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845年3月7日,就在南京條約籤訂的兩年多後,一艘載滿的商船駛向了留尼旺島。
船上載運的並不是貨物,是200多名中國苦力。
這艘船,也是從中國開出的第一艘苦力船。
隨著南京條約讓中國淪為了半殖民地,剛剛籤訂了《制止非洲奴隸貿易條約》大英帝國便把目光投向了東方,奴隸販子們來到中國口岸以「招募」為名,大肆誘騙和擄掠。
那些以為拿到了工作的華人們,沒想到出國之後便被賣為奴隸,隨著大量中國苦力在英國人的苦力船向全球輸出,一個中文音譯的英文單詞「coolie」也便應運而生。
但是,這個單詞的背後,卻是一本百年的血淚史。
苦力們一上船,便如同貨物一般被全程被囚禁於船艙內,甚至有的胸前就被烙上運往目的地的標記。由於生活條件極端惡劣,死亡率接近一半,故此苦力船亦有「浮動地獄」之稱。
而即使下了船,苦力們依然過著非人的生活,在奴隸般的勞作之下,古巴的苦力勞動壽命平均只有五年,死亡率達75%,1860年運往秘魯欽查島挖鳥糞的4000名苦力,幾乎全遭慘死。
但是,這並沒有阻止如火如荼的苦力貿易。
在十九世紀,黑奴解放運動的風起雲湧直接衝擊了莊園主們的利益,而工業化的如火如荼又使得工業資本家們更是需要大量的勞工去鋪設鐵路,於是在非洲無法找到足夠人口的帝國主義紛紛把目光轉向中國。
為了擴大中國的苦力貿易,1860年英法迫使清政府籤署的《北京條約》中,第五款即「允許民人出洋承工」。
從此,鴉片貿易和苦力貿易,成為了列強們對華貿易的兩大支柱,英美兩國也都將香港作為據點。
隨著鴉片貿易和苦力貿易帶來的巨大利潤,香港迅速崛起。
其中,有一家貿易公司就利用苦力貿易賺取了第一桶金,並利用其迅速在中國長江航線內進行擴張,他的名字叫做約翰·施懷雅父子公司。
由於公司做中國生意,看到中國人家喜歡在門上貼「大吉」二字,於是公司老闆決定將「大吉」作為公司的中文名字。
可沒想到因為筆誤,「大吉」變成了「太古」。
二
就在第一艘苦力船開出中國的一百年後,國泰航空成立了。
在國泰成立的兩年後,太古集團就入股該公司佔了四成半股份,成為了公司的最大股東,國泰航空也變成了純正的英資公司。
由於目標就是做中國生意,因此用「契丹」的英文「cathay」作為了公司之名,甚至他的常旅計劃都叫做馬可孛羅會,玩的都是東方神秘色彩。
1958年後,在港英政府的幫助下,國泰收購了另一家競爭對手香港航空,壟斷了亞洲金融和情報中心香港的全部始發航線資源。
有著英國爸爸的支持和壟斷,國泰迅速成為了全球實力最強的航空公司之一,而國泰的母公司太古,更是與怡和、會德豐、和記黃埔並稱為香港的四大洋行,掌握了香港一半經濟命脈。
20世紀80年代前,這四家洋行的主人都是英國人,分屬於施懷雅家族、凱瑟克家族、祈德家族與馬登家族。
不過,隨著70年代中美破冰,香港迅速成為了神秘的中國與西方世界的貿易通道,香港股市從1971年底的341.36點,一鼓作氣衝到了1973年的1774.96點。
在中國對外貿易的推動下,那些曾經被英商壓制死死的華裔商人們迅速崛起,甚至在祖國支持下團結了起來,開啟了一場對英資的絕地反擊。
1979年,在包玉剛的幫助下,李嘉誠收購和記黃埔,1980年,在李嘉誠的幫助下,包玉剛收購了怡和的九龍倉,1985年,包玉剛在華裔財團們的支持下,購入會德豐.
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香港的四大英資洋行中,一家撤離,兩家被收購,只有施懷雅家族的太古洋行,成為了香港眾多巨頭之中,唯一的一家英資財閥。
三
當然,太古當年並非沒有受到衝擊,而是得益於他的手腕足夠靈活。
隨著80年代《中英聯合聲明》的籤訂,回歸後的香港航線自然也成為了各方角力的場所。
著名的愛國商人毛紡大王曹光彪想到,為啥香港的航空權一直在外國人的手中,中國人咋就不能在香港的航空事業上有所作為呢?
於是在 1985 年初,曹光彪迅速聯合包玉剛、霍英東、李嘉誠、安子介、馮秉芬、馬萬祺等31名港澳商界排得上數的大哥,以及中國銀行、華潤公司、招商局等中資機構,合資建立了港龍航空公司,試圖打破了英資獨家壟斷的局面。
不過,當時國泰航空的兩個大股東分別是古集團和滙豐銀行,各持有國泰70%和30%的股權。由於強大的英資背景,國泰航空得到了港英政府的全力支持,全面打擊華資的港龍。
港英政府先是以飛機型號為由撤銷了港龍的申請,後又要求提供股份由英籍人士擁有控制的證明,甚至看這些都無法阻止港龍之後,又規定一條航線只能由先獲發牌經營的航空公司獨家經營,直接扼殺了港龍新開航線。
不過,有著張愛萍將軍手書「龍騰」的曹光彪並沒有輕易放棄,而是跟國泰和國泰背後的太古繼續死掐。
此時,身段靈活的太古並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選擇了合作共贏,1987年太古向中信出讓了國泰航空12.5%的股權,作為交換,國泰入股中信控股後的港龍,以第二大股東的身份獲得了港龍的實際管理權。
藉此,國泰躲過了第一劫。
當然,中國的商人們,對打破香港民航業英資壟斷的努力從未中止,中航香港分公司在1995年以恢復業務的名義再次進軍香港。
雖然港英政府堅決反對,但是中航翻出了70多年前在香港運營的歷史,證明其恢復業務有理有據,逼著馬上要退出的港英政府同意給予牌照。
而沒有爸爸堅定支持的太古,再一次體現了其靈活的身法,選擇讓國泰出讓港龍36%的股份,以交換中航放棄恢復香港業務的計劃。
藉此,國泰躲過了第二劫。
不過隨著1997年香港的回歸,香港特區政府取消了航線管制,中資控股的港龍和英資控制的國泰重新開始正面競爭。
於是,太古再一次展現了其靈活的手腕,讓國泰航空和國航達成了交叉持股協議,持有30%股權的國航成為了國泰的第二大股東。
藉此,國泰躲過了第三劫。
2017年,過於國泰業績持續下滑,太古不得不引入卡航成為國泰的第三大股東,而隨著股權的不斷稀釋,太古對國泰的絕對控制也在減弱,財務入股中資也在不斷尋求擴大對太古的實際控制權。
就在各方博弈的關鍵時刻,嗯,有人自己往槍口上撞了。
大概,這就像央視主持人說的,「no zuo no die」。
這些天來,太古集團和國泰航空的股價一直跌跌不休,甚至工銀國際發布了一份國泰航空研究報告,下調其評級至「強烈賣出」,降目標價39%至6港元。
這不是逼著英國佬割肉麼?
面對國泰歷史上的第四劫,一貫身段靈活的太古集團在昨天緊急召集國泰航空董事會,會上,行政總裁何杲以及客戶商務總裁盧家培被責令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