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從多倫多到溫哥華)
梁鳳蓮
多倫多一下雨,情狀便疑似廣州的溼冬,雨從下半夜開始下,天明時雨勢加大,嗖嗖嗖的汽車聲刮進睡眠,我早沒有睡意了。天氣預報說後天開始下第一場雪,而那時我卻在飛往溫哥華的途中。記憶把我拉回2000年的元月,那時在紐約,一個人住在一個郊外的旅館裡,呆看著雨怎樣下成第一場雪,白茫茫一片如同全新的經歷,重新編寫著對雪認識的程序,新奇中卻有點寂寞。
此刻,我透過百葉窗,看著窗外秋成黃色的鳳凰樹,豪雨中迷濛的曙色,又一段鑽研與尋索的經歷拉開了帷幕,我不知道將會收穫什麼。
一個月的萬裡去來,一個月的尋索與發現、矛盾與抗爭、混亂與沉澄清,我算是明白,違拗自己的意願與違拗命運的選擇,其實都是兩難的,無論如何取捨都沒有對錯,事實上我又走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我只寄望於冥冥中有什麼在指引。
無法擺脫的塵世去來,遠不如大自然的沉溺與忘我,來得更為簡單和清爽。這樣的經歷,與人海中進退的經歷,哪一種會讓我更接近真實、接近做人的純粹?我只能始終在尋找與悟道的途中。
哥倫比亞冰川有什麼在等著我,落磯山有什麼會讓我頓悟,再一次出發的期待又開始了。
在加拿大從東到西的穿越,在空中的數小時中輕易就完成了。從多倫多到溫哥華,不僅氣候更為溫潤,華埠的色彩也愈益見濃,在這個隸屬於卑詩省份的區域裡,竟密集著佔人口四分之一的華人,近五十萬,在地廣人稀的加國,這是一個讓人咋舌的數目,難怪觸目處皆是華人,難怪導遊戲說,在這裡什麼大陸方言都易學到,唯獨英語難有機會學好。這可是遠隔千萬裡的異國他鄉,只能感嘆國人無論在那,固守維繫沿襲本根語言習俗的能耐,管你天涯海角,我只是活在自己的文化風俗時空裡。
汽車在曠野上跑,才讓喜見自然山水的我生出觸感和激動來。斜刺裡衝出來的海岸山脈,把不遠的大洋藏在了身後。此刻,車在山的群落裡起伏,就見出了很多野趣。
人跡沓至的山野,莽莽蒼蒼的,原生態的樣貌,千百年就這麼延續著,因為人少,因為人與自然不必相互索取的關係,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就有可能顯出了地老天荒。加拿大的幾個國家森林公園,都群集在這一帶。空氣的潔淨與樹木的色彩,把心肺眼目好像都淘洗了一番。
與海岸山脈的綿綿山巒遙相迎對的,便是哥倫比亞山脈,一左一右夾峙著,林木更密了。原始的林野,原始的生態,千百年來,有多少人的腳步走近,時至今日,周圍的山野依然睡眼惺忪的,是不用醒來,也不必醒來。
一串火車的汽笛,摹地在山間響起,像來自遙遠年代一聲聲親切熟絡的招呼,我愣了一下,在車位子上半直起身子往窗處看,林梢邊,一列火車正穿越而來,仿佛是來自森林童話的火車,在深秋斑讕樹木的掩映下,若隱若現地從大山深處向現實開來。這正是橫貫加國東西兩端的運輸幹線,從一百多年前的1850年開始修建完工,一直是加國重要的也是一直沿用的鐵路運輸帶,一節節載重車廂延連近百,這荒僻的山野驟然就有了活力和生氣。
就在這裡,猝不及防就和加國的南北運輸動脈貫通史,更是和一百多年前的華人勞工歷史打了個照面,年近華甲的導遊充滿情緒的述說,讓眼前怡人的風景變得寒凝沉重起來,不知是氣溫下降了,還是因為這鐵路與我們的華人祖先有著那血跡迷離的過往,或者其它的原因,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畢竟是在別人的國土上,秋已經深了,據說前方已經飄雪。
(原標題:從多倫多到溫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