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早上6點半航班飛合肥。在首都機場遠機位登機,排隊上去,在寒風中等待登機,為了禦寒,原地跑步2000步。飛機起飛時天還沒亮,隨著飛機升上天空,東方晨曦初露,黑色大地上空出現一片暗紅色,逐漸轉化成深紅色、鮮紅色,最後一輪鮮豔紅日從雲層後躍然而起,染紅整個天空。這是我在飛機上看到的最完整的一次日出。很快,陽光普照大地,從飛機舷窗照進來,灑在我身上,讓我感受到了冬日裡穿透性的溫暖。
8點40飛機落地。合肥的天空卻是陰天,雲低欲雪的感覺。這次到合肥來,參加新東方和政府合作的一項活動。活動在戶外進行,天空下著毛毛細雨,天氣寒冷,到11點半活動結束,已經被凍得渾身冰冷。幸虧中午吃了一些熱乎的東西,終於緩了過來。
晚上要趕到南京參加另外一場活動。從下午到晚上有半天空閒時間,同事問我怎麼安排,我說我們到三河古鎮去一趟吧。三河古鎮,並不像江蘇的周莊或者同裡那麼有名,更不能和雲南麗江或者江西婺源相提並論,但三河古鎮也是很有特點的。
這個表面上白牆青瓦、柔水環繞的小鎮,實際上曾經刀光劍影,血流成河。這裡曾經是太平天國的重鎮。就是在這裡,太平天國兩位優秀的將領,英王陳玉成聯合忠王李秀成,大敗湘軍精銳李續賓部,全殲了湘軍六千精銳。太平天國和湘軍的是是非非早已成為一段雲煙,但古鎮的記憶中,卻沒法把這段歷史輕輕抹去。
我知道三河鎮,也是因為讀過太平天國和湘軍作戰的歷史。唐浩明的《曾國藩》裡,對三河之戰也有詳細的描述。只是沒有想到,現在的三河鎮,居然變成了5A級旅遊區。而且,宣傳上還說,這是楊振寧和孫立人的故鄉。我想一定要去這個地方看看,應該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
三河鎮離開合肥不遠,就在肥西縣,50分鐘的車程就到了。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寒雨,我們午飯後開車出發,下午兩點就到了古鎮門口。雨下得更大了,寒氣逼人,幸虧我帶了厚羽絨服,比較保暖,即使這樣,在古鎮逛了兩個小時,也差點凍成狗。古鎮是開放式的,不收門票,所以可以在裡面自由徜徉,但鎮裡面的一些重點景點,比如楊振寧故居、劉同興隆莊等,要單獨收門票,10-30元不等。
我們打著雨傘,在青石板街道上踩著雨水行走。陰雨綿綿,積水成流,遊人寥寥無幾。街道兩邊的店鋪,有一半開著,另外一半都關掉了。可能主人覺得如其沒有什麼希望在寒風中坐等顧客到來,還不如關了門回家抱著火爐取暖吧。但依然有一半商店的老闆,堅持坐在和外面氣溫一樣寒冷的商店裡,坐在板凳上等待著稀稀拉拉的客人光臨。我們一路走過去,賣的東西無非是小吃、旅遊紀念品等。
小吃中最有名的叫三河米餃,就是用米粉擀成皮子,再包上肉餡或者菜餡,放在油裡炸成焦黃色。據說這是太平天國時期,老百姓用來慰問太平軍發明的,後來因為好吃,就流傳開了。我們在一小店裡,買了幾隻嘗嘗,外焦裡嫩,味道不錯。另外最多的就是臭豆腐了,這和安徽其他地方差不多,滿大街都飄著臭豆腐的香味。但我對臭豆腐不排斥也沒有特殊嗜好,所以就沒有品嘗。
冬天的古鎮,真的不是來的季節。我們走著走著,天空就開始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空氣變得更冷了,但雪花飄舞中,古鎮倒是別具了一番魅力。其實古鎮的歷史並不長。這塊地方遠古時候是巢湖中的一塊高地,後來巢湖縮小,高地和陸地相連,慢慢有人居住。但真正成鎮,應該在明朝的時候。
之所以叫三河鎮,是因 為境內有豐樂河、杭埠河、小南河匯合,這三條河,也是古鎮景色的一部分。我們常常說古鎮小河流水,但這三條河可不小,至少有50米寬了,是可以航行大船的。古代小鎮和外界的聯繫,主要就是靠這些河道通向巢湖,再通到長江。
因為鎮在三河之間,天然形成了護城河,這個地方從古代就是戰略要地。據說伍子胥在這裡駐過兵,曹操孫權在這裡交過鋒,新四軍在這裡抗過日。但最著名的戰爭,還是陳玉成在這裡全殲了李續賓的六千湘軍精銳。這一場戰役,使得太平天國的命運,至少延長了五年。
1858年,李續賓率六千湘軍精銳圍攻三河。太平軍三河守將吳定規向陳玉成求援。陳玉成奏請主將李秀成同赴三河,連夜馳援廬州(合肥)。在三河之戰中,以迂迴包抄戰術斷了湘軍退路,全殲了湘軍精銳李續賓部,李續賓被迫自殺。陳玉成因此被晉封為英王。陳玉成作戰勇敢,足智多謀,湘軍提起他來,聞風喪膽。後來陳玉成的基地安慶被圍,多次苦戰失利。最後退守廬州,受太平天國革職處分。1862年,廬州又被圍,他率部突圍,走壽州(今安徽壽縣),為太平軍叛徒苗沛霖誘捕,解送清營。清軍利誘威逼,但陳玉成大義凜然,堅貞不屈。在解押到北京的途中,在河南延津縣被凌遲處死,年僅26歲。
先不論太平天國的功過是非,但陳玉成絕對是太平軍中的一代英才。現在的三河古鎮,只殘留了兩小段太平天國時期的城牆,還有一個太平天國紀念館,裡面用聲光電技術,重現了當初陳玉成大戰李續賓的場面,沒有什麼稀奇之處。
1991年,三河鎮曾經爆發了全國著名的洪水。長江水倒灌巢湖,巢湖大壩三河段決堤,洪水20分鐘就把整個古鎮淹沒,水面高出地面一米多深。當時幾乎所有的房屋都被衝毀了。現在古鎮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重建的,只有兩條街道上的青石板,還有幾處結實的磚房,是原來留下來的。儘管大部分房子是復建的,但古鎮的格局還在,鎮裡新建的徽派建築,看上去也很秀美,就是缺乏一點歷史感。2016年,同樣的洪水又來了一次。有了1991年的教訓,全體人民日夜守衛大壩,終於沒有讓洪水衝垮,當時已經建設成景區的古鎮得以保全。
在雨雪交加中,我們走進了楊振寧故居。其實這個故居不是楊振寧的,是他外婆的。他小時候在這裡住過,所以叫故居也還湊合。看了牆上的介紹才知道,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是位了不起的數學家,芝加哥大學博士畢業,曾在清華大學和西南聯合大學數學系任系主任,對中國現代數學的貢獻很大。難怪能夠出楊振寧這樣的人才,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整個故居五進房間,看得出來也算大戶人家。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裡的一顆臘梅花樹,在飛雪中已經有點含苞欲放。
其實,我最想去的是孫立人的故居。自從知道中國遠徵軍的故事和孫立人抗日的戰功後,對這位文武兼備的有個性的將軍尤其欽佩。但沒有想到故居被關閉了,而且是長久關閉,導遊也說不出來原因,我們只能作罷。好在這個故居也不是孫立人真正的故居,是他爺爺住的地方,他小時候來住過,所以就算作他的故居了。
逛完三河古鎮,我們在大雪紛飛中開車離開。中國的每一片土地,都有一段歷史,有的平淡,有的濃烈。三河古鎮的歷史,是在平淡中充滿了濃烈。在這寒冬的日子來,尤其能夠感覺到歷史留下的苦澀。等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我一定要再來一次古鎮。
到那個時候,風和日麗,垂柳輕拂,在臨水的餐桌上,一壺濁酒、一碟臭豆腐,幾個三河米餃,和三兩朋友,可以很愜意地臨風舉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多少人間悲歡離合,都會在菸頭明滅之間,隨一絲青煙,飄散而去,唯有酒香菜鮮,和平歲月,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