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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中亞國家為何能從加入歐亞經濟聯盟中受益?
蘇聯解體後,曾經的加盟共和國和社會主義陣營國家開始尋找自己的發展道路,歐亞大陸的地緣政治結構也隨之開始發生變化。如果說東歐許多國家當時正急於融入歐洲,那麼俄羅斯的南部鄰國則一直與之保持更緊密的關係。
在中亞五國中,有兩個已經是歐亞經濟聯盟的正式成員,而烏茲別克斯坦也在今年4月底成為該組織的觀察員國。此外,一體化進程也遵循集體安全條約組織和上合組織的方針。>>>經歷6個月危機後,歐亞經濟聯盟一體化將如何發展?
東歐和中亞獨立國家的形成道路為何如此不同,為何要吸引中亞國家加入歐亞一體化?過去30年,原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的歷史發展軌跡發生變化,各國走上不同的發展道路。一些東歐國家拒絕莫斯科的守護,賭上自己的發展,90年代夢想破滅將它們推向歐盟的懷抱。
中亞也有類似過程,但是走向另一個方向,即歐亞經濟聯盟。東歐國家與中亞國家有一個重要的區分特徵。前者有明確的意識形態:夢想像西方一樣生活,擁有同樣繁榮的經濟。而中亞國家,特別是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沒有明確的「夢想」,或明確的意識形態。它們的夢想帶有新封建色彩,反對西方的生活方式,而父權和保守主義是其生活方式的基礎。
儘管中亞國家在蘇聯時代實現了現代化,但當地傳統和制度的復興卻催生出一種奇怪的混合後殖民主義。同時,過去30年裡,與東歐一樣,一種獨特的民族主義、混合專制主義和文化復興在中亞蓬勃發展。另一個當前把它們團結在一起的重要特徵是:這些國家從來沒有實現過自己的夢想。在經濟上、文化上、意識形態上,它們仍處於歷史的邊緣,並被賦予後發國家和不斷現代化的角色。
外圍化和文化依賴
中亞和東歐在一些方面是相似的。第一個在歷史上拉近二者距離的方面就是外圍化。中亞(蘇聯中亞和哈薩克斯坦)被認為是蘇聯的經濟外圍,好比東歐是西方的外圍。中亞和東歐國家是在20世紀初經過大動蕩後形成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加強了這些地區的外圍化。東歐的人民民主國家和蘇聯的中亞蘇維埃共和國幾乎同時獲得政治獨立。但與此同時,政治主權並沒有使它們走向中心,反而加強了其外圍化。
第二個方面是民族主義,具體表現為中和或拒絕文化上對大國的依賴。在20世紀,中亞和東歐在文化上高度依賴「宗主國」。雖然從形式上看,俄羅斯帝國和奧匈帝國的君主制都不復存在,但這些地區的居民卻經受了表現為民族主義的後殖民主義綜合症。在上世紀70-80年代的中亞,民族主義在語言和文化領域得到體現,而在東歐,知識分子更多主張政治獨立,夢想資本主義。正是不同形式的民族主義造成了20世紀80年代奇怪的革命局面,而在90年代失去地區認同後,民族主義使這些國家的經濟陷入停滯。為了恢復地區認同,政治領袖試圖建立超國家的區域組織。
1993年,中亞五國首腦會議上決定的「中亞」概念和1991年的「維謝格拉德集團」就是這樣出現的。「中亞」無法解決本地區的燃眉之急,而「維謝格拉德集團」則維護本地區在歐盟的利益。作為一個政治諮詢機構,「中亞」或許很快也會在歐亞經濟聯盟中履行類似職能。
政治史的相似性
在對80年代的中亞國家歷史進行概述之前,可與東歐政治史進行一些比較。
當時,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匈牙利被領導人(尼古拉 齊奧塞斯庫、託爾多 日夫科夫、亞諾什 卡達爾)長期統治。蘇聯中亞地區也有類似情況:在哈薩克斯坦有丁穆哈梅德 庫納耶夫,在烏茲別克斯坦有沙拉夫 拉希多夫。有趣的是,這裡的政治清洗和經濟復甦要比東歐國家開始得更早。「拉希多夫腐敗」和「棉花案「揭露了地方政治制度的惰性。雖然此處不宜與齊奧塞斯庫或日夫科夫相提並論,但在地方書記長期盛行的人格崇拜之後,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危機。改革只是加速了這些進程,即對勃列日涅夫追隨者行為的批判,以及中亞現實中的新意識形態——「以新方式生活,以新方式思考」,導致了其他結果。
在東歐,勃列日涅夫的心腹並沒有立即被撤職:不得不進行一場非常艱難的鬥爭。東歐對勃列日涅夫理論的放棄,政治元老的更替,「天鵝絨革命」的勝利,都是蘇聯在中亞周邊地區內部政策的結果。只是與東歐相反,莫斯科在中亞地區隨意更換領導人,不允許該地區發生任何「顏色革命」,在新現實中保留了政黨由上級任命幹部的權力。
1989年東歐劇變是給中亞當地精英的一個信號。他們害怕失去權力,於是對權力的追逐愈演愈烈。同年,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年輕的領導人(納扎爾巴耶夫和卡裡莫夫)上臺,試圖與民族主義者和伊斯蘭主義者競爭。因此,蘇聯中亞地區發生相反的革命:「用新方式思考」的舊黨派和舊幹部仍然在執政。權力沒有被削弱,知識分子被控制,反對派在肉體和精神上被摧毀,知識分子的移民增加。這種情況使人想起90年代的羅馬尼亞和匈牙利:前國家安全局成員在羅馬尼亞掌握實權,50多萬專家離開了匈牙利。與羅馬尼亞不同的是,前捷克斯洛伐克、波蘭和保加利亞發生過清洗。幾乎所有的東歐國家都經歷了非共產化和去史達林化的過程。
相反,90年代的中亞(有時)出現了一種新的帶有人情味的混合專制主義,在形式上堅持民主和市場經濟的理念。
20世紀80-90年代
哈薩克斯坦
以政治和文化復興為形式的哈薩克民族主義始於80年代講俄語的哈薩克知識分子。1986年12月,在根納季 科爾賓被任命為第一書記後,出現了公開的不滿,引起阿拉木圖動亂。這是哈薩克斯坦與莫斯科決定的第一次公開異議。
隨後,「十二月事件」在哈薩克斯坦史學和歷史政治中獲得了神聖地位。改革成為承認當地知識分子、哈薩克語言和文化的催化劑。但它並沒有更進一步。納扎爾巴耶夫1989年上臺,預示著民主新時代的開始。有趣的是,90年代的納扎爾巴耶夫離實現東歐夢最近:他進行了經濟改革,吸引外國投資。因此可以認為,哈薩克斯坦精英階層積極利用東歐經驗,才實現了哈薩克斯坦的經濟奇蹟,雖然後來納扎爾巴耶夫放棄了90年代的許多原則。但可以說,加入歐亞經濟聯盟也是哈薩克斯坦根據東歐經驗對經濟和政治問題的解決方案。
20世紀80-90年代
吉爾吉斯斯坦
吉爾吉斯斯坦(尤其是北部地區)是俄羅斯化和文化現代化程度最高的地區。民族復興始於文學(艾特馬託夫小說主人公曼庫爾特式的人物)。欽吉斯 艾特馬託夫成為民族復興的領袖,但他並沒有像哈維爾(捷克劇作家、首位民選總統)一樣,成為主權吉爾吉斯斯坦的總統。
1991年,阿卡耶夫院士出任總統。這讓人想起1996年擔任羅馬尼亞總統的埃米爾 康斯坦丁內斯庫教授,但他並未做出任何改變,用他的話說,自己「被制度打敗了」。吉爾吉斯斯坦與東歐各共和國不同,對待蘇聯過去持相當好的態度,也就是說,還沒有完全實現非蘇維埃化,並在顏色革命後最終回到了歐亞經濟聯盟。
20世紀80-90年代
塔吉克斯坦
塔吉克斯坦在80年代與其他中亞共和國一樣,也發生了類似事件(民族復興、「拉斯託赫茲」)。1992年開始的內戰讓人聯想到南斯拉夫的解體,即民族精英戰爭。但塔吉克斯坦最終保留了其領土完整。與東歐國家不同,塔吉克斯坦沒有發生權力更迭,儘管在表面上存在各種政黨——從伊斯蘭黨(前塔吉克斯坦伊斯蘭復興黨)到共產黨。此外,塔吉克斯坦對蘇聯的過去也持冷靜態度。
20世紀80-90年代
土庫曼斯坦
土庫曼斯坦的民族主義薄弱。1991年,薩帕爾穆拉特 尼亞佐夫成為總統,他與蘇聯第一書記沒有什麼不同。土庫曼斯坦難以與東歐各共和國相比。它擁有廣闊的領土和巨大的天然氣儲量,遵循自己與世隔絕的夢想。土庫曼斯坦是宗族主義、專制主義和新封建主義的生動示範,蘇維埃政府和東歐民主派曾正式與之抗爭。
20世紀80-90年代
烏茲別克斯坦
烏茲別克斯坦同樣在80年代發起民族復興運動(Birlik和Erk)。伊斯蘭 卡裡莫夫1989年上臺後,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局面:老共產黨人和知識分子的權力鬥爭開始序幕。但勝利仍然屬於卡裡莫夫,薩利赫 馬達米諾夫沒能成為烏茲別克斯坦的哈維爾。90年代,卡裡莫夫用波蘭和俄羅斯「休克療法」的後果恐嚇民眾,用這種方法加劇了國內的混合專制主義。
90年代初,烏茲別克斯坦想成為一個面向西方的現代國家,結果卻成了混合封建主義和專制主義的堡壘。精英們在伊斯蘭主義者和知識分子之間周旋。90年代末,知識分子移民,伊斯蘭教徒轉入地下。烏茲別克斯坦向市場經濟部分開放,出現光輝未來的意識形態和對民主的模仿。改革開啟了烏茲別克斯坦融入歐亞經濟聯盟的前景。
結 論
20世紀80-90年代的中亞國家有一場「反向革命」:說的是一回事,得到的卻是相反的結果。而東歐國家得到了一些西方的生活方式、言論自由。當然,這兩個地區的經濟都出現崩潰,人口向西方的外流增加(比如波蘭、匈牙利、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中亞的目標就沒有脫離蘇聯,而東歐人積極靠近西方。中亞現代化還未完成,東歐就已開始下一個階段:福利國家。中亞精英階層沒有東歐知識分子和精英階層那樣清晰的夢想和計劃。東歐在2000年成為歐盟的一部分。這個過程可以說是現代化的終結和新世界外圍的建立。歐亞經濟聯盟將使中亞重回世界外圍,並為進一步現代化提供機會。
來源:eurasia.expert
作者:巴赫季約爾 阿里姆賈諾夫
編譯:劉若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