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三百年的致命欲望》
內容簡介
1703 年,在彼得大帝純粹的意志之下,聖彼得堡建成了,其炫目卻混亂不堪的名聲很快被早期統治者的殘酷統治塑造出來。這座城市擁有一系列不同化身——聖彼得堡、彼得格勒、列寧格勒,再回到聖彼得堡——是個恆常充滿矛盾的地方。它是通往歐洲與啟蒙思想的窗子,但眾多俄國的榮耀都在這裡開創:它的文學、音樂、舞蹈,以及某一時段的政治願景。它孕育了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柴可夫斯基、蕭士塔高維奇、帕夫洛娃和努裡耶夫等藝術天才。然而,在光彩奪目的宮殿、童話般的舞會和迷人的花園外,數千人的鮮血曾潑灑在城中積雪的街道上。它是戰爭和革命的溫床,是被圍困和挨餓的地方,是統治者渴望權力的暴行的熔爐。
作者喬納森邁爾斯的描述從 1698 年開始,追隨彼得大帝的腳步探尋城市的建立。他將聖彼得堡的歷史劃分為三幕劇,以此講述聖彼得堡從沙皇專制邁向現代化的歷史變遷,重現這座荒謬卻又燦爛的城市長達三百年的戲劇場面。
作者簡介
喬納森邁爾斯(Jonathan Miles),文化歷史學家、作家、演說家。從小成長於美國、加拿大與英國,曾就讀於倫敦大學學院,後轉入牛津大學耶穌學院,獲博士學位。他的作品語言簡潔流暢,節奏鮮明,考據細緻。早年曾對英國藝術家埃裡克吉爾(Eric Gill)和戴維瓊斯(David Jones)及其作品進行研究寫作。近年作品有《美杜莎:船難、醜聞與傑作》(Medusa: The Shipwreck, the Scandal and the Masterpiece)、《奧圖凱茲的九條命:一個蘇聯間諜的多條命》(The Nine Lives of Otto Katz:The Many Lives of a Soviet Spy)等。
譯者簡介
吳莉葦,自由撰稿人、譯者。南開大學歷史系博士,北京大學歷史系博士後。曾任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副教授。主要著作有:《當諾亞方舟遭遇伏羲神農:啟蒙時代歐洲的中國上古史論爭》《中國禮儀之爭:文明的張力與權力的較量》《天理與上帝:詮釋學視角下的中西文化交流》等。主要譯作包括:《歷史上的身體:從舊石器時代到未來的歐洲》《耶穌會士傅聖澤神甫傳:索隱派思想在中國及歐洲》《貿易打造的世界:1400年至今的社會、文化與世界經濟》(合譯)等。
書籍摘錄
第十七章 海市蜃樓,2017(節選)
本書以沐著後共產主義的十年裡的詭異晨光在涅夫斯基大街上的一次散步開篇。對聖彼得堡來說,情況將變得更艱難。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對這個社群的某一部分或另一部分而言,情況總是艱苦的。農民、沙皇、知識分子、資產階級、同志、一個不起眼的做著他或她的生意的人——他們都曾為了這座城市的願景和一份體面的生活而掙扎。
2015 年 10 月 31 日,恐怖分子的一枚炸彈落在一架從埃及度假勝地沙姆沙伊赫(Sharm El Sheikh)飛往彼得堡普爾科沃機場途中的俄羅斯噴氣式客機上,導致 224 人死亡。 17 個月之後的 2017 年 4 月 3 日,又一枚恐怖分子的炸彈在彼得堡地鐵上導致遊客死傷。兩齣悲劇都傷害了這座城市,並震驚了世界。
彼得的夢想都城宏偉但脆弱,一如它被建造之時。工人們整個夏季都在復原冬季裡造成的毀壞。這座城市是差異性的爆發物,它變成了經久不息的噩夢。它在 300 年的歷史中所遭受的所有不幸的總和,在天平上重重地壓過它的種種歡愉與勝利。不過,通過聖彼得堡這齣劇目,一塊強大的土地變成一個強大的國家。這座城市的活力始於它的無根基。如同紐約,聖彼得堡是陌生人的構造物,他們帶來各種傳統的混合及創造一個嶄新且獨特之文化身份的能力。的確更像紐約而非巴西利亞(Brasilia)——另一座自覺建造的位於偏僻之處的、沒人願意居住的首都——聖彼得堡在最短的時間裡鍛造出世界上最具藝術豐富性與政治不穩定性的城市之一的複雜性格。但是,在一個問題重重的國家裡,怎可能有任何城市繁榮呢?
聖彼得堡生產了大量怪物和怪異的想法。這座城市看起來令人頭暈眼花,「另類」到足以促使瑪麗·雪萊(Mary Shelley)讓《科學怪人》(Frankenstein)的故事在這個北方都城開篇。沃爾頓船長(Captain Walton)航行到阿爾漢格爾斯克及其更遠處,在「未開發區域」進行「 1000 項天體觀測」,這場航行的起點就是聖彼得堡。沃爾頓在探險中遇到正追蹤那個可怕怪物的弗蘭肯斯坦。聖彼得堡的許諾是神秘的、不安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形容它是「這個星球上所有城市裡有著最奇異歷史的最奇異的城市」。
聖彼得堡是莫斯科的解藥——「真正的俄國人」,卡薩諾瓦評論道,「對聖彼得堡來說是個陌生人」。一位 19 世紀初期的法國人認為,它「不是俄國人的城市」,而是「領俄國薪水的外國藝術家的城市」。共產主義時代來訪的一位美國人再次提出對該都城的那種印象。劇作家莉莉安·海爾曼(Lillian Hellman)來到列寧格勒,對於在一種「令人陰鬱的潮溼北方氣候」下安置「淡雅纖細的南方式黃色建築物」的想像力感到愉悅。她清楚地知道這座城市是由「與莫斯科或基輔沒有關聯的人」建造的。然而彼得的城市裡曾創造出這麼多俄國的榮耀——它的文學、它的音樂、它的舞蹈——甚至,還有它在 1820 年代到 1918 年間的政治幻想。生與死之間的鬥爭上演了三個世紀,而悲慘的天氣總少不了它的角色。
看下涅瓦河三角洲的地圖,便覺有些像喉部。河口是暴露在冷風中的大張的下顎。脆弱的居民——一如圍城的犧牲者們——是天氣的人質。陀思妥耶夫斯基顫抖著忍受「一個可怕的夜晚,一個 11 月的夜晚,潮溼多霧,雨雪交加,滿是瘧疾、黏膜炎、感冒、扁桃體炎以及各種類型各式各樣的發燒,總之……一個聖彼得堡的 11 月」。他寫道,有一個地帶如此潮溼,以致掘墓人沒法埋下一具幹的屍體。不過,當你跳下一輛來自寒冷的、讓人有壓迫感的、衣著考究的莫斯科的火車,儘管一陣苦澀的雨夾雪讓你倍覺受傷,但還是能感受到一陣暖意。你在更放鬆的充滿學生氣的氛圍中移動。大城市忙碌的人們仍舊身不由己地動著,且臉色陰沉——他們不得不為自身的困境而奮鬥——但那裡有一種在世故又急躁的莫斯科所無法領會的相對悠閒。
聖彼得堡過去是個沒人要的新貴。莫斯科變成一個無禮的篡位者。在今天的彼得堡餐館,人們看上去有著不拘禮節的鬆弛感。在莫斯科,我繞著一家餐館的拐角走,徑直撞上一支小型私人部隊全副武裝的戰鬥組。他們像某個香蕉共和國的僱傭軍,懶洋洋地靠在吉普車和黑色玻璃的大型防彈轎車上,而其他人揣著既有個頭也有火力的武器在巡邏。我很高興沒有預約這家餐館,萬一有個敵對團夥來赴約呢。對一些需要保護的人來講,這套做派是個古怪的選擇。不過假如被身著阿瑪尼西裝的助手和大秀事業線的女人所拱衛的老闆選擇坐靠窗的位置,那麼這次出行肯定是為了虛張聲勢。老闆狼吞虎咽地啃咬著,仿佛還沒完全從一文不名的鄉下出身中脫胎換骨。我瞥了一眼他面前堆疊如山的海鮮,確信其中包括我從沒見過的種類。我想要逗留片刻探查一番,但因為一個兩米高的護衛向我靠近,我決定朝著克裡姆林宮方向加快腳步。巨大的百貨商店古姆商場(Gum)——像倫敦哈羅德商場(Harrods)般燈火通明——對著紅場那一頭的列寧墓大呼小叫。最近改換新顏的聖巴西爾大教堂(St Basil’s Cathedral)看上去煥然一新,會令拉斯維加斯所有亮得過頭的仿製品黯然失色。「我們想要過什麼?」一位 1991 年在紅場上這個位置接受採訪的建築工人若有所思。「溫和的社會主義,人性化的社會主義……我們得到了什麼?……嗜血的資本主義。獵場。決戰。」 25 年過去了,我知道聖彼得堡在經過九十年代的暴力之後至少有所安頓,開始嘗試尋找一種若稱不上「人性化的社會主義」但至少更平穩、更適宜的生活模式—只要在現實中這種生活模式是可能的。
聖彼得堡並非一座拉斯特雷利的華飾和羅西的曲線都完好無缺的無暇博物館。每年有 10 到 15 座歷史建築——屬於世界文化遺產區的 15000 座 1914 年前的建築物——敗給開發商或崩塌。與威尼斯相仿,荒廢交織在這座城市存在體的每根纖維中。它的生命被切斷也被毀壞。此城就像一個有明星相的年輕女演員—野心、名望和醜聞的犧牲品——一次又一次開始復原並一次次重獲新生地露臉。伊莉莎白微光閃爍的一眾宮殿,保羅色彩斑斕的堡壘,被洪水捲走撞上巴洛克教堂側面的那些大篷車,果戈裡筆下偽善的涅夫斯基大街,還有聖以撒廣場的捲心菜地:全都在這個現代城市歡快的商業午時成為品類各異的荒誕事物。聖彼得堡當局想把他們的中心地帶弄成不只是往昔的宏偉表達,這一點情有可原。城市規劃者們堅持,人們必須想要住在聖彼得堡。它必須要與其他現代化中心相匹敵。因此才有了諸如拉赫塔中心和澤尼特賽場這樣的動議,它們將在 2018 年的世界盃中起重要作用。作為典型特色的是,它的建築工人們正活在十分低劣的條件下,而且有些人被拖欠工資。
彼得堡對遊客自吹自擂。但從一個特定角度看去,法爾科內的「青銅騎士」顯得微不足道。屈斯蒂納看輕他同胞的這座雕像,「它碰巧在俄國,因此被過譽」。說起來,這位騎士全然沒有安德烈亞·德爾·委羅基奧(Andrea del Verrocchio)那尊騎馬的科萊奧尼(Colleoni)紀念像的力量,這尊紀念像主宰著威尼斯的聖喬凡尼與保羅大教堂廣場(Campo SS Giovanni e Paolo)。法爾科內的彼得年輕而有活力,但因元老院廣場的廣大和涅瓦河的寬闊而顯得渺小,似乎難以勝任這項工作。如果他跳下馬來,他會像個努力沿直線走路的醉漢般搖搖晃晃地離開他這份 300 年間都充滿致命欲望的可疑遺產。
現代的聖彼得堡為了繁榮而抗爭,決計——在經過所有的不善管理之後——為恐怕無法解決的問題,比如地質學上的風險,找到可行的解決之道。中心區域大部被列為高地,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地鐵挖得深。最低的車站是海軍部站,在接近地下 90 米處。這個地鐵系統運行出色。列車班次很密,以高速覆蓋的距離也很可觀。這些車站沒有莫斯科地鐵站那種帝國般的張揚,但它們令人難忘且非常乾淨。難題在於車站站點稀稀落落,由此導致城市的無軌電車網以及私人經營的嘎吱作響又蹦蹦跳跳的小巴士(marshrutki)過載。地鐵的另一個難題在於搭乘自動扶梯要花 2 分 15 秒到 2 分 50 秒。一位每天上下班要上下乘兩輪扶梯的勞動者,每周耗在自動扶梯上的時間接近 1 小時,這還不算令人愉快的旅途時間。有些常客坐在運動著的階梯上,膽子大的人在上面奔跑,而大多數人站著,還經常是在閱讀。聖彼得堡人仍是如饑似渴的閱讀者。老一輩記得那個謹言慎行的年代;禁書的油印地下版本被當作額外配給品或一件可能改變世界的武器而被珍視。
電影《聖彼得堡,我愛你》海報,來自:豆瓣
這座城市的各處空地被一個吝嗇鬼的醜陋之物或老舊的基礎設施所窒息。在瓦西列夫斯基島或維堡側翼,臨時性的巨大電鍍管子架在地面上供熱。在城郊,頭頂上翻花線般的電線令天空黯然失色。大塊大塊坑窪不平的地昭示著未竣工或廢棄的建造計劃。各個傲慢的商業中心之間蒼涼地站著稀疏零落的灌木叢。城市的新邊界被一個由歐尚(Auchan)、H&M、喀斯特拉瑪(Castorama)、迪卡儂(Decathlon)、宜家(Ikea)——品牌還在增加——構成的商業之環圍困起來。對於驀然出現在城市中心的、地球上哪都有的各家商場,唯一閃閃發光的解藥是加拉莉亞(Galeria),它於 2010 年在利佛爾斯基大街(Livorsky Prospekt)靠近莫斯科夫斯基火車站處開業。但因為城市裡填滿西方風格或西方所有的企業,它的差異感和身份意識受到侵蝕。然而聖彼得堡一貫被俄羅斯國境線以外所輸入的新奇事物所攪擾,那些事物許諾了某種讓人干著急的、夠不著的東西。 2016 年的平均工資是每月 4 萬至 5 萬盧布——相當於 650 英鎊——這點錢讓普通人在諸如Zara這類中檔店裡買圍巾或羊毛帽子都囊中羞澀,遑論交得出在地鐵裡靜靜打著廣告的一套大小適中的新公寓的首付款。
25 歲以下的居民對真正苦難的時光沒有記憶。勞改營是個遙遠的時期。這一點表現在他們愛微笑和享受生活的能力。大學生們著裝隨意。他們親吻,牽手,期望在咖啡店裡遇到友好的工作人員,並像歐洲的大學生那樣好奇他們獲得學位後面前敞開的是哪種前景。出於對匿名的全球化之無禮入侵的抗拒,一些極具魅力的小角落產生了,那裡有愜意的咖啡店,類似在歐洲或美國能找到的令人備感舒適的小巢。 19 世紀後期的建築折中派——隨著它從被忽視的年代裡帶了回來——與古老莊嚴的美國城市中某些親切的部分彼此唱和。盧賓斯苔娜街(Rubinsteyna Street)有一個美國風格的開放式停車場。瑪拉婭·孔於申娜婭(Malaya Konyushennaya)讓人想起北歐各城市能見到的漂亮整潔的街道。馬林斯基和愛樂樂團的票價依然不貴,而且公眾對表演藝術的激情在高漲。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正立面背後所潛藏的仍舊是黑黢黢的門廊、淺褐色的樓梯和嘎吱響的升降梯。蘇聯時代的官僚主義頑固地棲息在神志中——填表格、蓋戳、登記——還經常連一樁簡單的商業交易都受到阻礙。涅夫斯基大街會有可能重新主張自己是西方最時尚的大街之一嗎?——這一次,有優質俄羅斯產品出售——還是它保持著破碎和粗糙的局面?比任何途徑都黑暗的是這個令俄羅斯停止意識到它廣闊潛能的政權。這些有如緬希科夫再世的竊盜者把財富據為己有。任何正派的農村公社米爾都知道能用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利潤做什麼。
我注視著動蕩的涅瓦河撞擊河岸,站在離彼得大帝的圓木小屋不遠處,也離阿芙樂爾號停泊地不遠,我在思考致命的欲望——一個邊疆堡壘的欲望,一座帝國都城的欲望,革命成功的欲望,共產主義的欲望,強盜行徑的欲望,資本主義的欲望,不是首都身份而要維繫一座文化之都的欲望——對於應得的首都之輝煌的欲望,是對自由、開放與生命的欲望。距離阿芙樂爾號那聲空炮已經 100 年。距離搞集團屠殺的史達林站起來反對搞大滅絕的希特勒已經 75 年。距離戈巴契夫解散蘇聯已經 25 年。寡頭們附和著羅曼諾夫家族。革命是個走上了可怕歧途的好主意。大混亂和屠殺過後回頭看,看到的是亞歷山大·赫爾岑凝望著烏託邦的海岸。
我最早在維爾紐斯(Vilnius)的一堵牆上看到的一幅畫已經在網際網路上飛傳:畫著新任美國總統與我們熟悉的連任的俄羅斯聯邦老總統在親吻。危險的有著色情意味的——權力。如果一個人想想納粹——蘇聯的協定和因為該協定而蒙受的所有欺騙,那麼確實,陌生的床伴在俄羅斯的策略中發揮著作用。有人問,誰在扮演誰?當會錯意的輕率尖叫聲遇到刻意假笑的克格勃,這如何下定論呢?俄羅斯歷史的重負——對於虐待與不幸的可怕的咆哮——重重地壓迫著人類的權益與幸福。未來是否承諾證明恰達耶夫的著名聲明,稱俄羅斯的存在只是為了警告世界,它做事的方法應當被避免,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在影片《俄羅斯方舟》中,訪客問:「現在那裡是什麼體制?」傳過來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我穿過涅瓦河上一座長長的橋。夜幕降臨。懸掛在亞歷山德林斯基劇院和阿尼奇科夫橋之間的歌劇風格的月亮——那種總是低垂在彼得堡的天空貪婪盯視的類型——突然被一片乍現的烏雲遮蔽。這座城市的許多裝束都不可思議:秋季的夏園,冬日裡雪花鑲邊的建築物,暮春時分的各個島嶼。有不期然的建築細節,在嚴肅的空間裡製造出夢幻般的效果。宮殿與公共建築的照明給黑暗施了魔法。這座城市令人稱奇。你可以在午夜到清晨的時段沿著莫伊卡河步行,並透過一扇意外亮著的窗戶瞥見馬蒂斯《舞蹈》的一隅,這是一幅有史以來最簡約、最強有力也最積極的繪畫。最重要的是——在對未來的希望中——等待修復的雅致的建築物的數量中蘊藏著潛能。這座城市有令人震驚的能力。這一刻,穿過它變換著的各種面龐往回看,我感到它是一場海市蜃樓,一片宏偉的亞特蘭提斯大陸(Atlantis),一座從迷霧中升起的不可能的都市,而泥漿與沼澤正不斷嘗試回收此地。
題圖為電影《聖彼得堡,我愛你》劇照,來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