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辦幼兒園作為一種稀缺的教育資源，選址很受家長關注。週遊攝
兩所「名牌」幼兒園將搬遷至僑香村、深雲村？
兩所優質公立幼兒園搬遷事件，一石激起千層浪。
3月初，深圳實驗幼兒園、教育幼兒園被曝出將分別搬遷至僑香村、深雲村，因這兩個小區都是公職人員居住相對集中的地方，有市民對選址表示疑惑，甚至有人質疑，搬遷此地有為公職人員「發福利」之嫌。而關於為何選址僑香村、深雲村，整個決策過程是怎樣、依據怎樣的標準，記者3月21日致函兩所幼兒園的主管部門深圳投資控股公司幼教管理中心（下簡稱深投幼管理中心），但截止發稿時，仍沒有收到對方任何回應。
兩所幼兒園搬遷為何引發公眾強烈關注？有專家表示，這背後折射出人們對深圳公辦幼兒園資源稀缺的焦慮、以及對於稀缺資源政府分配如何做到公開、公平的關注。
3月初，有家長在網上報料稱，深圳實驗幼兒園於3月1日晚召開家長會議，宣布幼兒園將於9月整體搬遷至僑香村。幾乎在同一時間，又有家長報料稱深圳市教育幼兒園已召開中班、小班家長會，正式向家長們宣布幼兒園將搬至深雲村。
實驗幼兒園和教育幼兒園同屬深投幼管理中心，同是深圳優質的公辦幼兒園。在深圳廣大幼兒家長心中的排行榜上，這可是兩家排名最靠前的「名牌」幼兒園。
兩所幼兒園為何要搬遷？又為何要搬至僑香村、深雲村？3月初，深圳市區兩級幾名人大代表去實驗幼兒園調研時，該園園長劉凌對搬遷一事予以確認，並解釋稱，2006年，該幼兒園一處小禮堂率先被鑑定為危房。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深圳市對全市學校幼兒園進行了抗震安全排查整治，經專業機構鑑定，深圳實驗幼兒園園舍被評定為Dsu的最低級別，需重建。在有關部門的關注下，市發改委審批同意立項，預計2012年下半年動工重建，預計2013年下半年開園。在有關部門的協調下，在實驗幼兒園重建期間，最終選定位於僑香村的幼兒園作為過渡期間使用。而在2013年下半年重建完成後，僑香校區將作為實驗幼兒園的一個分部繼續招生。
而根據教育幼兒園一些家長介紹，園方曾給他們分發了一份調查問卷，問卷中寫到，市住建局認定，該園結構安全性等級為Dsu級，需加固重建。「為做好園舍加固重建工作，市政府積極協調，將深雲村幼兒園移交給本園，用於老園加固重建期間的過渡周轉……定於今年9月1日正式開學。」
深圳市教育局學前教育管理在線3月7日發布的一份說明回應了兩所幼兒園搬遷問題，說明中稱，深投幼管理中心在給教育局的函中確實稱實驗幼兒園園舍需重建，教育幼兒園也確因結構安全性等級問題，需加固處理。為做好幼兒園園舍加固重建工作，減輕幼兒分流壓力，市政府協調將政府配套小區的僑香村幼兒園移交給實驗幼兒園、深雲村移交給教育幼兒園，用於老園加固重建期間的過渡。現已分別著手僑香村幼兒園和深雲村幼兒園的前期籌備工作，定於今年9月1日正式開學。而2月10日，兩所幼兒園已正式接收僑鄉村、深雲村幼兒園鑰匙。
記者近日在僑香村採訪發現，在一所幼兒園門口貼了一張「深圳實驗幼兒園/僑香園學齡前適齡兒童信息採集」公告，公告上寫到，「深圳實驗幼兒園將於2012年9月1日搬遷至僑香村內幼兒園，現對僑香村內學齡前適齡兒童進行信息採集。信息採集對象是，年滿3-6歲僑香村健康兒童，時間為3月24日、25日兩天。
在兩所優質公辦幼兒園搬遷的消息被曝出後，一些家長、市民、網友對搬遷地為何選擇僑香村和深雲村表示疑惑，「深圳實驗幼兒園與教育幼兒園的新址都有公務員村之稱，這是否變相給公務員發福利？」而該份說明並未詳細解釋為何確定選址僑香村、深雲村。
針對市民關心的兩所幼兒園搬遷如何確定選址僑香村、深雲村，整個決策過程是怎樣的、依據怎樣的標準、選址過程中有無徵求相關人士的意見等重要問題，並未有相關部門作出回應。記者3月21日致函市投資控股公司幼教管理中心，工作人員謝小姐稱正在聯繫相關負責人，會在近期詳細答覆，但截止記者發稿時，仍沒有收到對方關於這些問題的回應。就兩所幼兒園搬遷地相關事宜，記者也曾致電深投幼教管理中心的上級部門國資委的新聞發言人，但對方以休假為由婉拒採訪。
數據
深圳千所幼兒園 僅59所為公辦
公辦幼兒園在深圳似乎就是一種稀缺資源，稀缺到什麼程度？今年兩會上曝出的數據顯示，深圳現有各級幼兒園1093所，其中公辦59所，僅佔總數的5.4%，民辦學校比例高達94.6%。在園兒童28.5萬人，其中戶籍兒童9.5萬人，佔33%左右。而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都市，公辦幼兒園的比例分別佔到67%、71%。「相比之下，深圳的公辦幼兒園佔比是實在是太少了」、「公辦幼兒園這條腿太細太短。」來自教育界的一些市人大代表在兩會上如此表示。
質疑
幼兒園搬至公職人員聚集地有「發福利」之嫌？
儘管離最早曝出該消息已經多天，但人們對於這兩所幼兒園搬遷新聞的關注熱情仍未減少，網友們仍會留言討論「為什麼2008年就已被鑑定為危房、並明確被要求重建的幼兒園至今才提及搬遷事宜？4年來，孩子們的安全由誰來保障？」「為什麼全是搬去公務員住宅區？」
市民艾芩哲還在媒體發表評論稱，「深圳自2000年以後就已經全面停建公辦幼兒園。近12年深圳所有新建樓盤及其配套的幼兒園都是民營或私立的。為何一個12年來從未被打破的禁區卻唯獨被剛剛入夥不久的僑香村、深雲村相繼打破？這難道僅僅只是一種巧合？」
記者瀏覽網上評論發現，公眾的質疑聲多數停留在為什麼兩所公辦幼兒園的搬遷目的地是僑香村、深雲村。
此前媒體報導稱，深圳市的僑香村和深雲村兩個住房項目，均以經濟適用房名義立項建設，大部分房子定向分配給政府公務員和事業單位員工。據一些人士證實，僑香村和深雲村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經濟適用房，除了深雲村目前已經配售給低收入人群的683套經適房，兩處住宅的7000多套房子都是給深圳機關事業單位的福利房，用來解決2003年房改歷史遺留問題。深圳市住房研究會常務副會長陳靄貧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僑香村、深雲村主要居住人群分3類，分別為機關單位公務員；事業單位人員，如學校教師、醫院醫生；享受人才和住房保障的人群，而3類人群中，事業單位人員佔最多比例，主要為教師和醫生。
「看了幼兒園要搬往這兩個地方的新聞後，直接的想法就是政府及有關管理部門在把公辦幼兒園資源向公職人員集中的小區傾斜，分配給這些公職人員福利房，讓他們以低於市場價入住，已經享受很大政策優惠，還要將優質教育資源配備到這裡，不得不引發人們的懷疑和猜想。」市民張小姐說。有關人士指出，公職人員是指機關裡從事社會事務管理的人員，同時還應該包括企事業單位裡，享受國家財政提供工資及福利待遇的人員。
「其實質疑聲很大本身反映出決策出臺的不公開、透明。」深圳律協行政法律業務委員會主任曾洛川說，他認為，作為公眾普遍關心的問題以及質疑聲如此大的情況下，相關主管部門應該披露決策出臺、為何選址僑香村、深雲村的整個過程，「要想人們不議論、質疑，那就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依據什麼法規、政策作出的決定。」曾洛川表示，政府的新聞發言人制度的初衷就是提高政府部門的公信力，無論從新聞發言人制度，還是從政府信息公開的角度講，他都認為相關管理部門應該就兩所公立幼兒園搬遷為何搬遷至僑香村、深雲村作出詳細解釋，回答公眾疑問，「這牽涉到資源分配公平的問題，並且關係到政府部門的公信力。」
廣東海埠律師事務所律師吳鵬程表示，公辦幼兒園在深圳屬於一種稀缺資源，稀缺資源的分配容易引發高度關注，而遷移目的地又是公職人員相對集中的區域，更容易引起質疑。他認為，政府管理部門在處理這些稀缺資源分配問題時，要用聽證等多種形式，讓更多的公眾參與決策制定，確保程序合理、公開、透明。還要通過相關獨立的論證報告，證明此稀缺資源投放到一個地方是合理的，教育資源是被高效利用的。一旦公眾有質疑聲，也應該去主動回應。
縱深
公眾關注背後折射公辦幼兒園資源稀缺
對於公眾為何如此關注兩所公辦幼兒園搬遷問題，有人士分析稱，這背後折射出人們對深圳公辦幼兒園資源稀缺的焦慮。「子女教育問題對一個家庭來說是非常大的問題，如果公辦幼兒園足夠多，這個『餅』足夠大，也許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關注。」廣東省現代家庭教育研究指導中心專家宋承昊說。而北大深圳研究生院人文學院副院長於長江也認為，如果沒有公辦、民辦的區分，也就不會產生此問題，引發人們種種猜測。
公辦幼兒園對於很多家長來說，某種意義上就是「優質幼兒園」的代名詞，不但硬體、軟體設施好，而且學費相對低廉，且由於稀缺，也造成了公辦幼兒園學位「一位難求」。在公辦園數量極少的情況下，像實驗幼兒園、教育幼兒園作為公辦園中的佼佼者，一直受家長們熱捧。
「每個市民都希望自己所在的小區有公辦幼兒園，在這種情況下，當看到深圳兩個知名的公立幼兒園將進駐像僑香村、深雲村這種公職人員聚集比較多的社區，市民理所當然會產生一些懷疑。」吳鵬程說。
記者了解到，深投幼管理中心在2006年8月成立，受深圳市國資委和市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委託，對市屬公立幼兒園履行舉辦者的職責。目前該中心有市屬公立幼兒園22所，教職員工1300餘名，在園幼兒9000餘名，原分屬深圳市教育局、婦聯、衛生局、政法委等四個系統，是深圳經濟特區最早成立的一批公立幼兒園。
有長期關注學前教育的人士告訴記者，市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下屬的22所公辦幼兒園中在福田區有15所，在羅湖區有7所。她分析發現，幾乎每個公務員居住相對集中的區域都會有公辦幼兒園配置。市住房建設局相關人士向記者透露，梅林一村、益田村、園嶺新村、蓮花北村、彩田村這些地方屬於深圳公務員居住相對比較集中的區域，因為90年代政府分配給公務員的福利房、微利房多數集中在這些區域。
該人士還表示，如果按照這5個公務員相對集中的區域來分析，幾乎每個地方都至少分配一所公立幼兒園，如益田村有市第五幼兒園、園嶺有市第四幼兒園，而在蓮花北村有市第九幼兒園、蓮花北幼兒園，在梅林一村有市第三幼兒園、梅林一村幼兒園，在彩田村有彩田幼兒園……「為什麼在資源如此稀缺的情況下，公職人員相對集中聚集區都會有公辦幼兒園分配呢？」
這些公辦幼兒園的選址設置是怎樣的、有著怎樣的標準，記者也在致函深投幼教管理中心的採訪函中提及，但尚未得到相關答覆。
宋承昊認為，深圳應加大投入，在全市範圍內提供更多高教學質量以及價格低廉的公辦幼兒園，優化學前教育資源，滿足深圳家庭的幼兒教育需求。在今年深圳兩會上，多位市人大代表表示，政府目前對學前教育重視程度不夠、投入不足、解決問題的步子有點慢，這些代表們也呼籲政府大力擴建深圳的公辦幼兒園或普惠性幼兒園，解決深圳學前教育短板問題。
觀點
稀缺資源分配政府應做到公開、公平
「公眾關注兩所幼兒園搬遷背後其實也反映了政府分配稀缺資源時該如何做到公開、公平、透明。政府不能既是政策制定者，同時也是政策受益者，這個過程中應該要避嫌。」吳鵬程說。
在一些市民看來，在公職人員居住相對集中的一些區域，不僅是公辦幼兒園資源配套齊全，其他一些相關配套也十分完備，甚至有的達到很高標準。更有網友調侃稱，「跟著公職人員居住多的地方買房，絕對沒錯。」
此前就有媒體報導，僑香村投資4800萬元，在全部住宅的屋頂上均安裝了太陽能熱水系統，這是全國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太陽能熱水系統，可24小時恆溫、恆壓為住宅的廚房及衛生間供應熱水，水溫為60℃。熱水供應範圍為每棟高層住宅從頂樓向下數的18層，約2100戶。據了解，僑香村還擁有世界上住宅小區中最大的中水處理系統——可將住戶產生的汙水集中處理，然後作為住戶衝廁用水循環利用。
除了這兩項世界之最外，小區裡其他的一些設施也堪稱一流。此前有媒體報導，僑香村專門配套了管道優質飲用水供水工程可達到直接飲用標準，由梅林水廠直接供給。村內所有的垃圾直接進行壓縮，然後打包運走，光這套採用聯體式垃圾壓縮處理系統，就耗資145萬元。記者在「小區區域展示圖上」，的確看到6棟A座和5棟A座之間，有一個垃圾站設置。
不光是僑香村，此前也有媒體報導稱，梅林一村管道飲水工程從1999年9月正式運行，是目前運行的全國規模最大、設備最先進的管道直飲水工程，也是國家建設部唯一的管道直飲水試點示範工程。
「為什麼直飲水、太陽能熱水系統這些好的資源都要優先設置在公職人員聚集的小區，而且這些公職人員居住密集的小區確實教育、交通、商業這些配備很齊全，給人留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感覺，再加上決策過程的不公開，難免會讓市民有一些猜測。」市民張小姐說。
在吳鵬程看來，公職人員居住較多的小區相關配備齊全、好的資源放置在這些小區並非不好，「關鍵是政府相關部門要解釋為何好的資源就要放在那裡，而不是放在其他的小區。」吳鵬程認為，在一些稀缺資源投放決策制定過程中，可以通過聽證等形式讓公正參與，並且選擇第三方獨立機構來做出論證，證明怎麼樣是最合理的。「即使有些東西表面上看好像有問題，但如果經過公眾參與、第三方權威機構論證，證明是合理的，那也是一件好事情。」
吳鵬程還認為，政府部門應避免讓自己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除了在決策制定前讓公眾參與外，在一項決策出來後，如果公眾提出質疑，也應該積極澄清。若政策制定不公開透明，面對公眾質疑仍然置之不理，那公眾當然會產生質疑和猜想。
策劃/劉麗
統籌/劉麗 孫穎
採寫/孫穎 鄧翔 李榮華 曲廣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