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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交集,卻也能成為彼此的光
小島
他在山巔,看著遠方。
那裡是山的故鄉,一直在綿延,無邊無際。
小島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他渴望著遠方,渴望著看到大海的模樣。終於有一天,他要離家了,想要去找尋自己夢中的大海。他打包好行李,坐上唯一的一趟汽車,沿著唯一的一條路,開始駛向遠方。
小島從小都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為他起一個名字,叫做:島。只知道每次問的時候,母親總是低頭不語,然後眼眶微紅。小島沒有父親,準確說他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村裡的人也從來不說自己父親的事情,母親呢,就更加的沉默。
當小島說自己要出門去,自己要沿著山路,要坐上汽車,要在冬天到來前去到海邊時。母親沒有阻止,而是匆匆忙忙的從柜子的最裡層,拿出了幾百塊錢。小島最後拿了一半,然後就在一個大霧瀰漫的清晨,走到村口,坐上了汽車。
小島最先到達的是市裡,在他眼裡,這裡真的很大,在車站的人,就比他長這麼大見到的人還多。他很興奮,他覺得,遠方真的很好,真的充滿希望。
他又坐上了火車,往東開向大海。小島在車上一宿沒睡,他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早上還在為沒給母親道別而心懷感傷,這一秒自己就能在車上看到城市的霓虹,就像早上的大霧一樣,瀰漫在空中。
終於,在睡眼惺忪的清晨,他來到海濱之城——一直在他夢裡的地方。他拖著行李,開始了奔跑,他真的很急切的想去看一看海。
他在海邊開始了狂歡,他把鞋子拋向空中,他把腳埋在沙裡,突然,他脫掉了衣服,一個猛子,用自己的狗刨,遊到了海裡。
他找了份工作,他決定在這裡生活,他開始給母親寫信,告訴母親自己在這裡怎麼樣的快活。
他在餐廳工作,每天都在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他開始沒有時間,不能每天去海邊看看,但是他還是那麼的喜歡大海。每天很晚下班,還是會去海邊走走,他覺得吹著海風,整個人都在放空。
他打碎了一個盤子,手也受傷了,但是最後沒有人安慰,更多的上司的責備。他開始覺得很累,他覺得自己再也不適合在這裡生活了,他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山澗的風,想起了那天離家時清晨的霧。他寫信,告訴母親。母親回信:堅強吧,每個人都會經歷這樣。
這是母親沒有再多的話語,但信得內容讓他覺得有力量。他想:也許再堅持一次,就可以見到自己心愛的姑娘。
那天晚餐的時間,那個姑娘又來了,小島已經注意這個姑娘很久了:每天都帶著笑容,就像一陣海風,她總喜歡點和他對面男士一樣的東西。小島透過時間還看到了改變,看到了男人的臉從自然變得牽強,從談笑風生變得沉默寡言。但是似乎女人並沒有察覺。
姑娘點了男人經常點的食物,然後就坐在那裡發呆。小島就這樣在一旁看著,他覺得今天的姑娘和平時不一樣。突然,上菜的鈴鐺被敲響。他才回過神過來,端著菜趕緊送上去。
剛轉身,小島聽到一聲大哭,這個哭聲嚇到了餐廳的所有人。他尋聲看過去,那個姑娘什麼也不顧了,妝都花了,卻沒有落下一聲嚎啕。餐廳的人在議論紛紛,有的感到同情,有的感到心煩,有的試圖上前安慰,有的安靜的坐著吃著飯。小島和其他同事一起向客人們賠禮道歉。同時,他拿起一個手帕,向姑娘走了過去。
姑娘拿起手帕,哭著跑向了洗手間,緊接著是更慘的哭聲,然後是水在譁啦啦啦。她走出來時,像變了個模樣,走過的地方,都有一股海風的氣息。然後更讓小島不可思議的是,姑娘竟然笑著吃完了所有的東西。
當姑娘結帳時,走到了他的面前,給他留了號碼,告訴她下次還給他新的手帕。在姑娘正要走出餐廳時,又向小島問道:「告訴我到時候在哪等你。」小島沒來的及想,就說了一句:「海邊吧」。
小陸
她坐在海邊,看著海上煙霧瀰漫。她喜歡島上的夕陽,喜歡坐在椰子樹上,看遠方海鳥的飛翔。
她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一個小島,幾十戶人家。伴著海風,伴著夏天遊客的觀光,伴著椰子樹上的椰子掉到海畔的沙中,伴著海蟹因為人群走過而慌慌張張。
她渴望上岸,渴望看看混凝土建造的高樓和人潮洶湧的中心廣場。於是,她買了一張船票,跨過海浪,走向了自己認為的遠方。
她開始生活在城市,這個城市建在海邊,長著她渴望的模樣。
她開始吃著島上沒有的食物,開始看島上沒有的電影,開始做島上沒有的工作,開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但不是在島上的生活。她開始有新的朋友,朋友們都誇她有一股海風的氣息。她每天都忙忙碌碌,開始休息不好,開始不再去海邊晨跑,開始了晚上12點還和朋友討論到哪裡去做最新款的指甲。
她戀愛了,對方欣賞她身上海風的氣息,對方給她買了名牌的包包,給她買了名牌的衣裳,給她買了她最愛的珠寶。她開始畫上了屬於城市的妝,做了屬於城市的頭髮。她開始留戀於城市夜晚的霓虹,留戀於城市深夜的車水馬龍。
她失戀了,對方只留下一句話:「對不起,我不再愛你。」她抓狂,開始哭泣,這也許是她這輩子的第一次哭泣,因為海上風再澀,也沒有把她的眼淚吹下來過。
她決定要走了,她扔掉了包包,退回了珠寶,她決定回到島上去,再也不回來這個傷心地。但是,她決定走之前要去一次和他去過的餐廳,再吃一次他最喜歡的東西。
她又走進了那家餐廳,地址沒變,裝潢沒變,甚至連端茶遞水的服務生也沒變,但變得是小陸自己——身邊少了一個她自以為最喜歡的東西。她有些哽咽,因為這裡滿滿的都是回憶,但她忍住了,因為她想把回憶變成食物,吃進心裡,等明天上趟廁所,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她點了以前那個他最喜歡的食物,然後就沉默不語的坐著,等待著以往的幸福變成煮熟的湯,變成烤好的肉,變成冰冷的沙拉。腦子裡還閃著以前的景象,說實話,這些景象,又有誰能夠說忘就忘呢。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食物被一道一道的端上來。味道熟悉,就像今天早上,屋子裡還有著他抽過煙的氣息。
小陸小心的拿起刀叉,她很緊張,因為這一刀將划過過往,劃掉回憶。她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努力的把菜放到嘴裡。突然她哭了,嚎啕大哭,整個餐廳的人都被弄得不知所措。她顧不得妝容,隨手就在臉上一抹。這一刻,哪還能管什麼眼影,哪還能管什麼眼線,哪還能顧得上粉底,她只想哭,一直哭到把他忘記。
突然一隻手伸向她,手裡握著一條手帕,她抬頭看了一下,原來是送菜的服務生。服務生紅著臉,怯生生的給她說道:「擦擦吧,都哭花了,其他客人也要用餐呢。」
她拿上手帕就向洗手間跑去,跑到鏡子前,她看到了失敗的自己,就像被俘虜的士兵被勝利者徹底的戲謔。但是她還是沒有停止住哭泣,人哪有那麼堅強,一場大哭就能忘了過往。她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然後開始打理自己。
她關掉水龍頭,然後看到鏡子裡的姑娘。好久違啊,那個最真實的小島上的自己,就像海邊西落得太陽,就像天上飛著的海鳥,就像風吹起的海浪。她努力讓自己笑了笑,恰似一陣海風飄過。她正了正身體,又笑了一下,終於感覺自己不化妝也這樣美麗,終於她勇敢的走了出去。
當她走出去的時候,很多剛才聽到她哭聲的顧客都不自覺的看了看她,每個人都覺得,海風飄過。她又坐回了座位,然後大口的吃著點的東西。
結帳時,她找到那個送她手帕的服務生,「謝謝你,手帕被我弄髒了,下次還你一條新的,這是我的號碼。」她隨手拿起一支筆在服務生的手中寫上號碼。臨走的時候,小陸又回頭問:「告訴我到時候在哪等你。」服務生回答道:「海邊吧。」
陸島
清晨,海邊,微風,太陽初升。
「你好,我叫小陸。」
「你好,我叫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