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朋友說,東北的放牛溝村是電視劇闖關東朱開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裡山清水秀,土地肥沃,水源豐富,是一座很美的村莊。放牛溝村很有名氣,全國各地的遊客經常來旅遊觀光。
放牛溝之所以有名氣,有人認為是那裡的自然風光好,遠離喧囂,幽靜秀美。也有人說是因為當年那裡來過插隊落戶的上海知青,因為知青的生活故事,讓人們都記住了放牛溝。也有人說是因為朱開山,因為闖關東。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弄不清楚。
1969年春天,三男兩女五名上海知青來到了放牛溝大隊插隊落戶,當時大隊部沒有可供知青們居住的地方,大隊書記呂彥春做通了孤寡老人趙大姑的工作,就讓五名上海知青住在了趙大姑家。
據說是因為生理上有缺陷,趙大姑終身未嫁,村裡不管年輕的還是年長的社員群眾都尊稱她趙大姑。趙大姑雖然快七十歲的人了,可她的身子骨很硬朗,能挑動八十斤重的兩桶水,牙口特別好,還能咬開核桃。
趙大姑家有三間草房,中間一間是外屋地(廚房),外屋有兩個鍋灶,東間屋和西間屋都有火炕,一個鍋灶燒一鋪火炕。這三間房子是趙大姑的父母留下來的,前兩年剛翻建了,加厚了牆壁,房蓋苫了新稻草,保暖還不漏雨。趙大姑一個人住在東間的火炕上,西間屋裡堆放著雜物。知青來了,趙大姑就把西間房子拾掇出來,讓三名男知青住,她和兩名女知青還是住東間屋。
因為年齡關係,趙大姑又是孤寡老人,生產隊早就不讓趙大姑出山勞動了,她是放牛溝唯一的一個五保戶,吃糧燒柴全由隊裡負責。可趙大姑是個閒不住的人,秋收大忙季節,她就幫隊裡看看場院,給社員們燒點湯水啥的。知青住到她家後,趙大姑就主動為知青們燒火做飯,做起了義務炊事員。
說句實在話,幸虧這幾名上海知青住在了趙大姑家,不然他們吃飯都是問題,別看他們都是十八九的成年人了,可他們沒有一個會做飯的,連燒炕的劈柴都點不著。
兩名女生一名叫何靜,19歲。另一名叫林招娣,也是19歲,她倆都是高中畢業,刷鍋洗碗的活她倆會幹,讓她們貼大餅子煮玉米碴子粥,她們根本做不了。趙大姑教了她倆好幾天,她倆煮了一次玉米碴子粥,還燒糊了鍋。
那三名男生,最大的叫柴滬寧,19歲,高中畢業。小的16歲,叫劉傑。另一名17歲,叫劉振興,他和劉傑都是初中畢業。燒火洗碗的事情趙大姑不讓他們做,趙大姑說男人就要幹大事,洗碗做飯是女人幹的事情。
四月末的天氣,河水已經開化了,農忙時節馬上就開始了。上海來的這五名知青安頓好了住處,就要開始熟悉農具使用,準備和社員群眾一起參加生產勞動了。
初來乍到,他們還要度過兩個難關。第一是生活關,吃慣了大米白面,冷不丁換成了玉米餅子和玉米碴子粥,他們五人中有四人感到胃不舒服,總有燒心的感覺。更別說炒菜了,鹹菜疙瘩都是分份的,偶爾有半碗豆油拌鹹菜絲,那就算改善夥食了。只有到了夏天,才會有新鮮的蔬菜。另一關就是勞動關,第一天往田間運土雜肥,他們不會挑擔,出盡了洋相不說,肩膀還壓腫了,腳底板也磨出了泡,兩個女生都累哭了。社員群眾天天幹的農活,知青們卻覺得像研究原子彈一樣難做。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和鍛鍊,他們感覺農活也不是那麼難幹了。
春耕春播結束後,放牛溝大隊的社員群眾可以放鬆一下了,最起碼不用像之前那樣起早貪黑勞動了。趁著早晚或午休時間,這五名上海知青把村莊周邊的環境熟悉了一下,看著那條水質清澈的蜈蚣河,再看看平坦肥沃的土地,知青們腦子裡畫滿了問號,這裡為什麼只種玉米大豆和高粱?為什麼不種水稻?他們問了趙大姑,趙大姑說土地種什麼莊稼,都是呂支書說了算。
一個雨天不能出工的上午,五名知青披著蓑衣和雨衣,來到大隊部找到了大隊書記呂彥春,直截了當提出了這個問題。呂支書笑著說:「據說咱們這氣溫偏低霜期早,老輩人從來沒種過水稻,也沒吃過大米,就連小麥,也是以前闖關東的山東人來這後,才開始少量種植的。關鍵是咱們這都是旱田,種水稻還要修整水田,挺麻煩的,不像種麥子,旱田就能播種。」
問明了原因,這五位上海知青突然有了試種水稻的想法,這個想法特別強烈。鏟完第一遍地,農活又告一段落,柴滬寧、劉振興和林招娣跟呂支書請假兩天,專程去了一趟縣城,在縣裡的書店買了幾本有關水稻育苗和栽種的科普書籍,還去試種水稻成功的柳樹河大隊參觀了解了一下,第二天摸黑趕回了放牛溝。
柳樹河大隊離放牛溝一百三十多裡路,那裡的氣候和放牛溝的氣候差不多。柳樹河種植的水稻雖然不多,產量也不高,可當地社員群眾逢年過節都能吃上雪白的大米乾飯,平時也能喝上大米粥,不像放牛溝社員群眾,一年四季玉米面摻高粱面,只有過年才能蒸兩鍋白面饅頭,吃頓麥子麵餃子。
上海知青在延邊資料圖片
看完了從縣城買回的書籍資料,再參考柳樹河的實際情況,上海來的這五名知青決定在放牛溝試種水稻。他們和大隊呂支書說出了這個想法,呂支書答應給他們兩畝靠著蜈蚣河的耕地,讓他們做試驗田。
等秋收結束後,柴滬寧、劉振興和林招娣又去了一趟柳樹河大隊,詳細詢問了育種時間和插秧時間,田間管理、施肥等等,只要能想到,他們仨都刨根問底,弄個清清楚楚。臨回來時,他們好話說盡,柳樹河大隊才勉強賣給了他們幾斤水稻種子。因為人家預留的種子是有計劃的,沒有多餘的。
回到放牛溝大隊,知青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築壩攔水,墊高河床,把旱田改成水田,呂支書還派了五名年輕力壯的社員幫他們墊高河床,開渠引水。
對於這一舉動,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反對者大多為中老年人,支持者多為年輕人。反對者說:「我們在這生活了半輩子,也沒見誰能種出水稻來。就你們幾個上海來的毛孩子,還痴心妄想種水稻,簡直是白天做夢。」
不論社員群眾怎麼說,上海知青總覺得,不親自動手實驗,就沒有發言權。就算種植失敗了,失敗的也能死心塌地。
五名上海知青和五名年輕社員還有好多人的參與,經過一個冬季的苦幹,他們抬高了蜈蚣河的河床,平整了幾方耕地,築起了田埂,河水能順利流進平整好的稻田。第二年四月下旬,蜈蚣河的河水剛剛解凍,知青們已在大隊部西間的火炕上育上了稻種。育完稻種,他們就搶先把上好的土雜肥運到了稻田,為耕地插秧做準備。
五月中下旬,氣溫已明顯上升,水溫也達到了插秧的要求,五名上海知青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插秧了。由於五月末到六月上旬持續低溫,水稻秧苗生根慢,返苗慢,後來竟出現了死苗現象。到了初秋,又連續下了幾場大雨,因蜈蚣河上遊河床墊高,河水暴漲,淹沒了稻田,到了秋收季節,近三畝稻田竟連稻種也沒收回來。種植失敗,這五名知青的壓力很大,再加上一些社員的諷刺和抱怨,林招娣偷偷哭了好幾次。
當年秋後,知青們把墊高的河床拓寬了一倍,還在河邊備了很多石塊,以防雨季河水大量灌入稻田,關鍵時刻可以用石塊堵住引水渠的入口。
第二年五月末,知青們在部分社員群眾的冷嘲熱諷中開始栽種稻秧,他們把插秧時間延遲了近十天。
1971年的天氣不錯,沒有低溫現象,也沒有持續的大雨。到了秋收季節,稻田裡的水稻長勢良好,豐收在望。秋收後,放牛溝大隊的社員群眾每人分到了三斤半水稻,放牛溝大隊的社員群眾吃上了自產的大米。第二年秋天,何靜被推薦上了大學,劉振興也當兵離開了放牛溝。
到了1973年,放牛溝大隊的水稻種植已經達到了一百多畝畝,水稻產量也令人滿意。蜈蚣河的河水不光灌溉了稻田,稻田對岸的耕地也變成了水澆田,玉米產量翻了一番。上海知青還把從上海帶來的蔬菜種子種在了放牛溝,社員群眾吃上了從沒見過的洋柿子(西紅柿)。
看上海知青種植的水稻獲得了成功和豐收,放牛溝大隊的社員群眾都非常高興,特別是趙大姑,見到曾經反對知青種水稻的社員,她就會挖苦一番,嚇得那些社員見到趙大姑就躲著走。
1975年秋後,柴滬寧和林招娣也被推薦上了大學,放牛溝就剩下了劉傑一個人。看一同來插隊落戶的知青們都離開了放牛溝,劉傑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偷偷哭過好幾次。因為家庭成分問題,他無法入伍,也不能通過招工返滬。看劉傑一個人怪孤單怪可憐的,趙大姑就做媒給劉傑介紹了一個漂亮的對象,兩人一見鍾情,當年年末在放牛溝結婚,趙大姑是主婚人,呂支書是證婚人。到了1982年,劉傑才帶著媳婦和六歲的女兒回到上海,他的父母恢復了工作,劉傑一家三口的戶口也得到了解決。
時隔四十多年,放牛溝的鄉親沒有忘記上海的這五名知青,上海知青曾經居住的那三間草房子還保留著,並按原樣修葺一新。草房的門前立了一塊牌匾,匾上刻著兩行字:吃水不忘挖井人,放牛溝村民感謝上海知青。
今年八月份,劉傑夫婦倆代表五名上海知青回放牛溝看望了鄉親們,劉傑還代表大家到趙大姑和呂支書的墳前燒紙祭奠。劉傑一家離開放牛溝時,鄉親們送了很多土特產,五名知青人人有份,包括放牛溝的優質大米。
作者:草根作家