波司登……相信不久的將來，上汽通用五菱也能被人民「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祝福五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