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湖北少女當時就是被騙到廣州白雲區石井街一帶並被強迫賣淫。莊小龍 攝 |
兩被騙少女痛陳被騙過程。巢曉 攝 |
前不久一批湖北少女被人以「到武漢賣飯盒」為名騙到廣州石井賣淫，牽頭的疑犯是湖北人，「老鄉騙老鄉」最終難逃法律制裁
本專題撰文 本報記者 劉妍 《楚天金報》記者 周壽江
一名被親戚介紹到武漢「做盒飯」的宜昌少女，在離家4個月後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當地警方報案：她和另外一批少女，都被人騙往廣州石井並強迫她們賣淫。她的報案，揭開了當地大批少女相繼「失蹤」的謎底。
湖北警方在接到報案後及時組成營救專案小組，經查涉案疑犯大多來自枝江市白洋鎮。目前，相隔千裡的廣東廣州警方與湖北宜昌警方聯手合作，已解救出其中32名受害少女。昨天，本報記者與楚天金報記者隨警對此事進行了跟蹤採訪。
勇敢報案揭開少女失蹤之謎
勇敢少女檔案
趙菲，18歲，宜昌市夷陵區鄧村人，被騙到廣州後機警地向家人求助。在脫離虎口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報案。
春節剛過，和趙菲同村的屈某來到她家，向其家人聲稱可介紹她到武漢的快餐店幫忙做盒飯，第一個月工資250元，從第二個月起每月350元，由老闆派人每月或每兩月將工資送到家中。屈某還說，他的女兒錢雪已到那裡一段時間，大家在那裡相互有個照應。因為屈某與趙菲家是親戚關係，加上趙菲中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家閒著，趙家便爽快地同意了。
今年2月28日，趙菲和另外兩名女孩隨熊世友上了火車，下車後才發現自己沒有到武漢而是到了廣州。隨後，她們發現錢雪等人也在廣州，趙菲多次詢問錢雪到底是怎麼回事，錢雪都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趙菲發現情形不對而試圖逃跑，但其所住的房屋鐵門緊鎖，屋內還有專人看守。幾天下來，她發現錢雪等人每天都是吃中飯後出門，下半夜才回來。
一天傍晚，熊世友等人把趙菲和另外兩名女孩子帶到對面樓的一間房內，裡面有一幫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子。熊開門見山地提出要她們賣淫，她們不答應，熊便對其拳打腳踢，並下「死令」：誰敢私自下樓梯兩步，就打斷誰的腿。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熊世友把趙菲帶到某酒店的一間房內，一名年約30歲的男子奪走了她的貞操。隨後，她被帶到廣州市白雲區慶豐五街一家店裡。在熊世友等人的威逼毆打下，趙菲開始被迫「接客」。
某天，趙菲騙過門店老闆娘，偷著出來給家鄉的表哥向某打電話。當晚，她和長陽的一名女孩出去買藥，藉機再次打電話給表哥說明地址。向某馬上請在廣州的朋友將趙菲偷偷接走。
6月5日，趙菲回到了鄧村。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夷陵區公安局刑警大隊報案。
回家不說真相反而積極幫兇
幫兇少女檔案
李甜、周謝，17歲，均為下堡坪人；吳白，18歲，霧渡河人。今年回家過年時，3人不僅沒有說出真相，相反還積極地在當地「發展」了19名「新人」。
警方調查發現，李祖平於去年7月6日～7月15日期間，曾騙過當地的朱某。朱某找到下堡坪的李甜、周謝以及霧渡河的吳白，3名女孩隨後被騙至廣州賣淫。
今年春節期間，3名被騙少女回家過年，張國生、熊世友等人送她們回家，每人給了1000元。在張、熊等人的威逼下，3名少女不僅沒說出在外從事賣淫，相反還積極地在當地「發展」新人。衣著光鮮、出手闊綽的她們先後在鄧村發展了5人、霧渡河4人、下堡坪9人、太平溪1人。其中，鄧村的5人是已成為熊世友「情人」之一的周謝發展過去的。
當地警方向記者出示了幾份被騙少女的「帳單」，上面記載著其「接客」的次數及收入。根據記載，其中有一名少女最多一天「接客」9次，平均每天都有三到四次。
警方還介紹，這些被騙少女個個都患有多種婦科疾病。一名少女兩個月為「雞頭」掙了1萬多元，自己看病卻花去7000多元，已是「債務」累累。���
艱難成功自救父母選擇沉默
沉默少女檔案
孫蓮，17歲，下堡坪鎮人，兩次逃離虎口均被攔截，家人怕遭報復忍氣吞聲；覃緣、劉蘇，下堡坪鎮人，家人識破熊世友的詭計將其扣下，自始至終都沒有報警。
據辦案民警介紹，相當多的少女受騙後並未因此而沉淪，她們與惡魔展開了各種抗爭，並想方設法自救。
據警方介紹，被騙少女蔣晴在抓獲疑犯張清的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當時，蔣晴和張清在回宜昌前，就曾偷偷與家人取得聯繫並訴說一切，讓家人佯稱已在當地找到了「新人」，將張清騙回了宜昌。但更多的家庭，在女兒艱難自救獲得成功後，或擔心報復或顧及名聲，最終選擇了沉默。
被騙少女最多的要數下堡坪鎮，從夷陵區出發，汽車要在彎曲的山路上顛簸3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現年17歲的孫蓮就住在這裡，父親去世後其母改嫁，跟著外公生活。
今年春節剛過，她被熊世友騙到了廣州賣淫。她先後兩次出逃，第一次逃到宜昌小溪塔客運站時被熊發現。當天清晨6時許，她被張清及另外兩名枝江人攔截，在搜光了她身上的錢、毒打一頓之後又帶回廣州。第二次，她跑到枝城火車站後也被攔截。孫蓮家人兩次前往車站接人落空，後來孫蓮的舅舅打電話給熊世友說要「告他」，熊才將孫蓮送到了在枝江的妹妹家。令人遺憾的是，怕遭報復以及顧及女兒的名聲，孫蓮的家人選擇了沉默。
今年4月，熊世友到下堡坪被騙少女覃緣、劉蘇家裡送「工資」，在準備再「招人」時被兩少女家長識破。他們將熊世友連人帶車扣押起來，要熊世友歸還女兒。眼看無ㄌ油眩蓯烙延牘闃莘矯媼擔⑿聰隆氨Ｖな欏保?月16日將兩少女送回了下堡坪。整個過程中，兩家人始終沒有報警。
惡魔手段
以高收入矇騙無知少女父母
據了解，早在4月8日，夷陵區公安局霧渡河派出所就曾接到報案，有多名少女被幾名枝江人「帶到武漢做盒飯」，一去杳無音訊。5月，下堡坪派出所也接到過類似報案。
在接到趙菲的報案後，夷陵區警方高度重視。區公安局局長陳勇、政委王運法當即要求清查轄區內15歲～18歲外出務工所有少女的情況。
下堡坪、鄧村、霧渡河、太平溪等派出所在清查後反饋：有19名少女被人帶出去打工，帶隊者是枝江白洋鎮的熊世友、張清、張國生、李祖平等。
據下堡坪派出所副所長宋建國介紹，在趙菲報警前，已有8名受害少女返鄉，但這些少女因種種擔憂和顧慮，無一人報警。據了解，熊世友等人給這些少女開出的工價是每年4000～6000元，每隔一月或兩月派人送一次「工資」。這對於人平均年收入在千元左右的當地來說，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一些不明真相的父母甚至還誇耀女兒在外如何如何風光。�
惡魔檔案
熊世友
綽號「熊華子」、「熊娃子」，現年31歲，枝江市白洋鎮人。長期在夷陵區鄧村、下堡坪一帶販賣木材，對當地情況甚為熟悉。
李祖平
熊世友的姑父，同樣在當地販賣木材
張清（曾用名張道清）
現年37歲，他16歲就開始做瓦匠，後來開了家酒樓。開了兩年，因為生意不景氣而貸款14萬元，準備買車跑出租，但賭博讓他輸得只剩下兩三萬元。一天，熊世友到張清的酒店吹牛，說做「皮肉生意」賺得快，於是張清就「投靠」了熊。
受害女勇敢求救警民聯動擒雞頭
其中一被騙少女見縫插針與家裡電話聯繫 引來警方、大伯設套生擒最大疑犯
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公安局接到被騙少女趙菲的報警電話後，及時組成營救專案組，由區公安局副局長劉剛任專案組長民警張學斌、黃成朝、董斌、宋建國、周金橋為組員。經過一系列的周密的調查，發現涉案犯罪嫌疑人大多來自枝江白洋鎮，他們借招女工去武漢賣盒飯為名，在同鄉中騙妙齡少女去廣州賣淫。
夷陵區公安局營救專案組在廣州警方及受害少女的大伯等人的全力協助下，最後成功解救了32名被騙少女，其中宜昌市有22名。
警方稱，目前已解救出來的少女，共涉及4個組織賣淫、強迫賣淫團夥。其中犯罪嫌疑人張清、張國生已被警方執行批捕，羈押在夷陵區第一看守所。���
行動
警察順藤摸瓜解救20名少女
7月5日，犯罪嫌疑人張清被抓獲後，交待了其將夷陵區3名少女組織到廣州強迫賣淫的事實。
7月14日，警方接報，犯罪嫌疑人張國生將到宜昌小溪塔接一個名叫張芸的19歲少女。張芸是被張國生騙到廣州賣淫的，後得了嚴重的性病。7月5日回家治病，依然謊稱自己在武漢賣盒飯，家長也被蒙在鼓裡。警方在暗中跟蹤張芸，7月15日清晨7時40分，張國生在夷陵城區客運站一露面，即被埋伏在此的下堡坪派出所所長杜永超等人逮住。
7月26日，專案組成員帶領受害少女蔣晴等抵達廣州白雲區。經過一天的摸底，專案組充分掌握了四處賣淫窩點的情況。
7月28至31日，民警在廣州白雲區解救出20餘名被騙少女。
8月5日，民警獲悉，熊世友帶著數名被騙少女逃往雲南臨滄。民警風雨兼程，追捕熊世友。
痛憶
四少女被騙入淫窟受盡凌辱密謀出逃
在警方解救的被騙少女中，有兩名女孩分別為周芸、張倩，她們獲救後向記者述說了其不幸遭遇及和家人一起生擒惡魔的驚險時刻。
周芸，現年16歲，家住宜昌市夷陵區。2002年7月，其表姐方玉第一批被熊世友等人騙到廣州等地從事賣淫活動。今年2月2日，方玉回家卻隱瞞了賣淫的事實，騙周芸說是在武漢賣盒飯且很賺錢。幾經勸說後，2月5日，周芸和另外幾名女孩一起，隨熊世友等人一起前往「武漢」賣盒飯。2月8日她們被騙至廣州。
來廣州次日，周芸便被熊世友等人安排去「上班」。她被帶到一間出租屋裡，在那裡，她受盡凌辱。周芸被帶回到熊世友等人的租住地後，一直在哭，熊世友當即對她拳打腳踢。此後，她們被帶到廣州柯子嶺、陳田等地賣淫。6月份被帶到雲南臨滄、雙江等地，兩個月後折回深圳、廣州。兩個女孩說，不到一個月時間，同去的女孩幾乎都染上了性病。不久前，聽說熊世友準備將她們弄到香港去，餘下的4個姑娘於是商量出逃。
追捕
機智少女自救成功引來大伯生擒惡魔
10月3日，仍被熊世友控制的周芸在廣州設法給家人打了電話。10月6日，周芸的父親和大伯接到消息後趕到廣州。在廣州石井鎮大崗村一無名髮廊找到了女兒。周芸說，當父親幾經輾轉出現在她面前時，正坐在髮廊裡的她眼淚奪眶而出。但父親迅速上前叫女兒別哭，以防驚動了熊世友等人。
在4名女孩的帶領下，周芸父親及大伯徑直朝熊世友的租住房走去。上樓道時，走在前面的周芸迎頭遇上了熊世友及其姐姐熊世梅。熊氏姐弟當即凵硐肓錚臃亢蟮穆サ老氯ァＶ苘康?女孩帶領大伯從右包抄至出租屋後。因熊世友不認識周芸大伯，熊世友即刻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招手讓周芸等人上樓去。
「就是他們」周芸指著熊世友及熊世梅大喊一聲。惡魔就在眼前，肩上還背著行李的周芸大伯見狀，將行李重重摔在地上，衝了上去。熊世友姐弟倆見勢不妙，撒腿朝兩個不同方向的巷子逃遁。周芸等女孩朝熊世梅奔去，40多歲的大伯隻身追抓熊世友，追出約兩公裡後將熊世友生擒，交給了隨後趕來的廣州民警。廣州警方很快將熊刑拘。
專班民警黃成朝、宋建國、董斌和當地警方接觸後，便馬不停蹄地對熊世友進行了第一次提審。
追查
6髮廊老闆指證疑犯做「雞頭」抽水3成
10月16日晚上8時許，宜昌夷陵警方與廣州警方密切配合，兵分幾路，一舉查獲4家涉嫌介紹容留婦女賣淫的髮廊。經連夜突審，這幾家髮廊老闆紛紛指證「雞頭」熊世友曾帶來過多名宜昌女孩到他們店中從事色情活動。據髮廊老闆盧某交待，她是去年2月在慶豐五街38號開的髮廊，因生意不好，就招「小姐」在店內從事色情活動。今年2月至4月間，張倩、周芸等十餘名宜昌姑娘被「熊華子」熊世友介紹到她店內賣淫，這些女孩年齡均在16至19歲間。「熊華子」的同夥還有其姐姐熊世梅和「秦豔子」、李君明。據她了解，熊世友還介紹這些女孩到龔二、彭姐等髮廊從事賣淫活動。她稱，所有的嫖資她收30％，其他都交給熊世友等人。髮廊老闆艾某、李某等證實了盧某的交待內容。隨後在記者的見證下，民警向這幾名髮廊老闆出示了熊世友等人的照片，盧某等人當即從中挑出「雞頭」熊世友。據專案組負責人黃成朝介紹，警方對這幾名髮廊老闆依法進行了懲處。
查處
疑犯存僥倖不認罪依法將零口供起訴
截至10月18日，夷陵警方在廣州警方的大力配合下先後兩次提審了犯罪嫌疑人熊世友，但熊心存僥倖，設法與辦案民警周旋。
據介紹，兩次提審，共用6個小時，但熊均表示不認識警方所說的幾名受害人，自稱是9月28日才來廣州的，且居無定所。末了，又稱他的態度不好，對不起辦案民警，「要是我被判了一二十年，出來後再向你們道歉」。他還說，「只要警方有證據，我還是認罪。」
辦案民警黃成朝、宋建國、董斌介紹，熊世友將被轉移羈押地回鄂。如果他依然心存僥倖，拒不交待其犯罪事實，此案將移交檢察部門，依法將以零口供對其提起訴訟，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
辦案民警宋建國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稱，除暴利促成犯罪分子鋌而走險外，造成眾多少女被拐騙的原因還有，這些女孩及家屬的法律意識和自我保護意識淡薄也是一大原因，這從很多家長事發後不願向警方報案便可見一斑。
本報將對此案件進行追蹤報導，敬請讀者垂注。文中受害少女均為化名
花絮
髮廊老闆：「我女兒決不讓她做這種事」，犯罪嫌疑人張清被抓
10月17日，記者在廣州白雲區公安分局石井街派出所，對幾名涉嫌介紹容留婦女賣淫的髮廊老闆進行了採訪。
艾某43歲，湖北省枝江人，去年從枝江來到廣州，與熊世友團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警方已解救出的數十名被騙少女，幾乎都在艾所開的店裡被迫從事過賣淫。看到眾多十七八歲的小老鄉在此深陷泥潭，自己卻推波助瀾，艾某說良心受譴責的時候也念叨著：她們太小了。
高中畢業的艾說，她知道從事這行是違法的，也很丟人。她說：「我就是再難，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從事這行」。 「若有一天，你回宜昌，如何面對這些女孩的家人？」面對記者的提問，艾某支支吾吾。
另外幾名被帶到石井街派出所的髮廊老闆，幾乎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他們異口同聲地表示絕不會讓自己的子女從事這一行。其中來自江蘇的盧某稱打死她也不會讓女兒這麼做。來自湖南岳陽的李某表示，她在廣州開店好多年了，從未讓自己的女兒來過廣州，且說：「不敢讓她知道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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