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埠以來,中環是商業和政治中心,而灣仔則是是香港人的生活中心。19世紀中期,灣仔不叫灣仔,叫下環。洪勝古廟附近有個小海灣,人們就逐漸用了「灣仔」這個稱呼,1881年才正式命名。
憑《血觀音》裡的棠夫人一角拿下金馬影后大獎的惠英紅也是出生在灣仔,孩童時期家境貧寒,小小年紀便乞討為生,向美國水兵兜售口香糖……
在灣仔長大的馬家輝說,這裡有太多的故事,或悲涼或哀傷,或歡欣或荒唐,或關乎背叛,或訴說忠誠,皆離不開球場四周的街道與馬路。在《龍頭鳳尾》及《鴛鴦六七四》中,灣仔的標誌性建築逐一登場,修頓球場、六國飯店、英京酒家、和昌大押……故事也通過灣仔江湖男女的恩怨情仇,帶出了香港殖民地的歷史、日本人佔領的歷史、紅燈區的歷史。
站在灣仔街頭的女孩子們被稱做「鹹水妹」,指的是「專門接待洋人的華籍妓女」。當年的香港有三大「繁榮娼盛」之地,灣仔的春園街便是其中之一。如今的春園街自然不再有舊時的風塵,但卻是新舊建築交替,街邊各式各樣的平民小店林立,仍有著小市民生活的萬種風情。
出了春園街向西到中環,便會遇見斜畸在半山上的擺花街。再向西到了西環,便是廣為人知的第二處花幟當風之地。所謂「風月下塘西」,便是西環屈地街一帶。第三處是位於九龍油麻地的「麻埭花國」。「麻埭」是油麻地的雅稱,這塊花國位於如今廟街與吳松街一帶。當然,廟街又有廟街自己的故事。
60年代有部根據英國小說改編的好萊塢電影《The World of Suzie Wong》,講的就是灣仔當年的雪月風花盛世。可以說,Suzie Wong就是香港當時的妓女們的縮影。1985年,黃秋生的電影處女座,紹氏的《花街時代》(英文譯名作《My Name Ain’t Suzie》),也是講述灣仔紅燈區女性的故事。
隨著書中的文字,感慨時光荏苒,當年風月之勝景早已消散。而多少痴男怨女,多少離愁愛恨,也已成為追憶。竟也不知不覺閒,遊歷了港島之大半。
灣仔最知名的茶餐廳非金鳳莫屬,春園街上的金鳳茶餐廳有三寶:鳳梨油、蛋撻、雞批。到莊士敦道的葉香留喝一碗葛菜水亦可降降體內虛火。
新景園咖哩小廚的咖哩豬扒飯,豬扒炸至幹身,並且沒有多餘的油分。蛇王燊的價格公道,店內空間略逼仄,蛇羹材料充足,檸檬葉薄脆自落。
然而,香港的三點的時光並非想像中閒情,街坊熟客居多的地方,搭兩句嘴,就該起身離開了。當然,也忘不了淩晨三點去莊士敦道上的新豐記魚蛋牛什粉麵餐廳吃宵夜,店內放著粵語新聞,幾桌夜歸人同在此果腹。
2018年去香港,便住在港島英迪格,這裡也是最能感受香港人文風情的地方。在客房裡,雖然侷促但透過窗戶就能看見香港的日常;在屋頂上,有扣人心弦的無邊玻璃底遊泳池;入夜之後,去SkyBar小酌兩杯威士忌,可以看見灣仔的天際線。一百多年時光荏苒,漫遊在這裡,繁華,熙攘,感受灣仔獨有的闊綽風姿。
英迪格對面就是著名的藍屋,石水渠街上一排藍色堂屋,現已被列為香港一級歷史建築。修建於1920年,初建完成時是一所兩層樓高的「華佗醫院」,後來改建為四層樓高的「華佗廟」,後由黃飛鴻徒弟的親戚將它變成了武館,後又被改回了醫館。
再之前一次去香港,大概是晚上九、十點鐘,逛到手機電量不足,銅鑼灣附近的7-ELEVEN都沒有閒置的充電寶可以租借。於是關掉電源,隨機搭上當晚最後一班定「叮叮車「,終點站旁邊就有一家7-ELEVEN,巧的是剛好有。而更巧的是,這間還竟然香港的第一間店,讓人有種冥冥之中的註定感。差不多把手機相機充滿電了,於是就從跑馬地往蘭桂坊走,大概3公裡多一點的路程。途徑跑馬地天主教聖彌額爾墳場,沿著整條皇后大道東走到了皇后大道中,穿過都爹利街的煤氣路燈,轉拐就到了蘭桂坊。在夜裡暴走,與灣仔漸行漸遠。天涯櫻花白天鵝,又有多少紅顔易老?
有人的地方就有風月,有風月就有故事。
風月的變遷之間,也是一座城市的沉浮錄。
親自攝影 | 大頭蔥
[1]《紅塵問道,百年流轉:再覓香江風月》
[2] 張曦娜:惠英紅·馬家輝與灣仔傳奇 | 《聯合早報》2021.6.17
[3] 馬家輝專文:在灣仔迴旋打轉的記憶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